哥哥和妹妹在護士陪伴下吃飯
消毒,拖地,等孩子醒來,穿衣服,洗漱,餵飯。一切收拾完畢後,程紅梅仔細地叮囑了接班護士柴聰聰一些注意事項,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
下樓回到休息區,程紅梅脫下不透氣的防護服,摘下護目鏡和手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6小時的「密閉」工作,讓她渾身都溼透了。
對於程紅梅和她的6位搭檔來說,這個春節是極其特殊的——從1月28日(年初四)開始,她們成為了兩個武漢小朋友樂樂和佳佳的「臨時媽媽」。
這場臨時的緣分來自一場無奈的分離——
春節前,樂樂、佳佳一家回武漢探親,返回杭州濱江家中後,父母和外婆先後被確診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到定點醫院接受隔離治療,兄妹倆也需要接受醫學觀察。
「可這兩個孩子怎麼照顧是大問題,哥哥8歲,妹妹才2歲,離開家人能不能適應?處理起來,真的很棘手。」濱江區疾控中心主任胡建江說。1月28日中午,濱江區社會發展局發動3個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護理人員自願報名,徵集志願者照顧兄妹倆。
毫無疑問,這是一項很有風險的任務。但結果出人意料:僅僅兩小時後,7位「臨時媽媽」就已集結完畢。這個臨時的「小家」也有了一個溫暖的名字:「愛心天使驛站」。
2月3日下午,濱江區區委書記王敏還特地來到這個「家」——「你們身體好不好?」「想不想家?」在視頻前,他特意問候了兩位小朋友,並向堅守崗位無私奉獻的醫護人員致以敬意和感謝。
1月29日,黃綠寶在醫學觀察點
隔離28天不能回家
值班時不能脫防護服,不能進食喝水上廁所
兩位70後、兩位80後、兩位95後,再加上孩子父親的同事尤麗,7個「臨時媽媽」分成了兩個梯隊:傅靜、程紅梅、黃綠寶、柴聰聰作為第一梯隊,和尤麗一起進駐醫學觀察點,4位護士每人輪值6小時;第二梯隊邵慧霞、湯春燕留在後方待命。
「一開始,我們擔心沒人報名,因為任務很艱巨,也有一定的危險性。」濱江區社會發展局副局長徐建說。
儘管兄妹倆沒有出現症狀,但他們是密切接觸者,存在著攜帶病毒的可能性。如果孩子沒有被感染,志願者需要陪他們在醫學觀察點待滿14天,承受14天的高壓工作,之後還得接受14天的隔離觀察,前後一共要隔離28天。「這意味著連續28天,志願者不能回家,見不到家人。」徐建說。
28天的分離只是一道關。更累人的是,值班期間七位「媽媽」需要「全副武裝」:防護服、護目鏡、手套、口罩,甚至還有尿不溼。因為這段時間裡她們不能脫防護服、不能進食、不能喝水、也不能上廁所。
傅靜(資料圖)
但每一位「媽媽」都有自己不猶豫的理由——
「我是黨員,這種時候,我肯定要帶頭上一線。」傅靜是西興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主管護師,去年12月剛剛從貴州黔東南州麻江縣掛職幫扶回來,「我當了26年護士,先生是醫生,兒子上大三,他們對我的決定都非常支持,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長河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給護士們群發了消息,曾參加過抗非典戰役的程紅梅立即下定了決心。「我有非典工作經驗,對此不會特別恐慌,作為媽媽,我打心底裡心疼這兩個孩子。」
程紅梅(資料圖)
