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聆聽建立起來的智力基礎,加上善用弛豫時間,就構成了解決孩子所有的學習問題的核心。
應試教育不給大腦幹活的時間。
應試教育下,人們的思路是這樣的:孩子還沒上小學一年級,爸爸媽媽就在那兒琢磨。將來,一定要讓孩子考上北清。考上北清呢,必須得91分。一百分滿分的話,北清的分數線就是91分。
於是,爸爸媽媽就想了:要是確保高考得91分,那中考就得得91分;要確保中考得91分,小升初就得得91分;要確保小升初得91分,期末考試就得得91分;要確保期末考試得得91分,單元考試就得得91分;要確保單元考試得91分,那每天的小測就得得91分;要確保每天的小測得得91分……那每天的作業就得得91分。最好……最好每堂課當堂學的內容,都學會。
這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完美的目標任務分解。學校、家長、老師、同學,乃至整個社會,都是這麼想的。
可是啊,這個事情,一個小孩子,面對當堂的內容,怎麼能當堂都學會呢?除非他被訓練出強悍的語義記憶能力,否則,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它那根聯接不同神經元的肉線,長出來,那是需要時間的啊。
最少,那個時間是以周為單位的。要形成語義理解,今天學,明天考出100,這怎麼可能?
因為記憶呢,是一種心理現象。我們主觀感知到的記憶,在神經生理層面,應該有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理機制。
一種是由神經細胞網絡裡電的,特別是化學物質濃度的變化,形成的宏觀性質;另一種是神經網絡聯接方式的變化。
前一種對應的是詞句層面的陳述性記憶,後一種對應的是理解性的語義性記憶。
註:陳述性記憶是指對有關事實和事件的記憶。它可以通過語言傳授而一次性獲得。它的提取往往需要意識的參與,如我們在課堂上學習的各種課本知識和日常的生活常識都屬於這類記憶;語義記憶是指人們對一般知識和規律的記憶,與特殊的地點、時間無關。它表現在單詞、符號、公式、規則、概念和詞的約,很少受到外界因素的幹擾,因而比較穩定。
一個人,其陳述性記憶更發達一些,還是語義性記憶更發達一些,完全取決於在關鍵期時哪種記憶方式得到了更多的刺激,獲得了良好的發展。
星空。
星空裡的星星,不是一個一個的神經元,而是神經元和神經元之間的聯接點。這是最容易被混淆的觀念。
神經元這種東西,不會生長,個數一般也不會增加;除了到了老年,不幸得了阿爾茨海默式綜合症,也不會減少。它們就在那裡,伴隨人一輩子。
會變化的是什麼呢?
會變化的是哪些神經元會聯接起來。
神經元是渾身上下長滿了毛毛的東西。因為外界的刺激,一顆神經元的細胞體會突然長出一根毛毛,延長,再延長,一直長到另外一顆神經元身邊,形成突觸,和那顆神經元聯接起來。
這根毛毛是實實在在的拿放大鏡能看到的肉做的纖維。我們的大腦皮層中密密麻麻布滿了這種纖維。
形成一根物質的纖維,和產生電的、化學的變化,那是不一樣的。電的、化學的變化,可以瞬間產生,可以維持一小段時間,也可以瞬間消失;而形成一根肉做的物質的纖維,需要時間。肉做的神經纖維長成費勁,想消退,也費勁:一旦長成了,就很難消退。
在這幅圖裡,畫了11個神經元,有兩個最大的。聯接點在右半部分,金黃色放電的那個位置上。左邊的神經元的樹突延伸到右邊神經元的胞體上,有三個小爪一樣的東西,聯接點就在那三個小爪的頂端。在聯接的那個地方呢,樹突是肉,胞體也是肉。肉和肉不是直接融合在一塊兒的,它們不直接接觸,而是留有一個很小的縫隙,微米級的寬度。在這個小縫隙裡,發生著複雜的生物化學和生物電學的反應。就像圖中看到的那樣,每個神經元,身上都長滿了「毛毛」,這些毛毛都可能伸展去另外一個神經元,形成突觸。假設平均每個神經元,身上有200個突觸,那麼,1000億個神經元身上,突觸的總數將會是20萬億個。這是個大得荒唐的數字,我們想像不出來,這會有多少。假如,有某種機制,讓每一個突觸,都變成一個小亮點。那麼,這20萬億個小亮點,在漆黑的背景上,看過去,會是什麼樣子呢?就是有些地方,聚集的亮點很多很密很稠;有些地方,只零星地散布著一些亮點。那些很稠密的地方,對應著某些心理過程。比如,感情、情緒、記憶、閱讀、運動、思考、抽象……現在,已經有很成熟的技術手段,能夠很清楚地查明,很多特定的心理過程,和哪些「星系」有關。這無非是從另一個角度說這個意思:我們的感情、情緒、記憶、閱讀、運動、思考、抽象……不過是我們頭腦中的那些突觸星系表現出來的宏觀性質而已。正如路易斯·卡羅爾在《愛麗斯漫遊奇境記》裡所說的:「你不過是一堆神經元罷了。」所有這一切,不過是大量神經細胞以及使它們締合在一起的分子所形成的生理反應而已。嗯,上邊是從神經生理的角度,看到的我們在頭腦裡面,建構成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我們的大腦的「星空」,遍布著星星點點的無數亮點。這些亮點,有的地方稠密,有的地方稀疏。都在那裡,發著淡淡的暗光,若有若無....就這麼著的一整個星空,又密又忙。當我們進行某種思考……比如說,孩子在課堂上,在想他畫的一張畫……他的某些星系,就發出燦爛的光來。這些和畫畫有關的星系,只要被「點亮」,點亮的星系就控制住整個星空,把持著帶來這亮光的能量,不給別的星系,不讓別的星系也亮。一個星系,被點亮了,就意味著在運作。用進廢退,只有那些經常運作的星系,最後才能存活下來。各個星系之間,時刻都做著這種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於小孩子,這種競爭尤其殘酷,白熱化。那些競爭不到資源的星系,最後就都瓦解,死掉了。存活下來的,就構成了孩子將來整個一生的情感、認知和思維的基礎框架。那麼,這個競爭和發展的關鍵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又到了什麼時候結束的呢?
