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為何不發表廢名文章?

2020-12-13 騰訊網

[摘要]廢名這篇文章在語言上很晦澀,寫得十分微妙,需要讀者具有較高的鑑賞能力,並對所涉及的言說背景十分了解。普通大眾如果不能理解這篇文章的意旨,它就很難實現批評的功能。

廢名

作者:陳潔(北京魯迅博物館 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

1925年,魯迅在北京編輯《莽原》和《國民新報副刊》,主要將它們作為發現和培養青年作家的園地。筆者在北京魯迅博物館查閱魯迅保存的青年投稿信件時,發現了一篇廢名的佚文。這是一封廢名寄給魯迅的投稿信,內附廢名的一篇文章《也來「閒話」》。廢名的這封信和文章,都用紅行稿紙寫成,信封上寫明寄至「宮門口西三條西頭路北周宅周樹人先生」,寄信者為「國立北京大學馮」。信封上的郵戳顯示時間為:1925年12月26日。

《也來「閒話」》未收錄於「依全集體例編纂」的《廢名集》(王風編:《廢名集》,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1月第1版),也未被列入《馮文炳著作年表》(陳振國、陳建軍編,王風定稿),是廢名的一篇佚文。這篇文章,大概是廢名給魯迅編輯的《國民新報副刊》,或是《莽原》的投稿。《國民新報》的總編輯鄧飛黃,1925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經濟系。魯迅編輯的《國民新報副刊》乙刊登載的文章不少是對當時時事的攻擊和諷刺。查《國民新報副刊》(乙刊),以及《莽原》周刊、《莽原》半月刊,均未見這篇《也來「閒話」》。筆者確認《也來「閒話」》為廢名佚文,並請《廢名集》的編者王風先生復鑑,確為廢名筆跡。《也來「閒話」》在魯迅博物館原存鑑定的寫作時間為:1925年4月11日。根據這篇文章的內容和廢名的寫作情況,這篇文章的寫作時間應在1925年12月。

廢名以春風為名給魯迅投稿

1925年12月至1926年4月,廢名介入了「語絲派」和「現代評論派」的論爭,寫了《忙裡寫幾句》、《也來「閒話」》、《「偏見」》、《作戰》、《「公理」》、《給陳通伯先生的一封信》等系列文章。這篇《也來「閒話」》是繼他1925年12月15日發表在《京報副刊》上的《忙裡寫幾句》而作。廢名在1925年12月26日給魯迅的信中說:

魯迅先生:

我這樣的文章,可以在先生的副刊上湊篇幅嗎?署名就用那兩個字。編輯者如有權利多拿幾份,我倒很盼望先生每期贈我一份,免得我到號房鋪臺上去偷看。

馮文炳,十二.二十六。

我的住址:馬神廟西齋。

我到先生家來過幾次,都是空空而返。

《也來「閒話」》所署筆名「春風」,筆者未見馮文炳在發表其他文章的時候使用過,這為他的筆名錄(王風:《馮文炳筆名錄》)增加了一個新筆名。在發表於1926年7月26日《語絲》第89期的《無題之三》,馮文炳開始用「廢名」這個筆名,「之前基本都用本名」。

也來「閒話」

春風

白話文自有他的不朽作品,胡適之,梁漱溟也自有他的特別地方,若有人捧《中國哲學史大綱》,《東西文化及其哲學》替白話文保鑣,我敢說他是「以耳代目」。

魯迅,疑古玄同反對「東方文明」,自然都不是無病的呻吟,「東方文明」若嘲笑於捧梅蘭芳者之口,我敢說他是「人云亦云」,——他自己就是活「東方文明」。

馮文炳的《忙裡講幾句》裡面有這麼一句:「倘若真正的找出了一篇或兩篇……」我讀了很覺驚異。他「自有他的身分」,何至於這樣降格輕許?而我又相信他的話是有分寸的,於是真到「大報」上去找,——啊,有了,一篇,兩篇,他自己的恰恰兩篇。但我怪他太客氣了一點。

魯迅為何沒有發表?

