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手機出來之後,都沒有什麼人看報紙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用「無可奈何花落去」來形容吧。
文|周佩雅
本周伊始的4月25、26日,不少昆明人忽然發現,《雲南信息報》的頭版出現了大幅留白,上面只有一行字:不念過去,不畏將來。
4月27日星期三,一篇叫做《昆明報業寒冬》的文章開始在朋友圈流傳。該文章發布者為微信公眾號「雲南財經商業智庫」,主筆「小明」在文中提到《雲南信息報》(下文簡稱「雲信報」)近兩天的頭版內容,並推測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同時他也提到,昆明報業已經進入寒冬,四大都市報中(包括雲信報、《都市時報》、《春城晚報》以及《生活新報》)的《生活新報》去年宣布「休刊」、實則「停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4月28日,雲信報一名專刊記者在個人微信公眾平臺發布了一篇《再見!雲南信息報》,證實了雲信報進行的員工遣散賠償事宜。她說,自己在遣散會議期間「如鯁在喉,溼潤了雙眼」,但是她也表示,「《雲南信息報》會繼續辦下去,只不過是『瘦身』裁員了。」
雲信報裁員的消息觸動了很多人的神經。四季如春的昆明,真的迎來了報業的寒冬嗎?
一份地方大報的落寞
雲信報專欄作家「風之末端」28日下午轉發了這篇《再見!雲南信息報》,並在朋友圈寫下一段話,頗為動情,「這張創造過雲南本土媒體很多輝煌的報紙,和我個人有太多關係。在它的全盛時期,我曾在上面一周開三個專欄:時評、美食、歷史掌故——它的稿費高於其他媒體。最長的一個專欄開了整整五年。也是它首先報導『躲貓貓』事件和其他一些新聞策劃,我個人也深度介入了。它的一些新聞報導,我曾用來做教材培訓編輯。沒想到今天走到這一步,我心裡百感交集。」
2009年,「躲貓貓」成為網絡熱詞。一個因盜伐林木被關進看守所的雲南青年在當年2月8日於看守所內受傷,被送進醫院,2月12日死亡。警方稱其受傷的原因是放風時和獄友躲貓貓撞牆上所致。《雲南信息報》在2月14日首個報導了這一事件。此後,「躲貓貓」一詞頻頻現於媒體。
在接受傳媒狐(微信號:media-fox)專訪時,風之末端說,最初在雲信報上發表文章,就是用的這個筆名。在雲信報向他約稿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寫一個本土文化專欄。他說,一個由「外來者」南都調來大量採編經營人員辦起來的報紙,卻在本土文化上花了大心血,「做得比傳統老牌報紙都有深度」。
在他看來,當年昆明好幾家本土都市報中,雲信報算得上創新標杆,尤其是南方報業加入之後,整個昆明報業都感到了震撼。他們的創新理念、做過的創新策劃,也曾引起其他報紙的模仿。
「只是沒想到雪崩來得那麼快。」風之末端說。「手機出來之後,都沒有什麼人看報紙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用『無可奈何花落去』來形容吧!」
與「風之末端」的動情不同,一名在雲信報工作6年的攝影記者則在朋友圈寫下這樣的文字:「不是落井下石。不作為、業務低下、勾心鬥角、拉幫結派,再華麗的語言也回天乏術,與其耍心計,不如早垮的好」。傳媒狐聯繫了這名記者,他表示自己在4月13日已經離開雲信報,並強調自己只是「拍照的,算不上記者」。
裁員改組,輕裝上陣
先前已經遭遇《生活新報》休刊,現在作為標杆的雲信報也開始遣散員工。昆明報業的寒冬真的來了嗎?
