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寫我的故事之前,我想先說一說我和我先生之間的家庭差距。
我雖然生在某個小縣城,但父親是公務員。而我母親年輕的時候,是我們縣城的「美女」,所以沒有離開縣城之前,我還挺有優越感的。
當然,生活從來都不會十全十美,我的問題是,我母親並不是特別喜歡父親。在嫁給父親之前,她曾經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姻,可結婚第二年,對方出了車禍去世了。
從「美人」到「克夫寡婦」,只有父親還對她不離不棄,即使結婚這幾十年,父親對母親一直是非常好的。
從我記事起,家中的家務、一日三餐都由父親負責,母親一直在忙工作,其實,我長大之後,才發現其實母親也只不過是個公務員,位置還比父親低很多。
無論如何,母親總是趾高氣昂給我說,不要因為自己是女性就貶低自己,做人無論你經歷了什麼,最重要的是心氣兒!
02
我在父親的精心培養下,讀書還不錯,考上了鄰省的重點大學。
在那裡,我遇到了先生。
先生其實和我家庭很像,父母都是公務員,只不過他是在沿海發達的城市,公婆有單位分房,然後還趁著機會,買了一大一小兩套房子。
我父母也有買房子,只不過買在我們小縣城,和我公婆的房子,完全不能比。於是,和我先生戀愛開始,大家都覺得我高攀了他。
為了證明我不是因為錢才和他在一起,從戀愛那會,我從來沒花過先生的錢,吃飯、電影、出門,我都堅持和他AA,可根據我的經濟情況,他自動地降低了生活標準,譬如,原來常常去吃飯店的他,總是陪著我去吃食堂。
先生越努力對我好,外界越是認為我圖他的錢。先生的這種好,也變成了一種無形碾壓我的壓力。
讓我感到自卑,我也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真的像所有人說的那樣:「我根本配不上他?」
03
在我們臨近畢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改變我們關係的事情,因為,先生正式地把我介紹給了他的父母。
婆婆態度挺好,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她沒有刻意冷落我,或者是瞧不起我,反倒是主動在飯桌上和我交談,很平易近人。
席間,婆婆先看似無意地問起先生的髮小,他被父母送去了紐西蘭留學,問先生對於將來的打算。
先生說:「不打算出國,想留在國內陪我一起發展。」
婆婆聽了,又問我有沒有意向出國深造。雖然,我家在小縣城條件算不錯,但是,父母哪能承擔得起我的出國費用?
我只好笑著回答:「沒有這個打算,我想去工作,努力鍛鍊下自己。」
婆婆聽了也表示贊同,說:「女孩子還是要像你一樣有事業心才好。」又說起,先生的表姐,結婚生娃之後,變成全職太太,日子過得憋屈。
我哪能不知道婆婆言語裡的隱晦表達呢?她明明就是怕我圖他們家的財產,所以才要我自己好好努力。這真的挫傷了我的自尊心,這又何必?
