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曾寫過一篇小說《故鄉》,其中有一段被選為小學課本,80後之前的學生都清晰地記得他的名字《少年閏土》。
當時看此文,依稀記得下面一段:
我所記得的故鄉全不如此。
那時我的父親還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個少爺。
雖然我一見便知道閏土,但又不是我記憶中的閏土了。
初看覺得魯迅在追憶故鄉的點點滴滴以及與故鄉有關的風土人情,如今再看卻突然明白——年少不識愁滋味,成年方知閏土難——很多人希望活成小說中少爺的樣子,最終發現自己其實和閏土一模一樣。
在《少年閏土》中最記憶深刻的一段是「月下刺猹」的場景——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的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50餘字,卻清晰地刻畫了少年閏土俊朗矯捷與快樂無憂的人物特徵。
少年的我們多麼像少年的閏土,無憂無慮,不諳世事,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也有無所不能的自娛自樂的玩樂技能。
那時候的天還很藍、水還很清、人情只有暖沒有冷、人性只有光輝,對未來沒有太多的期許,對當下充滿了太多的好奇。
然而在歲月的洗禮中,每一個少年「閏土」卻在人生不同的轉角處開始了新的人生之路。
求學、打工、種地、學藝,每個人的處境不同也就有了不同的所謂對夢想亦或是為解決生計的追逐和奔波。
中年的閏土在魯迅筆下,「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眼睛也像他父親一樣,周圍都腫的通紅。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縮著。那手也不是我所記得的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
時隔數年後再見到閏土,當時的魯迅和他依然聊得歡快,可是場面卻一度陷入無法言說的尷尬,兩個人的情誼都沒有,可是卻都又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站在魯迅面前,他不敢肆無忌憚地開玩笑,而是恭敬地叫一聲『老爺』,還要解釋『那時是孩子,不懂事。』」
像不像你離家數年求學工作,從熟悉的故鄉到了陌生的異鄉,然後又從熟悉的異鄉到了陌生的故鄉,兒時的玩伴都已成家,為生活奔波也好,為事業努力也罷,從你們開始選擇不同的道路那一刻起,彼此的人生就已經像兩條平行線一樣,雖然都在無限的延伸,但是卻幾乎再也不會相交。
就像彼此都還記掛著那些一起學習過一起玩耍過的髮小一樣,只是如今都變得客客氣氣小心翼翼。
曾經的同學有的成為了做著小生意的老闆,有的依靠關係進入了機關成了公務員,有的成了人民教師,有的依然在大大小小的公司打工養家,用時間換取微薄的金錢。
當曾經的80後上有老下有小失去了話語的主動權不再成為被關注和被寵愛的焦點,2020年中國第一批90後卻已經到了而立之年的30歲,甚至20歲的00後已經成為了時代的主角和媒體追捧的對象。
有評論指出,世界總是偏愛年輕人,在一切熱門文章、短視頻、影視劇裡,80後早就不再是主角。這一代人裡的代表作家成了國民嶽父,代表演員變成了老戲骨,代表運動員坐上了教練席。更多平凡的80後,人到中年,為人父母,看著嶄新的脫口秀,茫然地問別人:「笑點在哪啊?」
各種新媒體裡討論的是90後不想結婚,00後不再奢望愛情和婚姻。
根據民政部最新統計數據,目前中國有超過2億單身成年人。2018年全國結婚登記人數為1010.8萬對,離婚登記人數為380.1萬對,離婚結婚比為38%。根據近年來的統計,我國離婚登記數量呈逐年增長的態勢,其中北京離婚登記率在全國各大城市中居於前列。
媒體針對90後的調查顯示,近一半的90後對自己未來的人生方向沒有清晰的規劃,甚至有80%的受訪者表示,自己還沒有完成父母眼中的「終身大事」。
是他們不想嗎?
相比70後和80後,90後雖然趕上了更好的時代,卻也踩上了國內房價的最高點。一套房子足以摧毀一個成年人的夢想,尤其是國內一線城市的房價更是收入的數倍。
拿著並不高的收入,買不起,甚至租不起房,成了90後以及很多想在一線城市成家立足的年輕人來說的最大障礙和噩夢。
而如少年閏土到中年閏土的過度,他可以依靠土地種地混得溫暖不成問題,只要勤勞肯幹就不至於餓死,也能夠養活一家。
可是,如今的中年閏土卻並不想也在城市化的進程中無力也無法回歸土地種地為生,只能進入城市打工。
城市中的中年閏土開始變得懂規矩、常加班、無怨言,甚至在深深的無力感中變得麻木和對越來越多的事情都不抱有希望,不似行屍走肉,卻也變成了一個又一個非典型抑鬱症患者。
而隨著大學入學開始,網上對於「寒門是否難出貴子」的「月經貼」也再度升溫。
有文章指出,那些「考上985的寒門學子」走出去了,然後就似乎沒有然後了。
在這條人生路上重要的分叉口來臨時,身旁沒有人能指導,選擇只是一念之間,影響卻能格外深遠。他們出身寒門,走進了985的校門,希望和迷茫,得意和失意,是高考後未完的故事。
對於寒門學子來說,不管是哪條道路,失敗的可能性都不小,寒門學子的原生家庭的絕大部分家庭都承擔不起今後失敗的成本。
《中國青年研究》的一篇期刊曾經顯示,寒門大學生容易預見新環境對自身造成的「威脅」,導致其自我控制出現下滑和失焦,從而會對學習和生活產生不利影響。
更何況,寒門學子還要背負著「好好讀書走出去之後,對得起父母養育之恩」的沉重壓力。
他們不似成年後的閏土,脫離了那個貧瘠的故鄉和土地,通過高考進入了大城市和父母眼中的「龍門」,可是,儘管此時不同,但是他們的「閏土」身份卻是根深蒂固,會伴隨他們一輩子的。
有些寒門學子通過自己的艱難努力能夠和過去的自己,即「少年閏土」和解,完成所謂的成長,接受自己的一切。
但是,通過高考改寫命運只是成功的第一步,接下來的成長之路每一步都同樣無比艱難和曲折漫長。
「命運無法改寫」、「看不到上升空間」、「日子一天天的過卻看不到未來」、「一場疫情影響下的無力感」,都能夠成為壓死「中年閏土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年少不識愁滋味,成年方知閏土難!
在《故鄉》的結尾,魯迅把希望寄托在他的侄兒宏兒和閏土的兒子水生身上,希望他們能有新的生活。
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當我們成為一個又一個閏土的時候,驀然發現,故鄉早已回不去了,他鄉也僅僅只是一個過客。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接受自己,同時也接受身邊最親近之人的一切。
羿雲天,鄭州市作協會員,高級家庭教育指導師,國家三級心理諮詢師,自閉症療育師,自媒體主編。原名徐亨福,生於蘭州,現居鄭州。專注婚姻家庭、時事熱點、影視評論原創作者。不隨波逐流,有料有態度,更有溫度。新浪微博:羿雲天;微信公眾號:羿雲天說(ID:yiyuntiansh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