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儼然一部群芳譜,不但寫了美貌端方的貴族千金,也展示了百伶百俐的丫鬟形象。如果給《紅樓夢》裡的丫鬟來一個大排名,鴛鴦居於首位恐怕沒有異議。
鴛鴦是賈母的丫鬟,僕隨主貴,賈母的身份地位決定了鴛鴦的首席大丫鬟的位置。第七十五回尤氏吃的是下人們吃的白粳米飯,而鴛鴦卻說「我不會吃的」。可見鴛鴦素日的養尊處優。不過鴛鴦的能力和品格也與她的地位和待遇相匹配,甚至還要高出一籌。
鳳姐說老太太房裡沒了鴛鴦,飯也吃不下去的。 李紈評價鴛鴦:「老太太屋裡,要沒那個鴛鴦如何使得。從太太起,那一個敢駁老太太的回,現在他敢駁回。偏老太太只聽他一個人的話。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別人不記得,他都記得,要不是他經管著,不知叫人誆騙了多少去呢。那孩子心也公道,雖然這樣,倒常替人說好話兒,還倒不依勢欺人的。」惜春笑道:「老太太昨兒還說呢,他比我們還強呢。」平兒道:「那原是個好的,我們那裡比的上他。」
鴛鴦拒婚是她最出色的表現,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敢於抗拒強權派的賈赦的威脅,而且鴛鴦很清晰地看到了姨娘的命運,不為眼前的小利所迷惑,都體現了鴛鴦比一般女孩子更加具有遠見卓識。鴛鴦的剛烈的性情,忠誠的態度,善良的心地都很令人敬服。
紅樓四大丫鬟之二應該是平兒。平兒是與王熙鳳從小長大的,王熙鳳出嫁到賈府,平兒做了陪房丫頭。和鴛鴦的剛烈相比,平兒更加柔順。王熙鳳的脾氣顯然不像賈母那麼明事理,對於下人尤以嚴苛著稱。平兒以其絕對的忠誠獲得了鳳姐的信任,也成了賈璉唯一的姨娘人選。雖然還沒有正式的名分,但也只是時日的問題了。
平兒獲得主子的認可是因為其出色的管理能力和絕對的忠誠態度。而獲得其他人認可則是因為她的善良。她和鴛鴦一樣,屬於有臉的奴才,比不得勢的主子還要厲害,而且因為主子的關係,手裡握有實權。但她從來不仗勢欺人,還經常扶危濟困,做些善事。例如尤二姐,多虧了平兒照料,去世之後,也是平兒資助發喪。
在「茉莉粉替去薔薇硝,玖瑰露引來茯苓霜 」,平兒行權,讓犯了錯誤的丫鬟免於了處罰,也維護了其主子們的顏面。平兒如此並不是包庇縱容,關鍵還在於她的管理理念「大事化為小事,小事化為沒事,方是興旺之家」,也就是家和萬事興的道理。於私處說,平兒是在為鳳姐鋪路,鳳姐過於嚴峻得罪了很多人,可是再盡心努力,鳳姐終究是借調過來管家,她的頂頭上司是邢夫人,遲早還要回去的。何苦得罪下這麼多人呢?
最關鍵的一點平兒很清楚,這些人犯的並不是大錯,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只不過都為情所困罷了。其本身都是非常好的女孩子。因此平兒肯為其出頭擺平。
紅樓四大丫鬟末兩位應該是襲人和晴雯。燕瘦環肥,正如釵黛難分軒輊一樣,襲人和晴雯也是兩個個性鮮明,頗有特色的女孩子。襲人也是賈母房裡的丫鬟,因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才送予了寶玉使喚。
襲人的確是一個最優秀的員工,對待寶玉的照顧無微不至。李紈指著寶玉道:「這一個小爺屋裡要不是襲人,你們度量到個什麼田地!「可以說怡紅院裡事無巨細,都是襲人在操心維持。襲人不在,怡紅院裡就亂了套,丫鬟們連銀子多少都不認識。
襲人最出色的特點是忠誠,她對於主子的忠誠,不但從生活上照顧寶玉,而且在寶玉的未來前途方面下針砭,勤規勸。最受讀者詬病的是襲人對於王夫人的進言,也成了襲人的一大罪狀,其實這正是襲人優點的集中體現。王夫人說只有襲人從來不逢迎著寶玉胡鬧。一個丫鬟明知道主子不喜歡的事情,還要千方百計地規勸他走入正途,這是一種無私的奉獻精神。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夫人和賈政對於賈寶玉的愛有多重,恨鐵不成鋼,那麼襲人也如是。她早已經把自己看做賈寶玉的利益共同體,在竭盡所能地引導寶玉走入世人都認可的康莊大道。襲人的認識水平是她的問題,但她的這份痴心足可尊敬。
晴雯也是賈母身邊的丫鬟,是賈母欽定的寶玉未來屋裡人,身上自然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優點,譬如她的聰明伶俐,絕妙的女紅功夫,都不是尋常丫鬟可以匹敵的。病補雀金裘,不但體現了晴雯高超的女紅技術,更體現了其面冷心熱的性格。
晴雯完全不同於襲人的溫柔和順,簡直就是一個長滿了刺的刺蝟,牙尖嘴利,教訓起小丫頭來也毫不留情。但是她性情正直,嫉惡如仇,對於美好的人和事她是肯定的,而對於那些不光明磊落的行為,晴雯的眼裡不揉沙子。比如墜兒的小偷小摸,小紅的巴高望上,都難以逃脫晴雯的法眼。
晴雯獲得真實、純粹,不虛偽做作,不扭捏作態,也不討好誰,溜須誰,她不需要站隊來獲得支持,她本身的能力足以讓她在群芳林中傲立群雄。只不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人出於眾眾必非之,晴雯為流言中傷,落得個悲慘的結局。
從這些丫鬟來看,賈母的確是最會調理人的,難怪王熙鳳開玩笑說老太太的人一個個都像水蔥似的。這說明賈母有識人之明,也能知人善任。其次就要屬王熙鳳了,王熙鳳對小紅說,我一調理你就出息了,雖然不乏自誇的成分,但是王熙鳳的確是公認的離賈母腳蹤不遠的卓越的管理者。她們因為自身的強大,才敢於去任用出色的丫鬟,給她們充分的發展空間。便如王夫人最討厭美人,稍微水秀的便趕出園子去,她不但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也是一種缺乏自信心的表現。
鴛鴦之明智,平兒之良善,襲人之忠誠,晴雯之純真,都是她們最可寶貴的品格,紅樓丫鬟猶如群星璀璨綻放在浩渺的夜空中,也不知道何時何地就成了一顆無人問津的流星,湮滅在茫茫人海中。而這四個人的光芒卻如同耀眼的恆星,永遠照亮著紅樓的天空,傳遞著人間最美好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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