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沒有礦產的衡水,正在發掘一座「富礦」。
這座「富礦」便是衡水人自己,而解放思想是他們的「挖掘機」。
半個多月的時間,走遍衡水城鄉,我們發現,衡水市從去年開展的兩次解放思想大討論活動,在幹部群眾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衡水正在把改變人的觀念、挖掘人的潛力,作為新一輪發展的突破口。
突圍,首先是人的覺醒,是思想的突圍,這已經成為衡水上上下下的共識。
(二)
衡水為什麼成為河北發展的「落伍者」?唯資源論、唯條件論一度佔了上風。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無所有」的衡水靠什麼發展?這是衡水人最大的困惑。
「落伍者」自有落伍的原因,有客觀的,也有主觀的,客觀的好找,主觀的往往不好找,而最要害的原因恰恰是主觀的。
一個人、一個地方,一旦把客觀原因作為主要原因,不但找不到突破的途徑,反而會把落後當成應該、看作正常,心甘情願地落後,理所當然地落後。這是比落後更危險的事情!
經過兩次解放思想大討論,衡水人警醒了。他們反躬自省,開始從自身,從主觀上找原因。
———他們看到了「一無所有」的德州。德州緊鄰衡水,面積、人口和資源條件與衡水相近。2007年,衡水市全部財政收入35億元,德州則為87億元。
———他們考察了「一無所有」的浙江。浙江人均耕地只有半畝,不足全國平均水平的一半。除了土地,浙江人均資源質量綜合指數居全國倒數第三,加上因為地處臺海西岸,國家從1952年到1978年間對浙江投資僅有77億元,不到當時全國平均水平的一半。而不到三十年,浙江已經民富省強,農民人均純收入連續18年居全國第一位。
同樣的「一無所有」,不同的是,別人用好了另一種大家共同擁有的資源———人。德州靠德州人「青石板上留腳印」的實幹精神創造了輝煌。浙江靠浙江人的商業眼光和勤奮精神創造了獨特的浙江模式。
衡水的差距,正是人的差距。
(三)
馬克思說,人是生產力中最活躍、最積極的因素。對於一個地方發展而言,起決定作用的恰恰是人。
———從精神層面而言,境由心造,事在人為。作風不同兩樣景,精神不同兩重天。有幹勁與沒幹勁不一樣,狀態好與狀態壞不一樣。在客觀物質條件已經具備的前提下,對於成就一項事業來說,精神的力量往往具有決定性意義。精神和作風的比拼正在成為決定區域競爭優劣的關鍵。
———從發展市場經濟的角度而言,經濟的大繁榮大發展,必須有數量多、活力足的市場主體,必須讓創造財富的源泉充分湧流。市場主體不活躍,市場經濟無從談起。遍觀中國沿海發達地區,無不充滿濃厚的全民創業的氛圍,人人想經商,個個想創業。「每一寸土地都有銅板在跳動,每一根髮絲都有商業思維在躍動」。而「寧可餓著,也不累著」、「小富即安,不富也安」的地方,市場主體不活躍,政府只能幹著急。
———從現代經濟演進趨勢而言,資源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越來越小,人的素質和能力的地位越來越突出。經濟學家把經濟增長模式分為兩種:一種是要素投入增長模式,另一種是知識投入增長模式。知識投入增長模式,更多依賴人的知識和技能。休閒產業、創意產業、文化產業、物流經濟、虛擬經濟……新的經濟形態和產業形態,可以無中生有,可以異想天開、可以借力發展,可以跨越時空。舊的經濟增長模式正在被改寫,人必將代替其他傳統資源在經濟舞臺上扮演主角。
諾貝爾獎得主、經濟學家舒爾茲這樣預言未來:現代經濟增長的推動力將是人力資本的積累。人是最寶貴的財富,也是最重要的資源。而改革開放以來的實踐告訴我們,「開採」人這座礦藏,最有效的辦法是解放其思想。
(四)
不是衡水走進了發展的圍城,而是衡水人被困在了思想的圍城。衡水與其他地方的差距,根本的是人的差距,根本的是思想觀念的差距。「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只有解放思想才能改變衡水人。只有改變衡水人才能改變衡水。覺醒之後是行動———
他們銀針猛刺,針針見血。在市委書記景春華的講話中,我們輯錄下這樣的句子:「怕字當頭,怨天尤人。怕出亂子,怕擔責任,怕丟烏紗帽,怕這怕那就是不怕窮。」「政治人多,經濟人少。跑起官來很在行,一說跑項目、抓發展則不甚了了。」「小富則安,不富也安。成績不大年年有,步子不大年年走,日子難過年年過,年年過得都不錯。」
他們自我揭短,亮出家醜。衡水人跑到外面做了大事業,在外面談起衡水發展環境不盡如人意。衡水人不遮不掩,把企業家的怨言拿到報紙上曝光。市長高宏志說:「不是外地的月亮比我們圓,而是我們的一些職能部門把衡水的月亮遮了半邊。」
他們痛下決心,誓言錚錚。衡水人這樣講,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已經落在了別人後面。如果再怨天尤人,不求進取,鬥志不如人,氣魄不如人,我們就永遠摘不掉欠發達的帽子,就永遠沒有希望。
省委書記張雲川去年11月到衡水調研,曾意味深長地說,解放思想是推動一切工作的「總閥門」,思想上搞通了,其他問題才能迎刃而解。今天,經過解放思想洗禮的衡水人,對這句話有了切身的體會,也有了更加自覺的行動。衡水突圍,前景可期。
(五)
在衡水採訪,我們有一種深切的感受,這裡依然欠發達,依然有差距。但同時,這裡幹部群眾所展現出的精神和激發出的熱情也在深深地震撼著我們:他們在以一種敢想敢幹、敢為人先的氣魄,一種不甘落後、奮力爭先的勇氣,一種自我加壓、持之以恆的韌勁,一種艱苦創業、埋頭苦幹的精神,以新的思想、新的觀念、新的方式來謀求衡水發展之路。
解放思想路正長,衡水突圍路正長。
(六)
衡水突圍,我們關注其經濟突圍,更關注其思想突圍。
實現「思想的突圍」,不只是衡水的事,而是全省各地的共同命題。一度困擾衡水人的思想障礙,某種程度上是整個河北人思想的一種代表。發展快的地方對此可能並不認同:衡水發展得最慢,怎麼能和我們類比!其實,你雖然發展得快,但置身於全國又怎樣?你雖然發展得快,是不是過於依賴自然資源,有沒有充分發揮出人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我省一些地方的工作老上不去,局面老打不開,情況也許不盡相同,但有一點非常相似:喜歡找客觀原因、經常怨天尤人。有山的說沒海,有海的說沒山,有山有海的又抱怨沒有政策。總之,發展不快,發展不好,總希望找一個客觀的理由來搪塞。由是而言,無論發展得快的地方,還是發展得慢的地方,都有必要借鑑一下衡水的經驗———
用觸及靈魂的反思喚起「人的覺醒」,實現「思想的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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