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新梅 編輯:果園詩語
小時候的春節才能稱之為「過年」。
小時候困惑的是過年為什麼總是在冬天?
小時候過年的序幕其實在放寒假的時候就已經悄悄拉開了!
把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寒假作業抄寫在本子上,打掃完教室的衛生,帶著那份不盡人意的成績單喜憂參半的回到家中。所幸那時的父母對成績的要求不像現在的家長苛刻,及格就好。放下書包的那一刻如釋重負,放飛的像一隻出了籠子的小鳥。
盡情玩耍了幾天,父母就會選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安排我們兄妹幾人把所有的椅子和凳子都搬到院子裡,把被褥和柜子裡的衣物全部抱出來晾曬;然後用報紙將屋裡的物件蓋起來,父親把笤帚綁在一根長長的竹竿上交到哥哥手裡,教他如何清掃屋頂的蜘蛛網和灰塵;把拖把、抹布交到我和弟弟手裡,全體戴上母親用報紙摺疊的帽子,一場家庭衛生大掃除轟轟烈烈地開始了——當夕陽西下,滿身灰塵和疲憊的我們欣喜的望著窗明几淨的屋子。
臘月二十七,在母親說著「今天是最後一個年集了」的聲音裡,我們跟著父母到大集上購置過年的物資,肉、魚、青菜,當我們手裡放不下的時候,母親就會讓我們先送回家,然後再購置第二批、第三批。因為那個時候過了正月十五外面才有賣東西的,再加上還有好幾撥親戚來訪,需要囤積大量的食物。各種菜買回家放在飯屋裡(院子南面的一間小屋,用來做飯),用舊棉被蓋起來防止結冰,再喊住賣豆腐的囑咐明天送一整個豆腐過來。時間快到中午的時候,父親一手提著豬頭,一手提著豬下水從集上回來,用麻繩把豬頭掛在飯屋的牆上,再把「豬下水」用淡鹽水浸泡著。這幾天我是斷然不敢獨自去飯屋的,總覺得有兩隻眼睛怒視著我。父親拿出供糧證翻看著、計劃著,春節每人供應半斤葵花籽和半斤食用油,再託熟人買一袋精粉準備過年包餃子。糖果是父親委託上海的戰友早早的寄回幾斤,偷偷的藏了起來,準備過年給我們驚喜。
二十九早晨都起得特別早,母親在北屋的爐子上蒸年糕、包子和饅頭,父親則把飯屋的大灶臺點起來,用燒紅的火鉤子清理著豬頭上殘留的豬毛,一遍遍淘洗著豬下水,清洗乾淨連同蔥姜大料醬油等一起放進滾開的大鍋裡煮。父親一下一下拉著風箱,不時地用勺子「撇」著鍋裡的浮沫,這時的父親儼然像一位大廚,對他所做的美食胸有成竹。北屋則是另一番景象,繚繞的水蒸氣宛如仙境,雪白的饅頭、黃燦燦的粘糕、肥嘟嘟的大包子散發著香氣,挑戰著我們的視覺和味蕾。隨著肉香味的飄起,就聽父親在院子裡大喊:「新梅,快來嘗嘗肉熟了沒有啊?」我哪裡懂得熟了沒有啊,這是父親的私心,因家裡就我一個女孩,父親總是偏心一些。在大家「我就知道」的眼神裡我慌忙跑了過去,父親掰一塊豬肝放進我嘴裡,溺愛的說:好吃嗎?豬肝補鐵,看你黃黃瘦瘦的,要多吃一些才好。直到如今,父親去世二十多年了,五十多歲的我還是經常去買一塊豬肝,慢慢地嚼著,眼淚靜靜的流著,埋藏在心底的思念瞬間決堤。如果時光能倒流,哪怕只有幾分鐘,讓我回到那個場景,再傾聽父親用鄉音喊我一聲「新梅」。
三十晚上的年夜飯記憶不多,因各色美食在製作過程中都已品嘗過了。在院子裡放鞭炮和煙花成了重頭戲,天老鼠、泥窩頭、滴滴筋、二踢腳等,沒有響的鞭炮我們稱之為「瞎炮仗」,撿回來剝去外皮,把黑色的粉末倒到紙上點燃,瞬間火光大作,我們稱之為「忽」。男孩子們調皮,把鞭炮放在酒瓶子裡點燃,巨響伴隨著玻璃渣四處飛揚,危險係數極大,父親一定是從屋裡跑出來大聲的呵斥他們。這時,父親把從上海寄來的糖果拿出來分一下,各色糖果分別用不同顏色的玻璃紙包著,每一種顏色代表一種味道,剝一塊放進嘴裡果香四溢,甜的不得了。吃剩的糖紙是萬萬不能丟掉的,被我們女孩子撫平夾在本子裡成了收藏品。攢多了有重複的,還可以與同伴交換,相互炫耀和交流,中午躺在床上還可以用來看窗外的太陽,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
初一拜年那是大人們的事,我們期盼的是那套心心念念好久的新衣服,學生藍的褲子,紅底白花的上衣,頭上再別一隻用彩色海綿做的蝴蝶,翅膀顫顫巍巍的,鮮活的像真蝴蝶停落在發間。女孩子們就會湊在一起比誰的衣服好看,母親手巧,總是恰到好處的點綴一兩朵繡花和一個蝴蝶盤扣,如神來之筆,讓整件衣服頓時有了亮點,與眾不同起來。直到如今我還是偏愛中式服裝,傳統的落肩,精緻的盤扣,挽一個髮髻,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留住回憶,留住那永遠回不去的青蔥歲月。
本來是想表達過年的喜悅,可寫著寫著平添了許多惆悵,沒有華麗辭藻的堆積,也沒有故弄玄虛的渲染,有的只是平凡生活的絮叨,將濃的化不開的感情熔鑄於文字裡,給厚積的思念找一個薄發的機會而已。
難忘年俗裡那份濃濃的鄉愁,風將往事吹起,從眼前落到心底。
作者簡介:王新梅,現供職於利津縣公路事業發展中心。繁忙的工作之餘,喜歡徜徉於文字、漫步於書香之中。我手寫我心,只為那份喜愛與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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