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學期期中考試,作文題目要求學生以《在這特殊的日子裡》為題,寫一篇記敘文。考試結束,試卷掃描完畢,我打開電腦開始批改作文。改到第十篇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停下來拍了一張照片,發了一個朋友圈動態:十篇作文,四個學生寫死了爺爺(含死太爺爺、奶奶)。
越往下批改,越「心驚肉跳」:明確要求寫記敘文,結果有十分之一左右的人寫成了議論文——嚴格講,也不能算是議論文;學生們所敘的那些事普遍都是小學和初中發生的那些諸如自己生病了、發現了一隻可憐的小狗、跟父母吵架了等等事情;明明是要寫給老師獻花,卻一再說要給老師「送花圈」;不僅有寫死爺爺奶奶的,還有寫死同學、死老師的……
這樣的事例太多太多了!學生寫的是「滿紙荒唐言」,稍微看得過去的都極少;我批改的時候是「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我一直不主張把責任都推到學生身上。記得剛參加工作沒多久,聽一位名師的講座,他說:「很多老師責怪學生不會寫作文,問問你自己,你作為語文老師,會寫作文嗎?」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當一位會寫作文的語文老師。我也一直認為,語文老師自己愛寫,會寫,才能更好地體會到學生寫作文的痛苦;自己有了實戰的經驗,也才能更好地教學生。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以實際行動示範給學生看:
他們寫作文,我也會跟著寫。我告訴他們:「郭老師本來可以不寫,但為了激勵你們,你們寫,我也寫!」
他們覺得沒什麼話可說,寫不出新意來,我就寫給他們看:他們寫一篇,我寫兩篇、三篇;他們只需要寫一篇議論文,我議論文、散文、記敘文都寫給他們看。
2014年,聽本地一位名師說,他在晚上值班的時候,就當年的浙江高考作文寫了4篇下水作文。我受刺激了,於是,從2015年開始,針對浙江的高考作文題目,我以每年增長一篇的態勢寫到2019年:2015年,5篇;2016年,6篇;2017年,7篇;2018年,8篇;2019年,沒控制住自己,三天的時間裡,我寫了13篇。習慣成自然,今天的期中考試作文,我就在監考的時候構思了一篇,結束之後就寫了出來,等到講評的時候分析給他們看。這些年寫下來,我寫的下水作文應該早就超過了一千篇吧。
我就是要讓學生們知道:郭老師就是要示範給你們看,讓你們知道,其實寫作文一點都不難的,只要你願意寫。我寫給他們看,我教他們寫,鼓勵他們多讀,可是,他們在乎的是拿了多少稿費,能不能請他們吃零食。
愛讀書的學生太少了!連愛關注社會新聞的都很少!他們的生活真的很單調嗎?信息真的很閉塞嗎?難道比我讀書的時代還單調、閉塞?不是的,他們有手機、能上網的時候,要麼關注娛樂八卦,要麼就是玩遊戲,至於靜下心來讀書,那就更難得了。
愛思考的學生太少了!除了人云亦云,就是在還沒有聽明白別人說什麼的情況下,就開始反駁,甚至大放厥詞——這種表現與網絡上無數所謂的「網友」們的表現何其相似!
愛寫作?算了,我就不奢望了。能把老師布置的作業認真寫完,就算不錯了。
他們都大了,高中生了,作為老師,我已經很難改變他們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了,而我這「榜樣」在他們的眼裡更是不算什麼的。
想起一位老師講的一件事。幾個學生默寫完成情況很差,老師讓他們午飯後到辦公室裡再默寫,一位學生直接說:「老師,我默寫不出來的,我就不去了。」好吧,老師只能安慰他:「不著急,別有壓力,等你感覺自己背下來了,你再來默寫。」學生會背嗎?不會。老師能怎麼辦?沒辦法。
以前不好好寫作文的,我敢批評教育,而且批評教育能有效果;現在面對一些學生,我只能和顏悅色地提醒提醒——越來越多的學生「摸」到了老師和家長的「軟肋」了:只要一哭鬧,甚至一瞪眼,家長和老師就不敢再逼著做作業了。女生整體表現還算差強人意,而男生整體狀況堪憂。男孩危機?我是不是杞人憂天和以偏概全了?但願是的。
好吧,文章我會繼續寫,只不過其意義應該只能僅止於幫我賺取微薄的稿費了。
心情鬱悶,文章寫的有點情緒化,有點雜亂,有點文不對題。寫完了,心裡舒服了一些,繼續閱卷,繼續賺稿費吧。
2020年5月12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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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青松,嘉興市第四高級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浙江省寫作學會會員,浙江省徐樺君名師工作室成員,學科帶頭人。至今已有超千篇教育教學類文章發表在《中學語文教學通訊》《中學語文》《語文世界》等三十多種教育報刊上,或在各級論文評比中獲得各類獎項,累計字數已過百萬。是《創新作文》等多種教育報刊的「特約編輯」,《帥作文》《中學生閱讀》等數家教育報刊專欄作者,《新作文》雜誌封面人物,《作文指導報》終身編委。在《雜文報》《嘉興日報》等多家報刊發表多篇文學類文章。主持或參與省級課題三項,參編或主編十多種教輔用書,出版專著《我給兒子講唐詩》一本。輔導學生數百人次在「語文報杯」「雨花杯」等全國性的作文競賽中獲各類獎項,指導學生在多種報刊上發表數百篇文章。多次榮獲「指導老師特等獎」「全國百佳文學社指導老師」等各類獎項。其個人微號:「左手寫詩右手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