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人們喜歡故事，於是，那些所謂改變世界的人，漸漸成為榜樣或符號，流傳於世。然而，現實遠比故事更加豐富立體。那些商業王者們，在光環背後，也是普通人，也要面對艱難的抉擇。是什麼成就了他們的平凡亦非凡？
經濟觀察報攜手雷克薩斯旗艦級豪華轎車LS，以《企業家經濟時代》專欄為契機，通過六位企業家的商業道路，以及他們人生旅途的藝術，闡述當今經濟環境和時代趨勢下的企業家精神內涵，探尋雷克薩斯YET兼·融之道的智慧。
第三期嘉賓，分眾傳媒創始人、董事長、總裁兼CEO江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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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6日，周日，上海。上午九時，位於愚園路附近兆豐世貿大廈28層的電梯門徐徐打開，江南春身著款式簡單的白色襯衫，踱步而出。他下意識地撇了一眼電梯口旁的電視廣告屏，便徑直走進自己那間布置簡約，空間不大的辦公室——在這裡他已經工作了超過十六年，創辦了一家市值一度超過千億的上市公司，並開創了一個行業的全新時代。
「你看我的辦公室是不是太簡單了一點。」他對記者笑了笑，眼神隨意、親和。
「有點，跟您的身價不相符。」記者也笑著回應。
這是一個極具反差感的現實畫面——沒有前呼後擁的秘書、助理，沒有豪華氣派的辦公室，但在2018年10月，這位分眾傳媒創始人、董事局主席卻以390億財富排名《2018 LEXUS雷克薩斯·胡潤百富榜》第58位。
分眾傳媒創始人、董事長、總裁兼CEO 江南春
從當初的校園詩人轉型大學生創業者，從創立分眾傳媒僅兩年便成功登陸納斯達克到市值從巔峰跌落低谷，從美股私有化退市到借殼回歸A股……江南春經歷著一段又一段，不同尋常的商業人生旅途。
「我的人生旅途感悟，就是向相反的方向走。」江南春回顧自己的商業生涯總結道：「在大眾傳媒的時代，我開啟分眾傳媒；在主流媒體以內容為王的時代，我選擇做渠道媒體。這是一直指導我創業的方向，就是和主流想法相反走。」
詩人到商人的轉身
在大學時代，江南春的身份是校園詩人。酷愛文學的他，1991年被免試保送進入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大學一年級時，江南春就成為了華東師大「夏雨詩社」的社長。九十年代初，市場化的改革春風也逐漸吹進了大學象牙塔。「這樣的改革推動了大家對商業的接受程度，校園內外被打通了，我們開始看到象牙塔外發生的改變，看到了大家湧動著創富的欲望，這個時候我們也開始自動捲入。」江南春回憶。
「一個大學生能幹什麼？我覺得我的跳躍不太大，幫人家寫廣告，那就是一個中文系學生最容易幹、最擅長、也是最容易取得成功的事情。」江南春回憶自己大學時代的創業初始，對第一單廣告他至今記憶猶新：「第一單，我為一個運動鞋品牌寫了廣告語——『瀟灑走一回』。沒有花費太多力氣，掙了一千塊錢，這一千塊錢直接改變了我的看法。」這讓學生時代的江南春意識到：「不同的文字，投資回報率是不同的。」
大學畢業，江南春任永怡廣告總經理，拓展IT媒體市場業務，很快就佔領了上海IT領域95％的廣告代理市場，迅速為人生掙得了第一桶金。
畢業數年之後的2002年，在一次等電梯的經歷中，江南春「突發奇想」在電梯間安置電視廣告屏，這是一個公眾所熟知的分眾傳媒創業版本。故事的背後，則是江南春對廣告場景長年累月的思考。
「99%的平時思考，加上1%的靈感就構成了一個新的商業創意。」江南春表示，分眾傳媒的創立來源於「排除法」。2000年代初期，大量優質的戶外廣告資源已被佔據：「徐家匯、外灘、淮海路這些最優質的廣告位早就被人佔了，等你找到認為好的地方，已經沒有機會了。」
在此背景下，電梯廣告的形式開始進入江南春的視線。「電梯場景消費者願意主動去看廣告，打發了無聊，處理了尷尬。」出奇的創意，很快促成了分眾傳媒的創立。
商業旅途的「過山車」
公司創立於2003年年初，這正是「非典」肆虐的時期。公司初創即遭遇重大突發事件，這讓剛剛選定電梯廣告作為行業賽道的江南春，面臨空前挑戰。
「2003年，原本1月份準備開始推廣，但3月份，上海的『非典』疫情開始嚴重起來，銷售碰到很大問題。」江南春回憶：「客戶認為定了廣告下個月會播放，但下個月樓宇開不開都成問題，所以那時客戶很猶豫，也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挑戰。」到了5月份，江南春帳上的資金最多只能支撐一到兩個月了。
當你努力到無能為力，上天會給你打開一扇窗。一次偶然的機會，江南春遇到軟銀中國負責人，雙方一拍即合。不久，高盛、鼎輝等都對分眾傳媒投入了巨資。在資本的助力之下，分眾傳媒一路狂奔。2005年7月13日，分眾傳媒成功登陸美國納斯達克股市，成為海外上市的中國純廣告傳媒第一股，並以1.72億美元募資額創造了當時的IPO紀錄——從創立分眾傳媒到赴美上市，江南春僅用時兩年。