04
回到學校不久,我就和先生提出了分手。他當時沒說什麼,沒想到,一周後他帶著戒指向我求婚了。
原來,在我提出分手後,先生就向父母表明了心意,執意要和我結婚。
婆婆就他一個兒子,而她唯一的兒子,居然要和一個來自小縣城的女人結婚,她當然接受不了,她質問先生:「她有什麼好?」
先生說:「她哪裡不好呢?我就是喜歡她。」
婆婆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先生,婚姻沒那麼簡單,講究的是門當戶對。我們之間無論是生活習慣還是經濟,差距都太大,這種婚姻是走不長遠的。
先生一聽當場就放下狠話:「我們畢業就結婚,還不用家裡的錢和房子!」
05
我真的沒有想到,先生居然這麼愛我,簡直受寵若驚!就這樣,一門腦熱,別人都是畢業在分手,我們畢業就登記,結婚了。
我們講好不辦婚禮,等著攢到錢再去拍婚紗。雖然,我不是婆婆理想中的兒媳,但我們結婚之後,婆婆還是把房子給了先生。
那時候,沿海地區外貿熱潮,我們都是英語專業,找工作並不會很難,我進了一家外貿公司。而先生本想跟我一起去,最後還是沒有扭過公公,讓他進了一間當地的三本大學,當英語老師。
剛開始的那一年,我們的生活還算安逸,但普通日子過久了,也會覺得不甘心。我努力考上大學,當然不是為了找一份只填飽肚子的工作。
所以,為了賺到更多錢,我也會兼職當翻譯。
06
也是在這一年,我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機遇。許久不聯繫的大學同學找到我,表示想和我做淘寶。她出技術,我出錢。
聽起來很合理,但是聽到要花3000塊錢買機器的時候,我猶豫了。先生知道後鼓勵我,如果我想做就去做,賠了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們重頭再來。
在先生的鼓勵下,我和大學同學開始賣起了韓國牆貼。電商事業剛開始的時候並不順利,因為資金有限,請不了工人。
我每天下班後還要兼職客服、打包貨物。先生不忍心看我太辛苦,每天只要下班他都會來幫忙。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的電商事業也開始有了起色。我也正式從公司離職,開始全職做電商。
隨著生意慢慢變好,我和大學同學間的矛盾也開始增多。對方認為我做得沒她多,心理很不平衡。
在我們互相僵持不下的情況下,第一次創業就這樣流產。
07
當時,淘寶不像現在競爭激烈,那個時候做電商不懂運營也能賺錢。在嘗到電商的甜頭後,我也打消了上班拿死工資的想法。
所以,在家待業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琢磨創業。在和韓國留學的朋友閒聊時,才知道韓國童裝在國內特別緊俏。
相比較開淘寶店,做韓國童裝批發利潤會更大,當然,資金投入也會更多。
對我來說,50萬的貨款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但是,面對可觀收入和行業前景,我怎能不心動呢?
為了創業我只好四處借錢,我的朋友都大學剛畢業,找遍了所有朋友,也才借到3萬塊。
沒辦法,我只好給父母打電話,他們全部積蓄只有15萬。母親便動了賣房子的想法。問題是,小縣城的房價實在太低了,就算賣掉頂多25萬,再去掉費用,還是湊不齊50萬!
08
在我真的要絕望的時候,是先生背著婆婆,偷偷把婆婆給他的房子抵押給了銀行,給我湊足了啟動資金。
一開始婆婆並不知道先生將房子抵押給了銀行,後來無意中被她發現了,她非常生氣,但我婆婆是個知曉事理的人,她看到了我的成長和努力。
氣生過,也就罷了,婆婆居然主動把錢還上了,當然她也有她的想法,一定要保住房子。
在全家的支持下,我日以繼夜的努力,把訂貨網站從低等級做到高等級,流量越來越大,客戶越來越多。
其實,賺錢這件事,真是分波,如果你趕上那波浪,抓魚真的挺容易。
在我29歲那年,我不僅還上所有的欠款,還買上了第一套房子,寫著我和先生同有的名字,這是我們一起努力的結果。
