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故事的主題是
「郎平隱退」
1
郎平要離開了。郎平在採訪中證實,自己決定在東京奧運會之後隱退,這個想法「沒有改變」。原本,郎平和中國排協籤訂的合同到2020東京奧運會之後,疫情之下,奧運會順延一年,合同也順延一年。離開的時間得到了順延,但沒有得到改變,郎平要隱退了。
郎平是中國體育的一個現象級符號,《華盛頓郵報》曾評價:「沒有哪個體育明星會超越郎平在這個13億人口的國家的地位。」「她不僅是個排球運動員或教練,她被寫進了歷史。」
我們習慣從專業的視角來看郎平,這理所當然,她是80年代的排球女神,曾經當之無愧的世界頂級主攻。轉型教練之後,郎平更上一層樓,先後帶領美國女排和中國女排重回巔峰,一雙妙手,化腐朽為神奇。
不過,僅從專業視角來看郎平似乎並不完整,郎平不僅是素質過硬的專業技術官僚,她還是豐盈獨立的現代女性,三十年前棄官求學的故事,仍被如今許多球迷所稱道。
出於「對郎平的好奇」,陳衝拍了一部關於郎平的紀錄片《鐵榔頭》,從「一個郎平的同齡人的視角」來觀察郎平。紀錄片還未上映,陳衝如何看郎平尚不可知,但從陳衝身上,我們可以先看看郎平。
2
陳衝和郎平的相似之處實在太多,她僅比郎平小1歲,兩人均年少成名紅遍大江南北,又都急流勇退,前往異國他鄉求知求學。巧合的是,她們都曾是一代中國人的精神偶像,夢中情人,又都經歷過廣泛的誤解和指責。數十年酸甜苦辣,起承轉合,外人或許難以體會其中萬分之一。
1981年11月,郎平帶領中國女排收穫第一座世界冠軍時,陳衝已經抵達美國三個月,剛剛進入美國紐約州立大學新帕爾茲分校學習。
在美國,陳衝不再是拿下百花獎的新生偶像「小花」,而只是孤身一人在美國留學的窮學生,只能靠獎學金和打工維持生活,她洗盤子的臺灣餐館老闆會指著她對客人們說,「這是大陸最紅最紅的明星。」用陳衝的話來講,到了美國之後「好像變成了嬰兒,沒有任何打算,所以非常彷徨。」
南方周末曾報導過陳衝寫給國內友人的信。信中,她談及留學的不易:「以前,除了和對手演戲時,我看見過男人流淚以外,沒有見過任何小夥子流過淚,然而在這兒,當我們留學們聚在一起時,我看見了小夥子的淚水——不是孩子的嬉鬧,而是男子漢凝重的淚水。」
有意思的是,陳衝寫下這封信後幾個月,郎平來到了美國,參加奧運會,並帶領中國女排拿下了第一塊奧運金牌。此時的郎平已經成為全民偶像,就像幾年前的「小花」一樣。
3
1987年,陳衝返回國內,在貝託魯奇的電影《末代皇帝》中飾演女主角。而郎平剛退役不久,她走上了和陳衝相似的一條路,選擇放棄被安排好的工作,獨自一人前往美國新墨西哥大學讀研,學習運動科學和運動心理學。
這樣的選擇幾乎讓所有人不理解,放著好好的副局幹部不做,去美帝做什麼?有人勸郎平:「你是世界冠軍,你是有功之臣,國家不會虧待你的。」但郎平還是堅持要去留學:「我不能再躺在『冠軍』的獎盃上吃一輩子老本,不能天天坐在榮譽上。」
初到美國,就像陳衝不再是「小花」一樣,郎平也從「民族英雄、國家功臣」變成了「窮酸學生,國際民工」,不得不在朋友家寄居,為了省錢只吃三明治,甚至要通過當排球助教來抵扣學費。有時候,郎平也會覺得很委屈,堂堂世界冠軍,要「哄著一群幾乎毫無基礎的學生打球」。
後來,這些成為郎平談起留美生活時的一種點綴。她在自傳裡回憶起這段經歷時說:「如果我沒有經歷過出國後『一文不名,一無所有』的生活,沒有這些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的經歷,我的人生不會有第二次起航。」
或許是因為經歷實在有太多不同,郎平的「第二次起航」表現出一種明顯之極的標新立異,獨一無二。執教後,她會每隔一兩周讓球員看一部電影,她自己看原版英文書,看柯林頓、柴契爾夫人自傳,喬丹傳,看完讀給隊員。 朱婷出發去土耳其打球時,郎平專門送她一本《英語口語900句》,告訴她在外面最重要是要學好語言。
4
觀察陳衝時,不少人會用到知性這個詞,說她有「演員的皮囊,學者的靈魂」,這位80年代的當紅花旦,在新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仍被奉為現代女性的典範。郎平有陳衝一樣的知性,這種知性在選擇與決斷時體現地淋漓盡致。知自己,明白所想所欲所求,也知世界,既不排斥接納,也不排斥融入。
參加央視節目《朗讀者》時,郎平一身白衣,和球場上的她大有不同。她朗讀了丹麥作家勃蘭兌斯的《人生》節選,或可作為觀察郎平另一視角的註解:
「對於那些在一生中永遠感到饑渴的人,渴望著徵服的人,人生就是這樣:專注於攫取更多的領地,得到更寬闊的視野、更充分的經驗。
他們是不知足的,不可測的,強有力的。他們保持著青年的全部特徵:愛冒險,愛生活,愛爭鬥,精力充沛,頭腦活躍,無論他們多麼年老,到死也是年輕的。好像鮭魚迎著激流,他們天賦的本性就是迎向歲月的激流。」
以有趣對抗無趣
有馬體育原創,內容轉載須經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