上市之後，江南春開始馬不停蹄地在國內泛廣告領域跑馬圈地，先後收購框架媒介、聚眾傳媒等。在鞏固樓宇廣告優勢的同時，將戰略觸角滲透至影院廣告、網絡廣告等多個領域——分眾由此構建了自己的傳媒帝國，而江南春則是這個「帝國」的王者。
回憶那段瘋狂的併購期，江南春坦言，在樓宇廣告領域的併購，公司「走對了」。但在樓宇場景以外的泛媒體併購，事實上，分眾傳媒當時陷入了一個所謂的上市公司的市值管理的歧途。「我們的目標已經不是如何成就一個強大的媒體平臺，而變成了怎麼做出一個市值更高的公司，我認為這叫做走偏。」初心變了，江南春並不諱言當時的戰略失誤。
2008年央視3.15晚會，「分眾無線」因涉嫌垃圾簡訊而遭曝光，分眾傳媒股價隨之下跌。再加上金融風暴的雙重壓力，分眾傳媒市值從最高86億美金縮水至6億美金——江南春遭遇赴美上市以來最大的危機。
「以前很順，現在好像突然之間迎風的阻力變大，所有的事情都背道而馳，不像以前做的每次都能成功。」談及那次危機，江南春至今記憶猶新。
2009年，江南春開始反思，並陸續出售多個業務板塊，重新聚焦最擅長的公寓樓、寫字樓、電影院和賣場。「人生以服務為目的，賺錢順便。反過來，人生以賺錢為核心目的，那麼破產是註定的。」這是江南春對這段從巔峰到低谷歷程的事後評價。
「好的處境與不好的處境，對於我來說都是提高心性，磨練人格的過程。」 對於江南春來說，成功固然很好，失敗同樣是人生重要的經歷與磨練，把每一次嘗試當作人生的一個重要的經歷，累積未來可能成功的機會。
聚焦「電梯」核心場景
2013年，分眾傳媒從美國私有化退市。兩年後，2015年通過借殼上市，分眾傳媒成為第一支回歸A股市場的中概股，此時距離江南春創立分眾傳媒整整十年。
回歸A股市場後，分眾傳媒的營收一路攀升。財務數據顯示，2015年，分眾傳媒的營業收入86.27億元人民幣，2018年營收增長至145.51億元人民幣，四年時間漲幅高達68%。
作為電梯廣告市場領域的頭部企業，分眾傳媒在行業細分賽道的領跑已經超過16年。相比較創業之初，分眾傳媒面臨著截然不同的市場競爭環境。
分眾起家的創意就是利用電梯空間打發無聊、化解尷尬，但移動網際網路的極速發展，甚至隨著5G時代的來臨，以手機為代表的移動終端佔據了更多的眼球資源，大家在電梯裡會不會不無聊了呢？這也曾經給江南春帶來了很大焦慮。
他曾經試圖「迎合」市場的發展，推出了各種與網際網路相關的業務，例如發布Q卡，將電梯廣告的優惠以簡訊的方式，發送至Q卡綁定用戶手機；推出LBS APP等等。江南春希望，同時也能掌握那些「玩手機」的用戶。然而這一次嘗試最終以失敗告終。
5個億的投入，換來了江南春的覺醒，他意識到應對網際網路時代的戰略，並非把自己變成移動網際網路的公司。「移動網際網路的發展，讓資訊改變了，主流人群的娛樂方式改變了，不看電視，轉而看手機或者其他移動終端。但生活空間並沒有改變，例如公寓樓、寫字樓。」從這個角度看，分眾其實是一個相對更穩定的媒體平臺。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在智慧型手機已全面普及的今天，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但得益於我們的電梯場景的特殊性，近幾年，我們的調研數據顯示分眾受到手機影響一直穩定在了一個不高的比例。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聚焦『電梯』這個核心場景，做好、做深、做透。」
整個媒體廣告市場超過8000億的規模，作為電梯廣告細分領域龍頭的分眾傳媒，佔比也不過2%。江南春認為，「這是一個足夠大的市場，分眾傳媒已經成立16年，企業層面是一個發展很長時間的公司，但在歷史長河中才剛剛開始。」
而面臨當今的市場競爭環境，江南春也有著自己清晰、堅定的方向：全球化、下沉化、互動化和精準化。
2018年阿里巴巴戰略入股分眾傳媒。據江南春介紹，被「阿里巴巴」賦能的數位化分眾，可以協助品牌精準投放，與天貓品效協同，屏與端流量互動，助力品牌在數字時代提升銷售轉化率。其次，隨著中國城市化的進程的推進，三、四線市場成為江南春覬覦的又一個利潤增長點。同時，分眾傳媒積極「走出去」，開啟海外戰略。目前，分眾傳媒已在韓國和印度尼西亞設立控股子公司，在新加坡設立聯營公司拓展海外媒體資源。
回顧自己的人生旅途，江南春坦言早已沒有校園時代當詩人的激情和衝動。「詩歌有人比我寫得更好，但是在社會上做一些更有價值的事情是我擅長的。比如，如何引爆中國品牌，幫助推動更多中國企業品牌發展，推動中國品牌的國際化。」 堅定初心，積極拓展自己的能力邊界，並將生命價值最大化，已過不惑之年的江南春已朝向另一個人生境界而邁步。
程久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