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傳道毛坪嶺
——我的從教生涯第六站:羅城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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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6月,我通過參加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拿到了湖南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證。8月底,鄉教育組李代興支書同意我調入羅城中學。聯合中心小學的莫國祥支書和李連生校長及接替我抓教導工作的肖春明主任等老師,祝賀我「榮調」、「高升」(其實不過是「井裡麻怪到塘裡去」而已),並將我送到我從教生涯的第六站——羅城中學。
(作者1994年32歲時攝於毛坪中學教室前)
位於五羅線公路北側的羅城中學,座落在毛坪村的一個略高出四周的毛坪嶺上,所以羅城中學又叫毛坪中學。它不愧是羅城鄉最高學府,「鶴立雞群」,雄視周邊。沿著校前苦楝樹蔭蔽的大道,走50米就到兩邊是圍牆環繞的校門邊。進入大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樟參天的校內林蔭大道,大道兩旁是寬闊的操場坪。沿林蔭大道往前走,就是地勢一棟比一棟高的三棟坐北朝南的長長的校舍,每棟有四大間教室、八小間教師住房。每棟中間有過廊。走過過廊,登六級臺階,穿過葡萄架,就到後一棟。後一棟和前一棟之間有寬約十米、長約百米的土地,上面遍植柑子樹。走過第二棟便是第三棟。三長棟校舍靠東側正中圍牆邊,是坐東朝西的一長排廁所;靠西側圍牆邊是坐西朝東的一長排廚屋、一長排大禮堂兼作學生宿舍和一間竹篁蔭蔽中的廁所、雜物屋。第三排校舍後是一個有近二十畝面積的大柑子園,園西頭是一棟既可做教師住房又可瞭望柑子園的兩層形似雕堡的樓。校內的路邊和四周圍牆內邊都植有杉樹、香樟等樹。校舍儼然,廊道通達,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有如花園,也好似清幽的道院。
(毛坪中學校內的古樟樹)
我進到這個我在此讀了兩年初中和一年高中的母校,拜見了我的曾經的老師劉恆山、程永元、唐步雲、唐光榮、楊武嶺、唐光儉、唐光玉等人。進到這個「道院」裡後,一日三餐,吃缽缽飯,每晚住校,點煤油燈,教務繁重,生活清貧,像苦行僧一樣學道修道傳道,工作了近八年。此「道」近似韓愈《師說》中「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也」之「道」,但又不全然是,它當然既有傳統文化的經典意蘊,又包含更多的現代科學精神和民主思想的精華。
(圖片來自網絡)
我聽從領導安排,任過語文教研組長,當過49班、55班等班的班主任,兼做過好幾個班的語文、政治、歷史和地理等科的科任老師。有時一身而三任焉,三者同時兼之。我像前五年在小學時一樣,既學道修道,也向學生傳道,傳授為人之道、為學之道和為文之道,不論處於何種境地,我總熱心於教學。其中甘苦,同於以往,不同的只是時地不同而已:此一時,彼一時也;此初中生,彼小學生也。
(毛坪中學操坪)
我在國際國內形勢劇變中傳道。1987至1995這八年裡,世界上經歷了柏林圍牆倒塌、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冷戰結束等大事件,國家也經歷了許多大事,如提出和實踐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兩個「大局」、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發展是硬道理等口號和路線方針政策,以應對國際形勢的變化。此時此際,我學道修道傳道,我安心於教學。
