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和《方方日記》有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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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熱心讀者給我留言,讓我談談《方方日記》。
隨著年歲增長,面對熱點問題,我更傾向於選擇等一等:
情緒更容易點燃,但理性更有助建設。
在正式談這個問題之前,我要先說兩點:
第一,《方方日記》開始連載後,我讀過一些,不是全部,特別是疫情最焦灼時期,她寫的文,我基本都看了。
第二,疫情期間,我的文章中也兩次提到過方方。
一次是,2月19日的二條,我引用了方方說的一段話:
「現在,我雖然不是湖北省作家協會的主席,但我還是個作家。
我非常想提醒一下我的湖北同行,以後你們多半會被要求寫頌文頌詩。但你們下筆時,請思考幾秒鐘,你們要歌頌的對象應該是誰。如果要諂媚,也請守個度。
我雖然老了,但我批評的力氣從來不老。」
這個引用至今仍在。
它來自疫情初爆發時方方的警告,也道出了我的心聲。
我至今都覺得,武漢疫情爆發之初,湖北時任決策者的應對不及時。而中國能擁有今天抗疫的成果,最值得頌揚的,是團結逆行的一線工作者,和平凡樸實的中國老百姓。
第二次提到方方,是我在悼念李文亮的兩位同事江學慶、梅仲明時,提到《方方日記》也寫道:熟悉梅醫生的人,對他的評價都很好。
這篇文至今也在。
直到今天我還認為,我們要記住那些在戰疫中犧牲的戰士,要記住他們也是普通人,有過熱氣騰騰的過往,有過閃閃發光的夢想,他們被永遠地困在這個多事之春裡,但我們不該將他們遺忘。
說完這兩點,我再從個人的角度,談談對《方方日記》的看法。
1.
《方方日記》客觀嗎?
武漢封城76天,《方方日記》寫了60篇。
既然是個人日記,就決定了文字本身的私人化,很難做到客觀。
就像我們這些自媒寫手,對某個熱點事件發表評論,我們所寫的文字,是我們自己見解和格局的顯現,而不是、也不可能是,事情本來面目的完全展現。
或者說,任何一件事,只要形成文字,就已經失去了完全意義上的客觀。因為文字承載的極其有限,而每個寫作者都有殘缺。
所以,不管你喜不喜歡《方方日記》,覺得它客觀還是不客觀,認為它是有點悲觀還是非常真實,都要承認這樣一個事實:
局限,是所有寫作者的宿命。
但今天,人們之所以揪著《方方日記》不客觀這點不放,我想,不是對她私人化感悟和評價的抨擊。
而是對於疫情事件中,已被證實為謠言的部分——比如殯儀館堆滿無主手機,還在搶救的護士被寫成已經死亡——未加求證也沒有修改的不滿。
這世上沒有完全客觀的作品,但作者當有實事求是的態度。
2.
《方方日記》該寫嗎?
烈士李文亮說,這個時代不該只有一種聲音。
從這個角度看,閱讀量篇篇10萬加的《方方日記》,有著大量的追隨者,也說明這種聲音不是方方一個人的心聲。
這些追隨者,未必就認同方方所寫的每一篇、每一段、每一句。
我更傾向的立場是:
這場突如其來又曠日持久的疫情,在每個中國人心頭都引發了一場天崩地裂的地震。
為了治癒內心的滿目瘡痍,每個人都需要找到一個出口。而那些善於表達的作者所寫的文字,就成了通往出口的那個通道。
我們在那些文字裡流淚、驚慌、疼痛、悲傷,在淚水中獲得清洗,又在共情中獲得力量。
所以,身在疫情中心的方方,有權寫她的日記。而那些閱讀方方日記的人,看見的和治癒的,其實不是方方,而是他們自己。
至於後來,支持方方把日記寫下去的人,為何在日記開始國外預售後,對方方不滿,這不是該不該寫的問題,而是另一個問題。
任何書寫,都是有意義的。需要審視的,是寫作者的發心。
3.
《方方日記》能出版嗎?
魯迅先生說,寫出來的東西,還是有人看得好。
傳統作家的身價,源自他們作品的暢銷程度。自媒寫手的身價,取決於他們文字的傳播力度。
每個寫字的人,都希望自己的文字能被更多人看到,這不是虛榮,而是本能。
所以,儘管在網媒上,《方方日記》已流傳甚廣,但如果能集結成冊,變成鉛字,成為暢銷書,獲得大獎項,那自然更好。
從這一點上,大部分人不反對《方方日記》出版。
《方方日記》的出版,之所以引發爭議,形成站隊現象,主要兩點:
第一,在國外先出版。
第二,有被人當槍使的嫌疑。
尤其是第二點,當抗疫戰演化成政治戰時,過於私人化的《方方日記》,成為了西方政客妖魔化中國的一個「罪證」。
閱讀匱乏的年代,普通百姓並不關心哪個作家出了哪本書,但絕大部分人都不願看見自己的國家陷入險境。
儘管,這危機,並非由一本書引起,但這個時候,一本書會增加一宗罪。
4.
《方方日記》為什麼不該叫《武漢日記》?
