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港等待上船的旅客
陳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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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海安港依舊非常繁忙。
海安港是廣東省最南端的港口,也是我國較早的汽車輪渡港口之一,是大陸通往海南的重要通道。它位於雷州半島最南端,東含紅坎、排尾角,西嵌三塘角,北吞大水橋溪,南銜瓊州海峽,水面開闊,與海南島隔海相望。
無論是汽車、行人,還是火車,跨過瓊州海峽都要依靠輪渡。而54歲的陳安和、42歲的黃永華就是忙碌在瓊州海峽上的「擺渡人」,他們都是湛航集團的渡輪船長。
多年來堅守在春運的崗位上,陳安和從船長熬成了老船長,少有與家人團聚的春節。「儘管家就在岸上,但我們不能上岸,要守在船上。」陳安和說,春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他們的堅守,是為了更多人能夠平安回家過年。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張丹
1月20日凌晨2時,廣東徐聞海安港的輪渡班次依舊繁忙,不停有大貨車從渡輪內駛出,偌大的港口廣場上,等待駛入渡輪的貨車及小轎車停得井井有條。
1月21日,2019年春運正式開始,這裡迎來了一年中最繁忙緊張的時刻,過海的車流、人流明顯增加,更是一派生產繁忙的景象。
精神飽滿迎春運
「我從小就在海邊長大,對大海有很深的感情。」陳安和向記者介紹說,他出生在東海島上的普通農家,小時候的記憶幾乎都是與大海有關的,「抓螃蟹、挖蜆子、撿海螺,大海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在船長室的陳安和笑著與記者聊起了自己和大海的故事。當時已經是晚上11時,他剛從海南的港口回到了廣東海安港,利用旅客和汽車下船、上船的這段間隙接受採訪。在裝載完成之後,他又會馬不停蹄地駛往海南的港口。
「都習慣了,在船上也沒有什麼白天黑夜之分,班次是24小時的,兩個船長兩班倒,只要到了休息時間就會抓緊時間休息。」儘管已經很晚,但陳安和說話時雙眼依然炯炯有神,似乎沒有一點倦意。
「就算到了高原,我還是會想起大海。」他說,前幾年和家人到西藏去旅遊,那時他們已經到了海拔5600米的高原,但是一看到高原上一個小小的湖泊,他首先想到的還是大海。「這也屬於『職業病』的一種,改不了了。」陳安和打趣地說道。
陳安和告訴記者,他小時候經常會見到在海上巡航的軍艦,軍艦上的海軍士兵身穿的水手服成為他的「夢想」。
從軍人到船長
1981年底,高中畢業的陳安和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名海軍士兵。
「我至今仍非常感謝部隊,讓我得到了成長。」陳安和回憶,部隊是一個大熔爐,增長專業知識的同時還培養了他不服輸的性格,這讓他在後來的工作中完成了多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陳安和告訴記者,1988年回到地方之後,他還是沒有離開大海,進入到航運企業工作。 「為了能夠通過考試,我一年就自學完了所有三年大專的課程。」陳安和說,自己有一個習慣,就是學習的時候會記筆記,那時厚厚的筆記就寫了有二十多本。
他說,如今他那些筆記有些經常需要用的還會帶在身邊,並且會寫新的筆記記錄自己學習的內容。「做船長需要不斷學習才行,技術、法律法規在不斷更新,船長也需要不斷更新自己的知識,才不會掉隊。」
「我覺得船長在船上就是一面『旗幟』,船長的一言一行影響著整條船的船員,所以,作為船長則更要起到模範作用。」 陳安和說,他的一個已退休的船員,在上班的最後一天還是會和往常一樣做好事。「我們要成為老人行走的『拐杖』,成為孩子倚靠的『肩膀』,成為旅客的『行李工』,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從1989年來到瓊州海峽做「三副」,到成為年資22年的「紫荊22號」老船長,陳安和一共在瓊州海峽經歷過27個春運。
「船變了,人也變了」
「渡輪從小到大,從幾百噸的渡輪到現在一萬噸的渡輪。」陳安和回憶說,二十幾年前春運時看到的多是到各地打工的人群,他們大多穿著有些破舊的衣服,背著一個大大的編織袋,匆匆地向著家的方向趕路。
隨著時間的推移,乘坐輪渡的旅客除了民工以外,也陸續出現了上班族和企業家的身影,而曾經以客船為主的渡輪,也逐漸改為了「汽車+旅客」的渡輪。「小車越來越多了。」
「最初的汽車輪渡比較小,只能裝下八九臺車,而且每天只有很少的班次。」陳安和說,到了現在則變成了可以裝下「上百輛小車+990名旅客」的萬噸渡輪,每天的班次也十分繁忙。「春運客流量大的時候,差不多要1個小時到1個半小時,就要進出一班,好在現在的船都大了,能夠及時地接送車輛和旅客安全過海。」
陳安和介紹,在春節前的最後十天和春節後的最初十天,往往也是他們最為繁忙的時刻,「有些旅客春節剛過,初一就踏上了旅程。」
作為春運「擺渡人」的船長和船員們,則是24小時為旅客的出行服務。「所以我們過年大多人只能在船上過了。」陳安和說。
27年春運只回家4次
