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目前的閱讀研習情況吧。
人智學的書會不斷地翻翻,一如十年前。比如《十二感官》,最近差不多半個月都會讀讀某一章節。我這人愚笨,時常在日常的教學陪伴中陷入了細節,疑惑恐懼一起,打開《十二感官》讀讀,心境就清明一分。不過,我也已經開始疑惑我是不是太依賴人智學了?
有一本書是最近兩年來讀得最慢的。這就是董子竹先生的《論語真智慧》。董子竹先生好像不太有名,但是老先生的解讀非常的誠心,字裡行間中的那份仁厚每每觸動我,讓我變得有行動的力量。
說起這本書必須要感謝琦媽。去年初春的一個早晨,在通往成都華德福學校的林蔭道上巧遇了琦媽。琦媽說剛讀了我一篇文章,大約是那篇講中國文化在世界文化中的位置的,她想推薦一個老先生的著作給我。我當然欣喜萬分。第二天,我們在完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在差不多同樣的地方再次巧遇。琦媽直接把一本厚厚的書傳遞到我手上。就是這本《論語真智慧》。在此,再次深深地感謝睿智少言友愛的琦媽。
比較集中關注的是關於漢字的書籍。買了一堆,但是讀得很慢,似乎也不再著急吞下去。而是一個字一個字去品,品出了滋味的就帶給孩子們。對的,漢字訓詁,我基本上是現學現買。
和往常一樣,文學書籍是一直在保持閱讀的。這些書籍能讓我與當下保持活潑的連接,關於這一點,我在很多次的演講分享場合都鼓吹過,作為老師,保持閱讀文學書籍,尤其是青少年兒童讀物是一種必要。同時又是一種極好的休息、滋養,一般來說三五個小時就能讀完一本,再忙這個時間應該是花得起吧。最近傾向於科幻,阿西莫夫的《銀河帝國》、郝景芳的《孤獨深處》(第一篇是《北京的摺疊》,沒有驚豔之感。)最新出版的書,也會選擇買來讀讀。前天讀完了蔡志忠的傳記,讀後再次翻閱了他的漫畫,讀了一點他畫的成語,第一則就是「學而時習之」,真心失望了,讓我對他的勤奮精神不得不重新認識。嗯。很多年不讀兒童文學理論方面的書籍了,但最近在讀《歡欣歲月》,梅思繁翻譯的。主要是被兩個所謂名牌大學的教授呼籲不要給孩子們讀《西遊記》《紅樓夢》給噎得無語了。活在當今世界,視野要開闊,否則多麼容易被這些胡說霸道迷惑。對於中國小孩的童年缺失了《西遊記》就好比與一座寶庫擦肩而過了好不好。
最可欣喜的是,我開始研習小學數學的教學了。感謝上帝。
最幸運的是開始和孩子們一起反覆反覆地聽讀寫繪《黑暗傳》了(此書『彩蝶計劃微店』有售電子版。相當用心的整理。目前國內最完備的整理哦。)。預計會有半年時間來和這部長篇史詩相處,真是奢侈是不是?想一想就已經覺得幸福了。民間口頭語言,真是厲害。我們沒有晨圈啊這些,沒有抽取和分解,就作為一個整體,就這麼樸素地聽和讀和畫和寫,足夠熟悉之後,也許孩子們會自己創造出舞蹈、戲劇或遊戲也說不定呢。這樣提起就已經激動和期盼起來了。
還有就是吟誦了。我自己基本上每天都在練習,對照著徐冬梅老師她們主編的《我愛吟誦》,一首首練習。(真是感謝萬分,徐冬梅老師她們做了多麼了不起的工作啊。)期待著從十月開始,帶著孩子們每天的吟誦。一首首吟誦下去。看什麼時候能吟誦夠300首?到時候看是不是每個孩子都成為了「詩人」?當然,這不過是玩笑話,關鍵不在這裡,而在孩子們的心魂氣韻在詩句中在天與地之間的流淌,心魂定會強健起來。斯坦納說,強健的心魂是健康的保證。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華德福教育」了?
好吧,鋪陳了這麼多,是想向關注我們書屋的朋友們表達,我並沒有非常的辛苦,非常的勞累刻苦,更沒有什麼創新創造教學活動,對孩子們的陪伴基本上是順其自然,我更不是什麼博學的能提供授業解惑之專業人士,毋寧說,我不過是一個老老實實的教育陪伴者而已。
雖然如此,卻依然自信我可以健康地引領孩童們,我想我主要憑藉下面這句話以及董子竹先生對這句話的解讀。
這句話是:「過,則無憚改。」
是的,每天早晨在帶低年段的孩子們素讀論語和習字。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能有這麼五六童子陪伴著熟悉《論語》。越是熟悉《論語》,自信心越是淳厚起來。做事亦是篤定起來。董子竹先生的解讀,讀了一遍又一遍,一次次儘量去領會老先生的境界,受益匪淺。
看看老先生對這句話的解讀:
「在這種『致良知』中犯錯誤,是經常的事,不要過分緊張,當下知了就完了。記住:這裡不是改外在的錯誤,而是改用心的錯誤。什麼是『錯』?什麼是『過』?對於儒家弟子,就是永遠要誠實『觀』著自己的心,看它是否是跟著妄念跑了。跑了,收回,明白此心『跑了』,便是『改』了,便是『勿憚改』。『勿憚改』,絕對不是再找一個『正確』。『找正確』是比錯誤還可怕的錯誤。什麼是『過』?這是非常要緊的。真正的『過』只能是『意』、『必』、『固』、『我』。正是朱子所言,『明德』只是容易被自己的『稟氣』、『私慾』所掩蓋,這才是真正的『過』,而不是一般的道德錯誤,更不可能再去找一個正確的道德,那也是『私慾』。能知道自己的明德被稟氣、私慾所蓋,就已經是『正確』了。如果再去用所謂的道德打扮自我,將是非常可怕,甚至是比你原來的錯誤更嚴重。」
這段話如一口時時掛在胸口的宏鍾。
我離開了學校體系,讓自己處於無路可退的自由狀態,並不是宣言自己找到了另一個「正確」。不過是要找到更多的空間觀這「用心」罷了。我當然也給不出更正確更完美的教育體系教育環境,也無意於要去找到這個更正確更完美。我們的實踐不過是在這個更多的時間和空間來實踐這個「過,則勿憚改」而已。
斯坦納說了很多很多作為一個教育陪伴者的方方面面,該如何如何,也許正如海德格爾所說的,斯坦納說得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讓人迷失在裡面,失去了知道了就去做的力量。也許還是孔子最通透簡潔,不斷用問句來引發後來者的思考,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思考,只要能保持「過則勿憚改」大概就可以活到老,思到老,如此,大抵也就可以為師焉吧。因為沒有了任何理念大旗子可以依傍,反而更加地清明,清明地看到自己的一舉一動,不免會一時沮喪下去,這個時候只要輕輕側過頭,看向《論語》,一個聲音響起「過,則勿憚改」,仿佛看見老人家微笑著悠然扇著羽扇而過,所有的負罪感都減輕,只要從此刻起改「過」就好了嘛。
說到此,當然,不是說世間只要手握一本《論語》就可以行走天下了。她重要,但是也僅僅是重要而已。此後,我還會一讀再讀斯坦納的書,正是斯坦納讓我重新認識了我們民族的精華,喚醒了對『思考』對『悟』的重視。在這個時代,東西方必然融和,視野註定開放,否則只會淪為教條和笑柄。
2016-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