《方方日記》就叫《方方日記》,這沒有問題:一個叫方方的作家,疫情期間寫了她自己的日記。
但把《方方日記》改成《武漢日記——封城60天的記錄》,並不妥:
雖然出版社和銷售商,更願在矛盾擴大的衝突中,追求利潤最大化,但方方一個人的日記,無法代表武漢1000多萬人的日記,更談不上是封城60天抗疫的記錄。
至於將這本日記形容為「來自疫情中心源頭的報導」,封面設計為別有用心的紅底黃字黑口罩,以此去詆毀中國抗疫封城是「將人們禁錮在監牢裡」,中國體制腐敗專制無人權,就顯得有點下作了:
西方體制那麼自由美好高大上,面對病毒不照樣束手無策。
儘管後來,方方本人解釋澄清,說她不懂英文,翻譯沒有注意,很多細節隨後都會修改,但這樣的「第一印象」,還是傷害了很多國人:
時至今日,科學家也無法證明,武漢是病毒的發源地,生於武漢、長於武漢且成名於武漢的方方,不該把自己的日記,取名為一座城的日記。
5.
《方方日記》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出版?
《方方日記》目前只是預售,正式出版還要等幾個月。
不管是在哪國出版,出版社之所以這麼著急打出這張牌,不僅僅是出於資本的考慮,更像是對中國的發難:
以中國人自己的文字,攻擊中國人自己的抗疫,讓中國為世界疫情的大爆發買單。
翻譯成英文的這本日記,會以語種優勢煽動更多西方人,通過一本書定義當下中國,進而去支持那些提出「庚子賠款」的西方政客。
從方方個人角度考慮,65歲的她,自1978年開始發表文章,至今已寫作42年,獲得的最高獎是2009年的百花獎和2010年的魯迅文學獎。
如果,在這場堪比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疫情裡,她的這本日記能給她帶來海量銷量和至高聲譽,她自然要去搏一搏。
這種願望,是可以理解的。
但,如果這種願望的達成,是以迎合西方的仇華心理、矮化中國的犧牲付出為前提,很多人無法接受。
這種情感,或許也不是方方抨擊的「極左」狹隘,而是大部分國人的樸素情懷:
最難的時候,當和這片土地站在一起。孤獨的赤子,不會此刻想著出名。
6.
《方方日記》為什麼引發爭議?
我覺得,這場疫情,不僅在大部分中國人內心掀起了戰爭,也在複雜多變中,修正了我們的認知。
3月中旬開始,疫情主戰場從中國轉移到歐美,整個局勢都複雜起來了。
我們明顯能感覺到,伴隨多國對疫情防治的不力,歐美國家開始不斷淪陷,西方政客為轉移國內矛盾,紛紛開始甩鍋推責,試圖讓復工復產的中國當接盤俠。
承受了疫情之災的中國,又開始承受輿論之殤,處境越來越艱難。
方方後來在接受採訪時也說,她在3月中下旬才和外國出版社接洽,商量並決定出版日記的。
我們不妄自揣測這是巧合,還是另有他因,從一個普通中國人的立場,本能地覺得此刻出書,事有蹊蹺。
在《走到人生邊上》這本散文集裡,耄耋之年的楊絳先生回憶當年,戰亂動蕩恐慌中,她和錢鍾書先生始終不願離開祖國的原因時,這樣寫道:
我們不是科學家,也不是能以馬列主義為準則的文人,我們這種自由思想的文人是沒用的。
我們考慮再三,還是捨不得離開父母之邦,料想安安分分,坐坐冷板凳,粗茶淡飯過日子,終歸是可以的。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不是不得已。
一個「父母之邦」,看得人雙眼一熱。
沒有人要求文人必須高尚,但大是大非的選擇,可見修為。
文學沒有國界,但文人有。
7.
反對《方方日記》,就意味著忘記反思?
聽說因為對《方方日記》的不同立場,身邊很多朋友都鬧掰了。
其中有個聲音是:
誰反對《方方日記》,就意味著誰忘記反思。
面對疫情,僅僅因為外國人比我們做得差,我們就可以不用反思了嗎?
當然不是。
一個有獨立思考的人,和一個強大起來的民族,在災難事件上,從來不該向低處看齊,而應該向高處著眼。
這種反思、追責和彌補,不會因一個文人的日記而忘記,而要為一個國家的未來而踐行。
而避免悲劇的方式,從來不僅僅是記住苦難,而是不再有。
所以,有沒有《方方日記》,我們都要反思和問責。
8.
除了討論《方方日記》,我們最該做什麼?
不管我們反對也好,支持也好,生氣也好,無所謂也好,以《方方日記》為原型的《武漢日記》(或者是別的書名),還是會在國外發售。
這是必然的現實。
而這場曠日持久的疫情,會給中國帶來怎樣的災難和機遇,我們不敢妄下斷言,但我們——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中國人——依然選擇相信:
新冠肺炎最先在中國爆發,但不一定起源於中國,也不是中國的原罪。
中國的動作,並非完美,但為防止疫情蔓延,作出了最大的犧牲和努力。
現在,是抱團取暖的時候,是萬眾一心的時候,是腳踏這片土地的每個人,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做好自己的時候。
我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提前到來,我們卻可以在今天,做好自己的工作,照顧好家人的生活,善待周圍的朋友,活出自我的熱望,不負中國人的稱謂。
疫情之下,摒棄狂躁戾氣,保持內心定力,踏上眼前路,升起一團火,當個建設者,樸樸素素做好自己,是當下的中國人,都要認真寫好的集體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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