1925年12月24日的《國民新報副刊》剛登載了一篇《反「閒話」》。廢名這篇《也來「閒話」》是為批評《現代評論》而作,魯迅為什麼沒有將它發表於《國民新報副刊》或者《莽原》呢?目前尚無確切的證據來作出解釋。廢名這篇文章在語言上很晦澀,寫得十分微妙,需要讀者具有較高的鑑賞能力,並對所涉及的言說背景十分了解。普通大眾如果不能理解這篇文章的意旨,它就很難實現批評的功能。廢名這篇文章寫得如此晦澀,大概有兩個原因。其一,廢名時為北大英語系的學生,正是《現代評論》的主要編者的學生,以學生的身份對老師進行批評,有違倫理;其二,廢名的語言本就有晦澀的風格,這樣的語言風格寫作小說、散文都很好,寫作議論性的雜文則容易主旨不明晰,不同於魯迅所欣賞的雜文風格。

《也來「閒話」》引述了《忙裡寫幾句》中的半句話:「倘若真正的找出了一篇或兩篇……」這句話的機鋒指向《現代評論》第五十三期陳西瀅《閒話》談到的文藝上的「標準」。這個「幾篇」即為《閒話》中所寫:「至於本刊的文藝部分,別的不敢說,至少在中國的新文壇裡添了幾篇極有價值的創作和批評。」廢名於是在「大報」《現代評論》上找了兩篇,寫成文章《也來「閒話」》。

《現代評論》上確有文章以《中國哲學史大綱》,《東西文化及其哲學》「替白話文保鑣」,也有文章「捧梅蘭芳」。陳西瀅《閒話》中寫道:「這二十年裡,有過什麼文言著作可以比得上吳稚暉先生的《一個新信仰的宇宙觀和人生觀》,胡適之先生的《中國哲學史大綱》,梁漱溟先生的《東西方文化及其哲學》——都是些白話的作品?」李仲揆《在北京女師大觀劇的經驗》將1925年的北京女師大事件比作戲場,在文章開頭寫道:「聽說北京老聽戲的大爺們有一個特別的習慣;那就是他們必要到什麼梅蘭芳、王鳳卿出臺的時候,才到戲園;……那是何等的暢快。」引述《現代評論》兩篇文章中的這幾句話,可以看出廢名這兩段議論的機鋒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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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迅的文章為什麼被大面積刪除?難道是文章出了問題?但是有一件事情讓人很奇怪,初魯迅先生的《月光下的少年》,還有他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還有他的《祝福》這些文章在學生的課本裡幾乎要無跡可尋了?魯迅是中國現代文學的代表,他的文章寓教深刻,為何在課本裡沒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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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語言的遺體上——一則小說的修辭學張大春發表於1924年12月的《秋夜》是魯迅散文作品之中經常引起討論的一篇,細心的讀者總有情致去揣摩、推敲它開頭的四個句子茂林秋蟬嘶鳴,反而不像在這個畫圖以內,未越濃淡的分寸,令人在一個感覺裡別自諦聽了。」這是廢名所寫的《橋》裡的一個段落。這部小說分別發表在《新月》、《學文》等刊物上,每刊一則,便訂定一兩個小回目。前引的這個段落的回目叫「荷葉」,敘述一男二女三個主角(小林、琴子和細竹)走訪天祿山雞鳴寺的一程遊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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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魯迅那麼經典的文章為何漸漸都從教科書裡消失了?看完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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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能理解魯迅的文章有錯別字,為何偏容不下教師陳果念一次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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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寫生」西山:作家廢名與畫家趙文量楊雨澍的跨時空對話
    廢名、趙文量和楊雨澍卻自闢一自然角落,出沒於北京西山,筆底是自然詩意,心中是田園牧歌,不與時代合拍。如今,西山腳下的北京中間美術館正在舉辦趙文量、楊雨澍兩位老先生的回顧展。」點染廢名筆下的自然之景的是出行之人,不止一次,這些可愛的人兒騎著驢自由自在地顛簸於山中,不知是通勤,還是在遊樂。同一篇文章中,廢名還提到:「我住的是橫山南。所謂『山南山北』,大概就以橫山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