(圖片來自網絡)
我在家內家外親人變故中傳道。87年6日20日,才近五十歲的嶽母因突發腦溢血逝世。88年8月6日,父親因被騙而無意中販賣了假稻種被判拘役半年。再就是祖父因足患毒疾病故,表兄周榮華在五豐影院無故暴亡。進毛坪中學前後跟著發生的這些事給了我以沉重打擊,讓我覺得人生真無常、世事實難料。然而,此時此際,我仍學道修道傳道,我潛心於教學。
(發表於國家級教育核心期刊《父母必讀》上的《諺教》,記敘父親教子的苦口婆心)
我在渾渾沌沌的現實中傳道。當時經濟秩序的混亂與重組調整,貧富的兩極分化和對立,官場的腐敗和權力的濫用,社會的動亂和喧囂不安,馬不停蹄的跳槽、轉行、下海、打工,目不暇接的破產、入股、官倒、併購,驚心動魄的炒股、炒匯、炒國庫券、企業負責人併吞國有和集體資產等,又加之教務日重、家務日繁、俗務日多和精神日疲,就決定不繼續參加須真正付出時間精力汗水和心血的高教自考,只得放棄拿本科文憑了。我面對紛繁複雜的現實時,因為無可奈何、無法把控和無力扭轉,所以採取著隨遇而安的態度,但並沒有完全隨波逐流和隨俗浮沉,有時也想著像蓮荷一樣在一塌糊塗的泥塘裡仍不失內心的光彩和鋒芒,像松柏一樣在峭壁瘠土中仍不失睥睨一切的傲立和挺拔。此時此際,我學道修道傳道,我靜心於教學。
(本人發表的詩歌樣報)
我在交友讀書寫作的快樂中傳道。在痛苦掙扎、苦悶徬徨、憤怒抗爭中,我年輕的心並不消沉頹廢,也並未停止奮鬥進取。我和彭真平、蔣雲溪、劉鸞、唐益成、彭美祥、黃民安等語文組年輕的兄弟們互相交流、互相鼓勵、互相借讀書籍雜誌、刻寫油印小報。這期間我讀了百餘本文史哲名著,並訂閱《紅樓夢學刊》、《讀書》、《孔孟研究》等學術雜誌。我們互相探究社會人生問題,互相研討寫作、進修等課題。87年9月我首先被評為了中教二級教師。
87年11月我在國家級教育核心期刊《父母必讀》上發表《諺教》。89年冬季我在邵陽日報命題詩徵稿活動中發表《陽光十月》、《初冬江南》和《未來的想像》等詩歌,90年2月13日在《湖南日報》「學習與修養」專欄發表《「木桶理論」與政治思想工作》,90年9、10月間在《邵陽日報》「科學宮」專欄發表《莫把孩子當「籠鳥」》、《「情感同一性」和教育效果》、《「分數主義」和「認命」思想》、《「嚴」 「愛」須有「度」》等雜感。感謝胡曉春、楊從海、黃連德、羅美中、鄧傑等文學文化界人士的鼓勵,92年7月9日我加入了邵陽市作家協會,92年9月我又在《演講與口才》上發表《在教師節茶話會上的講話》,在《湖南教育報》上發表《野蠻與仁愛》,94年、95年在《邵陽日報》發表《悠悠清溪悠悠情》、《我想起你》、《父老們》、《教師的日子》等詩歌。此時此際,我學道修道傳道,我傾心於教學。
我也在「沒人想起你」中傳道。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這個特殊時期,一個初中教師,在國家級、省市級報雜上發表幾篇作品,很正常,本也算不了什麼,不是什麼出類拔萃,人家不看重,我也不把自己看高,更不會把雕蟲小技當敲門磚。有什麼好差使也沒人想起你。因為你要有仕進的念頭,你要有「進取」的行動,你還要有背景和靠山,你還要捨得砸孔方兄呢,你才能換得一官半職嘛。你硬杵山道,不肯折腰,你不想起人家,人家怎會想起你呢,你是哪根蔥啊。你有才卻沒財去進貢,那你有建樹也就變成了毫無「建樹」嘛,合該潦倒沉淪失意倒黴靠邊站嘛!你也就合該只落得:出門搔青絲,若負平生志。冠蓋滿杏壇,獨自受冷悽。雕蟲小技又何益,命壓人頭不奈何!「沒人想起」倒還好,就怕人家真「惦記」!我就因為有人「惦記」著,差點就被藉故開除!杜甫詩曰「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說得真是那個深刻。當時就有人「喜我過」了,好事者舉報,說我91年超生了第二胎,想置我於「死地」。那個原是教師、後轉行到鄉政府的劉陰凹,欲建奇功,專踩老師,也想把我一腳踩死。其實我生第二胎兒子,是符合當時《湖南省計生條例》的,是手續健全、辦了真《準生證》的。後經數次調查,查來查去,證也是真證,符合「單職工頭胎女滿四歲準生二胎」的政策,罰了點款,免予處分,才未遭開除,丟掉飯碗。因為這事炒得沸沸揚揚,我便常被以「違反計生一票否決」為理由,編於另冊,打入冷宮,遺之草莽,棄而不用。我這人本就以教書為日常之樂,以育人為終生之職,沒什麼其他鴻鵠之志,也就不以為意,不去計較,一笑置之。那些鴻鵠們又安知我這個燕雀之志哉。他們哪裡知道,我奉行的是「生命的價值在於真實而自由」,不想違背不羈之天性,不願丟掉純良之初心。我學道修道傳道,我熱心於教學。