隨著我的工作越來越重要,我也成了家中越來越重量級人物。原來回婆婆家吃飯,都是我去廚房洗菜洗碗,現在回婆婆家,婆婆都會按照我的口味做好,給我撿到碗裡。
這時候,我懷孕生了個女兒,先生開心得簡直都不知道姓什麼了。為了保證我的工作,先生放棄了學校一切的職稱和升職,就是每周幾節課,仿佛掛著閒職,一心都撲在家裡,帶孩子。
有時候,我看到他忙裡忙外的樣子,仿佛看到我父親的影子。
09
我是做童裝,女兒的出生,好像給我帶來了更大的運氣,我變得比之前更忙了,錢賺得更多了,家裡換了別墅,給先生買了好車,也給女兒一切最好的條件和教育。
我拼命地做我的事業,對著家人,我願意花更多的錢,讓他們舒適,讓我自己揚眉吐氣。
從女兒出生到她上初中,這十幾年裡,我忙到從來沒有跟他們一起過八月十五,春節也是年三十全家人都做好了,就等著我來開席。
我從沒有去過參加過女兒的家長會,女兒每次見到我在家,就會尤其乖,因為不熟。
在我心中,我是這樣熱愛我的家,我的先生,我的孩子,我的父母,甚至感激我的公婆,我知道沒有他們,我根本做不到現在的這一步。
然而,過於繁重的工作,每天響幾百遍的電話和簡訊……好像給我纏了又纏,包成了一個繭,那些感謝的話,我從來也沒機會說起過。
10
轉眼,女兒已經上初中了。因為我和先生都是英語專業的,所以從小我們就決定將來一定要送她出國讀書。所以,初中我們給她選了一個雙語可以住校的貴族學校,沒有孩子可忙,沒有作業可寫,每天晚上在家,變回我們兩個,突然有點空巢老人的寂寞。
發現,先生出軌,真的是非常偶然的事情。有天晚上,他去廚房洗水果,我在客廳看電視,他的手機就在旁邊的茶几上,突然間稀裡譁啦地來了一串消息。
要平常他手機響破天,我也懶得去管,可那天我不知道怎麼,神差鬼使地拿起了手機,先生的密碼是女兒的生日,打開一看十幾條都是表情包,這一看就是搗蛋的孩子的惡作劇。
我正要關上,不是有心的,但就是手滑了一下,滑到前面,看到了他們的對話記錄,黑子白字,明明白白地,與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先生,出軌了。
我的腦子一下子就蒙了,就好像是過度缺氧的魚,我拼命地往上滑手機,查看所有的信息,這時候,先生端著水果盤走了進來,我抬起頭,他看著我,我們兩個面面相覷,根本不用多一個字,全都明白了。
我拼命咬著牙,哆哆嗦嗦地問:「她是誰?」
他急急忙忙地說:「你聽我解釋,我們早就斷了,你看你看最後一條信息是今年四月了。」
出軌就是出軌,無論斷沒斷,都是背叛!我和所有發現丈夫出軌的女人一樣,想要知道真相,我有知情權!
11
在我的質問下,先生也如實道出了真相。
去年,先生辦公室裡來了一位年輕英語老師,女兒不在家,我也不在家,先生的時間很充裕,而且他性格溫和,又是一位顧家好男人,時常會和這個老師聊天。
那個女老師,剛生了孩子,正處在婚姻中最雞飛狗跳的階段,常常吵了架就跟先生傾訴,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有了曖昧。
這種曖昧持續了一段時間,有次他們教研室一起吃飯,吃完又去唱歌,喝大了就捅破了曖昧的紙。
事情發生之後,先生也想過立馬斷掉,但同處一個辦公室,抬頭不見低頭見,一來二去,兩個人居然默默保持了這種關係。
他們之所以分開,是因為那個老師的丈夫被派去了東南亞,想了很久,她還是跟著老公出國了,他們才徹底斷乾淨。
12
我只覺得,這都是天方夜譚,這個男人也愚蠢了,就算有需要,兔子怎能吃窩邊草??還酒後亂性,道性也太低了!
我們拼命地大吵,我越想越委屈!我一個人在外拼命,難道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嗎?在外面,在商場上,我難道沒有遇到過誘惑嗎?為什麼我能守住呢?
讓我氣憤地,並不僅僅是他出軌這件事,而是他的態度,他甚至沒有覺得特別對不起我,反而指責我說: 「從你開始掙錢後,你有過關心我,孩子,這個家嗎?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沒有刪微信記錄?你以為我不會嗎?根本不是!