從5.5歲開始,到大申現在這個年齡結束。伴隨聆聽,就是鍛鍊語義性記憶的有效手段。
事實上,到底能不能「當堂學會」呢?能的。
思路是什麼呢?享受前天的成果,做昨天的事情,計劃明天,規劃後天,就行了。
具體怎麼做呢?一周以前,瀏覽一遍今天要學的東西;一周的時候,掃一遍知識點;今天認真學一遍今天要學的東西,考核;今天同時瀏覽一周以後要學的內容,第七天學習的知識點。把學習變成一個滾動的系統,避免要求新接觸的知識,孩子馬上會,就行了。
再有三天,大申就期末考試了,考數學。
數學這東西,經常會遇上做不上的題。申爸已經摸到門徑了,大申不會做,到了老爸這兒,就直接乾脆地讓大申「讀題」。
大申讀完題了,有時候還沒等讀完,自己就會做了。這招數,屢試屢靈,百試不爽。有時候,申爸在廚房炒菜,譁啦譁啦的油響,根本聽不到大申在廚房門口讀什麼。申爸也不理會,該幹啥幹啥。等青菜炒好了,裝盤的時候,門口那兒已經沒人了,大申自己早已經「明白了」,跑回去做去了。
以前吧,申爸沒想明白,就跟大申說:「你看看,你到了老爸這兒,一讀題,就明白了。老爸什麼都沒講,對吧?」大申點點頭,表示認同。
申爸繼續說:「既然讀一遍題就會了,你幹嘛非要到老爸這兒來讀一遍?遇到不會的題,你自己認真地大聲地讀一遍,你不就也會了嗎?你不就不用到老爸這兒來了麼?」
大申點頭表示同意 ,表示下一次,就自己大聲地讀一遍。
可是,沒有下一次。下一次,大申還是拿著做不上的題,來找老爸。
老爸問:「你自己讀一遍了沒?」大申答:「讀啦,我都讀好幾遍了。還是不會。」「大聲讀的?」申爸問。「當然是大聲讀的!」大申回答。
於是,申爸沒好氣兒地命令道:「讀題!」申爸以為,大申一定是在騙申爸,自己根本沒讀題。
大申見申爸生氣了,只能小聲嘟囔一句:「人家就是讀了麼……」然後,開始讀題。
於是,老故事就開始了,話音還沒落,大申就說:「你等等……我好像明白了……」然後,仔細想一下,一把抓起題,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大聲說:「我會做啦,不用你啦!」
終於有一次,申爸忽然意識到,有一個微小的細節,給申爸忽視了:大申讀兩遍題之間,有一段時間間隔。
大申在做題,對吧?他做題,一道一道地做。遇到一道難題,不會,他會怎麼樣?他第一遍,是第一次遇到,他根本不知道這道題是不是難題……沒做,怎麼知道?不知道……他就按正常的做題方式,來做。
一做,發現,不行這個。做不上。做不上呢,要是申爸沒要求大申自己「高聲讀一遍」,大申也就把這道題略過去,做下一道去了。
這時候,大申想起申爸的要求,「高聲讀一遍」,大申按要求做了,高聲讀了一遍。可讀完了,還是不會做。怎麼想也不會。沒法子,只好,略過,做下邊的題。會的全完了,硬著頭皮來找老爸。
這個時候,已經有一段時間。我們從物理學裡借個術語過來用,把這段時間叫做弛豫時間(relaxation time)這段時間,決定了大申到申爸這裡,再讀一遍,他自己就「明白了」。
註:弛豫時間,即達到熱動平衡所需的時間。是動力學系統的一種特徵時間。系統的某種變量由暫態趨於某種定態所需要的時間。在統計力學和熱力學中,弛豫時間表示系統由不穩定定態趨於某穩定定態所需要的時間。在協同學中,弛豫時間可以表徵快變量的影響程度,弛豫時間短表明快變量容易消去。
大申確實按照申爸的要求,大聲讀了那題。可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是不是「大聲讀」了,而在於有沒有那段弛豫時間。
伴隨聆聽建立起來的智力基礎,加上善用弛豫時間,就構成了解決孩子所有的學習問題的核心。
作為父母能為孩子做的有很多,最重要之一莫過於讓孩子享受悅讀。如果您也認同廣泛、深度、愉悅閱讀對生命的重大意義,有這方面的苦惱或心得,歡迎給我們來稿,一起感受悅讀的力量。
願我們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共同探討孩子的悅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