我在肝病的陰影中傳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屋漏偏遭連夜雨,行船又逢打篷風。1992年9、10月間,縣衛生防疫站來校為師生體檢,我被查出患有B肝。一則醫生的話危言聳聽,二則當時學校裡一個四十餘歲的老師正得肝癌去世,我本就只有小米大的膽,經不起這一嚇一唬,便決定去省城檢查診斷一下,看自己的病究竟有多重。我到業軍老師那裡拿了地址,便去他兒子——也是我初中同班同學和高中校友的宏蘇所在的省武警總隊醫院——那裡做了檢查。老同學寫信轉告肝病專家的話說我沒事,放寬心,快活過,但注意別太累,別熬夜,別喝酒。可惜,我只注意了他的話的前半句,沒在意後半句,就出了偏差。這是後話,暫不贅述。此時此際,我學道修道傳道,我專心於教學。
(上圖是我的老同學——湖南武警總醫院著名眼科專家主任醫生蔣宏蘇大夫,他當年幫了我的忙)
我也在無奈建房的勞碌中傳道。1994年,因為生財有道的個體經營者增多,供銷社體制問題弊端叢生,生意日益蕭條,門前冷落車馬稀,幾近破產臨倒閉,所以妻子肖春蓮的工作也面臨失去的風險。當時羅城搞開發,賣地修新街,我雖然沒錢,為長遠計,也借了四千元買了一塊小地皮,又借了兩萬元修了一個兩層樓的門面。俗話說,修屋造船,晝夜不眠。雖說是包了出去,但仍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事。幸賴父親幫忙,但很多事還得我親自去忙去累去操心,但我沒影響教學。此時此際,我學道修道傳道,我仍盡心於教學。
我在輾轉奔波的外出學習歸來後傳道。在本縣聽過張太生等老師上過課,又跟區教育辦和縣教研室的呂應欽、楊慶堂等同志去過邵陽、隆回、新寧、武岡等地學習取經。1994年11月初,學校舉行教學比武活動,我的課受學生歡迎,聽課領導肖鳳歧劉美文等和老師們一致說好,我被選上參加了五峰鋪區中學中青年語文教師教學比武。比武放在六裡橋中學舉行,這次,我略顯身手,一舉奪得了全區第二名,為學校贏得了榮譽。此時此際,我學道修道傳道,我用心於教學。
教學比武結束後,六裡中學領導問我想不想調進,我說回家考慮後再說吧。我當時想,我在羅城建了房,家在羅城,工作在羅城,永遠紮根在羅城學校算了。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這話說的真沒錯。不久,區供銷社搞什麼「自由組合」,五峰鋪的人將我妻子組合到了轉角樓商場。我和孩子們也就要隨妻遷往鎮裡去。我就跟五峰鋪教育組的領導付永業支書講了一聲,他二話沒說,一下就答應了我的調動要求。這可是一種禮遇,因為那時好多人想從鄉裡調到鎮裡來,想從「塘裡麻怪變成江裡麻怪」(邵陽方言把青蛙叫成麻怪),簡直比登天還難呢。就這樣,95年3月新學期開學時,我就調離了我從教生涯的第六站——羅城中學。
有道是:八年傳道毛坪嶺,千教萬教教求真。逆境奮鬥氣不餒,順時蟄伏力冀盛。有限才華獻桑梓,無多建樹愧青春。劍眉揚鋒豈甘鈍,要留文章起沉淪!
我忘不了羅城中學的同事們,他們是那樣敬業和忘我!我尤其忘不了工友彭正峨師傅,他每天烹調的滾燙的嫩豆腐的辣氣和偶爾蒸一次的米粉鵝肉的香氣,讓我覺得平凡寡淡的生活也是那樣有聲有色有滋有味!
我忘不了在羅城中學的八年青春時光。我將最美麗的黃金歲月和無限誠摯的忠心還有薄才,獻給了我家鄉的教育事業,讓我覺得汗水和心血攪和的五味雜陳的人生是多麼的有價值和有意義!
2020.1.18己亥年臘月二十四日小年)
於邵陽縣五峰鋪興峰路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