「我覺得很對不起家人,陪伴他們的時間太少了。」陳安和頗為歉意地說,自己對家人的關心太少了。他告訴記者,如今他的母親已經90多歲了,每次他去到老家匆匆看完母親後,母親都會一步步地將他送到村口,然後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坐的車越走越遠。
陳安和偶爾有機會來到廣州和正在求學的孩子吃飯,看到孩子不夠勤奮的時候,他會忍不住說上幾句,但是孩子也會反問他「你一年和我吃過幾次飯」,他也不知該怎樣回答。
「我是比較喜歡我這個職業的,有句歌詞形容我很貼切,『大海就是我故鄉』。」 陳安和笑著說,他每個月大概能夠有一周的休息時間,但是當假期到了第五天的時候,他就開始想念大海,就會忍不住跑到位於湛江的港口,聽大海上船隻的汽笛聲。
陳安和告訴記者,在他經歷過的27個春運中,他只有其中4個春節是在家和家人一起過的,而大多數的春節他都是在船上值班,和船員們一起在海上過年。
他經常會安慰那些沒有辦法回家過年的船員,春運的意義就是讓乘客們能夠回家團圓,過一個好年,而為了讓更多人能夠順利回家,總需要有人站出來奉獻。
陳安和說,作為一個船長,最重要的是能夠帶一個好頭,不僅要得到旅客的認可,更要保障旅客的安全。
做好船長「傳幫帶」
「去年春運,我在沙發上睡了16天。」陳安和指著身下天藍色的沙發說,如果出現了任何安全事故,船長是第一責任人。所以就算是休息睡覺,他也只是睡在沙發上,以便能夠第一時間聽到船艙裡的「風吹草動」,一有動靜他就要起身前往駕駛臺。
他解釋說,去年春運期間,瓊州海峽海上起了濃霧,導致大量的旅客和汽車滯留,當時他的壓力非常大。「以前如果貨船出了事故會造成上億元損失,但是如果客船出了事故,那都是人命,根本無法用價值來衡量。」
「這麼多年沒出過任何事故,和公司的嚴格管理是分不開的。」陳安和說,「嚴」字不但是他作為船長對船員們的要求,也是公司對員工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檢查,杜絕任何安全隱患。」
陳安和說,在工作時,他是一個非常嚴肅的人,但是在工作之餘,他又是一個相當好溝通的人。「工作必須要腳踏實地,但到了放鬆的時候就要完全放鬆。」 他告訴記者,自己平日裡非常喜歡旅遊,也許到了退休後,他就會開車載著老伴一起到各地去旅遊,「說不定我當時也會成為春運大潮中一名普通的旅客。」
說起工作交接,陳安和頗有信心。「可能和性格有關,我很希望把我的知識和經驗傳下去,做好傳幫帶。」陳安和說,如今許多船員都是大學畢業的,都受過良好的教育,「現在的船員素質太好了」,而他的任務和希望,就是讓「新船長」們儘快成長起來,不讓公司遇到船長「青黃不接」的時候。
「家在陸上,年在海上」
今年42歲的黃永華正是陳安和口中的「新船長」,他在2015年成為船長,當時的「師傅」正是陳安和。
「其實有些誤打誤撞的意思,我之前還真沒想到過自己會當船長。」黃永華如今是湛航集團渡輪「紫荊9號」的船長。1月20日凌晨1時,他的船才剛剛在海安港靠岸。
在船長室內,黃永華將他寫的毛筆字畫掛到了牆面上,在窗口的位置還種了小盆的仙人掌、蘭花等綠植。「寫一寫字,畫一畫畫會讓自己的心定下來。」黃永華向記者解釋說,他會利用休息的時間寫字、畫畫,讓自己在船上能夠讓心定下來。
黃永華的家鄉在茂名化州,最初也沒有想到過要出海當船員,更別說是當船長了。他告訴記者,後來是他在湛江海洋大學(今廣東海洋大學)讀書的師兄建議他高考時報考這個學校,「沒想到還真被錄取了。」他繼續說,他當時讀的是航海技術專業,「一開始上船還挺頭暈的。」 黃永華笑著說。
2002年黃永華即將畢業時,他就已經被湛航集團「預定」,隨即開始了自己在瓊州海峽的生涯。
「最開始是水手,還不是三副。」黃永華說,之後他考上了三副,直升到二副,再考大副,最後才報考船長。「一般要九到十年的時間才能當上船長,最快也要七年,而我又在沿海走了三年,所以用了十二年,算比較慢的了。」
「從2002年到現在,只有1年的春節是在家過的。」黃永華苦笑著說,雖然如今他的家就在海安,但過年還是回不去。
「每逢佳節倍思親」
節日思鄉其實也反映了船員們的心理狀態。黃永華介紹說,每到過年的那一天,船員們就會特別想家。所以,他會組織在除夕夜和初一中午給船員們加加菜,搞搞活動。「其實這兩個時間段旅客也很少,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到家過年了。」
黃永華說,經歷了這麼多年春運,他發現除了客流量在不斷增加以外, 人們出行的目的也從過去的回鄉過年,變為了現在的旅遊過年。「春節前小車入島多一些,散客出島多一些,到了春節之後,則正好相反。」
「在春運期間,天氣對輪渡的影響很大。」黃永華回憶說,在去年春運期間,瓊州海峽海上就起了濃霧,加之客流量很大、工作壓力大,船上有五六個船員被傳染了感冒。「做船長都考過高級醫護,所以在判斷高燒程度之後,我馬上就安排重感冒的船員上岸治療,最終感冒沒有蔓延。」
至於今後是否會繼續做船長,黃永華說:「一般上了船的,以後就很難上岸了,肯定會繼續幹下去的。」
「做我們這一行,岸上的朋友圈子有限,而且我們對於岸上的信息經常也是滯後的。」他解釋說,如今海上有了手機網絡情況會好許多,但是他在海安生活了十多年,在岸上的朋友加起來也沒有超過十個人。「還是在我加入了志願者協會之後,才認識了一些朋友。」
黃永華說,這可能是一種「職業慣性」,不但船長如此,船員也是如此。「其實船上的生活很簡單,除了偶爾會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