事實上,那篇叫做《昆明報業寒冬》的文章頗具爭議。一名在《都市時報》工作的記者告訴傳媒狐,文章並不客觀。
文章裡說,「昆明僅剩的三家都市報《都市時報》、雲信報和《春城晚報》都在進行裁員、『員工分流』或者準備裁員。有內部人員透露,有的報紙明年可能就撐不下去了」。
「據時任《生活新報》總編輯的李克炎去年所寫的一篇內部文件,昆明四家都市報廣告收入均已減半。雲信報靠過去留存的2000萬利潤維持,《都市時報》靠昆報集團(全稱為昆明報業傳媒集團)撥款。」《昆明報業寒冬》裡如此寫道。
有人指出,昆報集團的掌上春城APP已經開始盈利,《都市時報》的「i昆明」也在發展,目前在昆明地區已小有名氣。該文作者所寫情況與事實並不完全相符。
而許多雲信報的員工都強調,雲信報此次只是裁員,並沒有倒閉。且裁員是為了「輕裝上陣」。
在雲信報工作了十幾年、且現在依然在職的記者吳敏(化名)告訴傳媒狐,雲信報此次舉動與其說是「裁員」,不如說是將經營部門從報社「剝離」。此次與報社解除勞務關係的員工基本都是經營部門的業務人員和隸屬於經營部門的專刊記者。
「如果以後還想和報社合作,他們可以向報社承包專刊的經營或者其他項目。」吳敏說,「這樣其實和原來沒有什麼變化。」
在她看來,裁員是必然的。「現在報社面臨輿論管控壓力,新媒體的衝擊,經濟下行衝擊,拉不到廣告,日子本來就不好過。今年各行各業都不好過。」
之前雲信報報社已經將發行部門剝離了出去,但仍然剩下很多人。現在要進一步縮減成本,不能只靠縮減版面,還是得從開銷最大的人員上想辦法。若不裁員,經營部門也面臨著業務少,廣告少,運營成本高,員工工資低的窘境。
「現在雲信報這樣做,反而是輕裝上陣。」她說,「還好雲信報拿得出錢裁員,有些報紙甚至拿不出錢對員工進行補償,無法裁員,不得不負重前行。」
除此之外,吳敏還強調,南都沒有從雲信報撤資,也不會撤資。
另一位曾經在雲信報工作的記者說道,「我之前在雲信做的非常開心,是我這幾年最好的一段時間。雲信給每一個記者的空間都很大,一直都是以南都的方式培養記者。從去年開始,雖然經營狀況不好,但依舊仍然支撐。裁員時,也提出按照每個記者的年限提出賠償金。我覺得,雲信沒有對不起任何記者,記者也不需要抱怨。好聚好散,相互體諒。媒體也不需要過度解讀和炒作,也不需要唱衰。有能力的人到哪裡都牛逼。」
吳敏向傳媒狐轉述雲信報經營部門人員的話說,此次雲信報裁員拿出了超過600萬元,對所有離開的員工按照工作年限進行補償。
至於具體涉及到的人數,吳敏說,「因為現在還在進行著,最後有多少還不好說,有的是主動辭職有的是被動離開。不過都要員工和報社雙方達成協議。」
曾經輝煌,未來難測
雲信報原來隸屬於雲南出版集團。2007年,南方報業傳媒集團與雲南出版集團合作重組了雲信報。此後,南方報業投入大量資金,南都也調來大量工作人員對雲信報進行重建。
雲信報社長譚智良在2015年的一次採訪中,將雲信報的發展分為了三個階段。
1985年到1999年是「野蠻生長」的階段,從創刊一路艱難走來。
1999年《成都商報》加盟與之合作辦報後,雲信報進入了「短暫輝煌」階段。雲信報從一份行業報紙成為了一份真正市場化的報紙,在「中國駐南聯盟使館被炸」事件中做出了優秀的報導。然而到了後期,因為合作模式問題,《成都商報》撤資。雲信報開始在競爭中落下風,年虧損超千萬。
2007年,雲信報找到新的合作方南方報業,開始「涅槃重生」。兩年後迅速扭虧為盈,五年後營收接近兩億。到了2013年,雲信報創造了3600多萬元利潤的業績。
然而2014年,報紙經營環境急劇惡化,廣告呈斷崖式下滑。2015年,這種情況也沒有得到緩解。「我們發現報業賴以生存發展的市場突然消失不見了。」譚智良說。因此,2015年,雲信報計劃了三步走改革,包括減少版面,推行項目制和公司化改革。
其中,譚智良具體提到,報社、某個部門、第三方可以組建股份公司,小的一個人也可以成為項目。他說,「過去我們能做2個億,就按2個億來配備報紙的規模;現在如果只剩下較小的市場,那我們就按較小的市場來配備規模,我們通過項目來剝離分流人員。」
此次裁員,或許是雲信報改革的一部分。但不可否認,傳統媒體的整個市場環境已經發生了劇變。雲信報裁員之所以讓人動容,或許是因為傳統媒體要面對的未知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