擔心家人不同意,程紅梅索性先斬後奏:「先生知道後,希望我保護好自己,平安歸來。」
在浦沿街道的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年輕護士黃綠寶、柴聰聰被選中。「我和聰聰沒成家,沒啥後顧之憂。我前不久剛寫了入黨申請書,我爸爸說,組織需要你,你就去。」黃綠寶說。
柴聰聰(資料圖)
與此同時,醫學觀察點所在的西興街道也為隔離點安排了社工和保安,保障兄妹倆和醫護人員的每日飲食和生活必需。
妹妹的一句「阿姨」
讓「媽媽」們紅了眼眶
一開始的相處,其實並不那麼順利。
1月29日,兄妹倆住進觀察點的第一個上午,房間空蕩蕩的,兩個娃娃和值班的柴聰聰「大眼瞪小眼」,兩個孩子很快就有點坐不住了。
柴聰聰立即通過對講機「求援」:於是疾控中心和西興街道的工作人員迅速送來了哄娃利器——書本、拼圖、玩具和兩個IPad。
而杭州市錢塘實驗小學的數學老師來煜婷也通過視頻連線給兩個孩子上起了數學課。
哥哥是個「安靜的美男子」,而妹妹更像是「傲嬌的小公主」——不僅喜歡黏著哥哥,而且時不時也會發點小脾氣。相比懂事的哥哥,2歲的妹妹是醫護人員關注的重點。
護士正在哄妹妹吃飯
「雖然我和傅靜都是媽媽,但面對兩歲寶寶,還是會有手忙腳亂的時候。」比如,因為和父母暫時分開,兄妹倆的作息不像家裡一樣規律,妹妹有時在深夜哭鬧著要媽媽,怎麼哄都不肯睡。
「這個時候,我們就會抱著妹妹來回走,給她唱兒歌,講故事,直到睡著。」程紅梅告訴記者,防護服不透氣,抱著二三十斤的妹妹哄睡,時間長了會全身溼透。
即便是兄妹倆入睡了,護士們也不能歇著。「隔離點的床很窄,兄妹倆睡在一起,我們擔心一不小心會掉下床,時刻都要打起精神盯著。」傅靜說,「爸爸媽媽不在身邊,孩子嚴重缺乏安全感,妹妹半夜經常醒來,這個時候我們也要安撫她的情緒。」
護士給妹妹洗腳
因為戴著口罩,年紀尚小的兩個孩子並沒法很準確地判斷出眼前的是哪位「媽媽」,但這麼多天的朝夕相處,也讓這對兄妹逐漸放下了心防。
「妹妹可能年紀小,乖的時候很黏人。聽到她嗲嗲地喊我們『阿姨』,有時候真的會有點感動,想落淚。」傅靜在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語調裡是滿滿的寵愛。
「媽媽」們的臉上
都是口罩的印痕
由於兄妹倆是醫學觀察對象,「臨時媽媽」們要時刻關注他們的身體情況。「兄妹倆除了睡覺,每小時會測一次體溫,我們都會記錄,如果有異常會隨時通過對講機向外匯報。」程紅梅說。
儘管傅靜和程紅梅都是20多年的資深護士,但這樣長時間穿防護服的護理經歷還是頭一遭。「不吃不喝不睡6小時,一趟值班下來累得只想睡覺。」
即便很累,但「媽媽」們每天早晚仍然會堅持對房間、走廊進行消毒。
護士們的臉上被口罩勒出了深深的印記,幾個小時都消除不了。幾天下來,大家臉上都出了點小狀況,「皮膚太幹了」。
護士給哥哥測量體溫
舍下自己的家人和孩子,照顧素昧平生的武漢娃娃,有時看著兄妹倆玩鬧的場景,也會讓程紅梅心頭一酸。「兒子放寒假在家,基本就沒怎麼見過我,他總是在視頻裡問我,媽媽你什麼時候回家?但我再見到他,可能他都開學了……」電話那頭,程紅梅的聲音哽咽了。
如果一切順利,樂樂和佳佳將在2月11日解除醫學觀察。「希望兩個孩子的家長儘快出院,這樣等觀察期結束,他們就能一家團圓了。」孩子已經上初中的程紅梅特別理解分離的苦楚。
「家裡人一直給我打氣,先生告訴我,他報名了醫院支援武漢的隊伍。」 傅靜覺得,對於她們來說,能把這對兄妹照顧好,就是這次疫情保衛戰最圓滿的成功。
記者 張夢月 通訊員 宋桔麗 俞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