你不看我手機,不是你大度,而是你根本不在乎!除了你自己,你的事業,你在乎誰啊?」
13
話已至此,除了離婚,還有什麼可說的,16年到此為止。
我氣得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說:「我們離婚,你是過錯方,女兒是我生的,錢是我賺的,我一個子也不給你!你淨身出戶!」
沒想到一向謙和的先生,也滿臉猙獰地說:「女兒斷奶之後,你給她做過什麼?沒有我把房子抵押讓你去創業,你現在有什麼?想離婚,女兒歸我,財產平分!」
真的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不走到最後那一步,你真的無法確認,你面對是人還是一隻狗!
我們陷入了一種針鋒相對的瘋狂中,這十幾年的恩愛美好全都付之東流,剩下的只有委屈和仇恨。
最僵化的時候,我們甚至把14歲的女兒叫回家,讓她自己選跟爸爸還是跟媽媽。
沒想到,孩子比我想像中的更成熟。她說,她不跟先生,因為她不能原諒爸爸做出背叛家庭的事情,但她也不要跟我,因為我只有工作,並不關心她。
14
雖然,沒能協商成功。但是,為了讓先生後悔出軌,我動了訴訟離婚的心思。
當時,我正打算擴展我的事業,所以,我便開始了一邊找離婚律師,一邊出差考察的日子。
在找到了離婚律師後,對方卻告訴我。如果先生想要爭取更多的財產,法官也有可能會同意,因為,創業時賣掉的房子屬於婚前財產。就算先生沒有打理公司,也可以當成公司的入股基金。
不過,還沒等我開始訴訟離婚,先生那兒就出了事。他讓朋友給我打電話,讓我去警察局救人。我一聽整個人就懵了,雖然我恨他出軌,但說不心慌是假的。
畢竟,我們是有感情基礎的,我只好連夜買票從上海趕回去。
到了警察局才知道原來是,先生的朋友和他人發生了衝突。之所以關押先生,是因為對方堅持指認先生也動了手。
然而事實卻是,先生根本沒有動手打人。不過,口說無憑,又處於監控死角,沒辦法證明先生是否清白。
15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目擊證人。在現在這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年代,沒人願意做證。
我一邊找律師,一面託關係,一面去出事的地方,想辦法求人作證,幾天就和幾年一樣,人都脫形了。幾經周折,先生終於被釋放了。
這件事讓我們都冷靜下來,先生主動給我說,他對不起我,他之前就對不起我,現在又拖累我去救他,如果我想離婚,他同意淨身出戶,孩子也可以歸我,只是要求周末假期,多讓他看看孩子。
我看著他,這一遭風波,讓他多了好多白頭髮,我又氣又恨,還有點心疼。
最後,我們究竟是沒有離婚,稀裡糊塗,糊弄的又過了下來,現在算算這都是幾年前的事兒了。
16
我知道,很多女人不理解我為什麼不離婚,我經濟獨立,精神也獨立,怎麼能咽下這口氣?
我只能說,愛情和婚姻真的是不一樣的。如果戀愛或者結婚早幾年,他出軌我絕對會離婚,完全沒有迴旋的餘地,可隨著婚姻慢慢地展開,我們有了太多的累積。
這就好像是在大學裡,你需要有20個學分,就可以畢業,前面17門功課都過了,第18門掛了,你會退學,重新申請別的大學嗎?
當然不會啊!因為時間、精力、人生階段的權重不同啊,無論是婚姻還是人生,最後都是一個平均值。
17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我也開始了反思,我一步步把公司轉讓出去,開始半退休的生活。先生還在上班,但是他那個班,這輩子都跟退休差不多。
我們的孩子去英國留學了,就只有我倆在家,我們正在寫一本關於西方文化史的書,能不能出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樂呵呵地寫。
如果,你問我現在不在乎先生出軌了嗎?其實,講真我有時候想像,還是挺生氣,但問題是,我基本已經不會再想。
如果不停地反覆地想,那說明我還停留在傷口裡,而現在,我真的已經從谷底爬出來了,所以我才不介意把我的故事寫出來,過去了,就過去了,日子就還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