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看過這樣一個視頻:
視頻開始,一個可愛的寶寶在哭鬧。
爸爸看到,趕緊將他抱入懷中,左晃右晃,可寶寶依舊哭鬧不止。
奶奶接著抱過寶寶,滿眼心疼,然後試著把臉貼過去,以示安慰。
然而並沒起任何作用。
之後,阿姨過來試圖安慰,可寶寶哭鬧依舊沒有停止。
就在親人們皆束手無策時,走過來一位黑衣男子,他伸手接過了孩子。
奇蹟出現了。
寶寶貼近男子的胸口,眼神裡透露出熟悉的感覺,一滴淚滑過,寶寶停止了哭泣。
幾秒鐘後,寶寶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原來,寶寶的媽媽因車禍去世。
去世前,媽媽將自己的心臟捐給了黑衣男子。
而媽媽的心臟,在這個男人身上跳動,寶寶感受到了媽媽的存在,於是甜甜地笑了。
男子看著懷裡的寶寶,也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生命雖然逝去,卻又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了下去。
古羅馬哲學家說:生命,只要充分利用,它便是長久的。
原來,當生命走到盡頭,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得到延續。
這種方式就是:器官捐獻。
說到器官捐獻,不得不提到一個群體。
中國器官捐獻管理中心徽章
有這麼一群人,每天奔波於生與死之間,他們從一個生命的盡頭,跨到另一個生命的重啟,他們的名字叫:器官捐獻協調員。
而高敏就是眾多協調員中的一位。
2005年的一天,在紅十字會做義工的高敏,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裡,一位母親哽咽的說道:我女兒出了車禍,我想捐獻她的器官,她那麼聰明漂亮,能歌善舞,學習又好,我不想她就這麼白白走了……求您千萬幫幫我……!
高敏掛掉電話,急忙去各方聯繫,最終這位母親的心願得以實現。
捐獻器官的女孩叫金省。
她的腎臟,讓上海的兩位少年重生;她的肝臟讓武漢一位少年,體驗到生命的快樂;她的眼角膜,讓四位眼疾患者重獲光明。
死亡原來不是終結,而是另一個生命的延續。
一條將逝生命,竟可以讓7人重生,這無意的舉動讓高敏大為震撼。
高敏覺得,這是件非常值得去做的事。於是,她義務成為了中國第一名器官捐獻協調員。
從此,高敏過上了與死神賽跑的生活。
每天,高敏都會穿梭在廣東各大醫院,伴隨著她的,還有一個20多公斤重的背包,這個背包裡裝的,都是關乎捐獻的各種資料。
這個背包,時刻提醒著她:每一份生命的重量,每一份生命的感動,和每一次挫折。
2014年,高敏接到了梁耀藝爸爸的電話:兒子耀藝得了腦瘤,自己要求捐獻器官……
高敏趕到醫院,見到了耀藝--一個年僅11歲的小男孩,他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全身插滿了管子,臉色慘白。
高敏了解到:器官捐獻,是耀藝自願做的選擇。
高敏很訝異,這樣的決定對於成年人都很難,一個小男孩怎會有如此愛心?
耀藝的媽媽哭著講了兒子的故事:
一次,耀藝和媽媽走在街頭,看到一輛無償獻血車,車上的人來往穿梭不止。好奇的耀藝問媽媽:「那些人都在幹什麼呢?」
媽媽回答:「他們在獻血。」
耀藝又問:「獻血可以幹什麼呢?」
媽媽回答:「獻血可以救活很多人的命。」
耀藝聽後就跟媽媽說:「那些叔叔阿姨好偉大啊,以後長大我也要獻血,去幫助別人,我也要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從此幫助別人,就在耀藝的心裡扎了根。
得知自己得了腦瘤後,一天他對媽媽說:「媽媽,如果我活不了了,你就把我所有的器官捐出去吧!我也要去幫助別人……」
高敏聽到這裡,既心痛,又震撼。
她握住耀藝的手說:「孩子,你放心,阿姨一定幫你實現這最後的心願,讓你做個偉大的小孩兒。」
高敏感覺到,昏迷中的耀藝,仿佛手動了一下。
高敏想,耀藝一定是收到她的話了。
2014年6月份,耀藝離開了所有愛他的人。
當器官捐獻手術結束後,所有人對耀藝深深鞠了三個躬—致謝、致敬、致愛。
耀藝的器官使4名眼疾患者重現光明;讓3位生命垂危的人重獲新生;更感染了無數人。
一段生命的終止,讓另外幾段生命得以延續,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重生呢?
每天在這樣的氛圍中,高敏早已看破了生死。
她說:死亡可以化作生命。
2016年,高敏又接到張家豪父親的電話:兒子家豪得了神經母細胞瘤晚期,要把兒子的全部器官和遺體捐獻。
24小時待命的高敏,立即出發去醫院。
每一個捐獻背後,都藏著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
當了解到家豪的父親為什麼要捐獻器官時,家豪爸爸哽咽的說,自從家豪得知自己病情,他天真得以為自己如果死了,還是可以回到爸爸媽媽身邊。
於是他就要求爸爸:「爸爸,我死後你一定要再生一個我,跟我一模一樣,還叫張家豪,這樣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聽到這些話,爸爸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他心想,這真的太痛苦了!千萬不要再讓其他家庭,再遭此痛苦。
於是他決定把器官和遺體捐獻。
器官去拯救其他有需求的人;遺體獻給國家醫療做病情研究,好讓此類病情得以治癒。
然而,主動捐獻的案例少之又少,大多數國人受傳統思想的裹挾,很難做出捐獻的決定。
雖然,協調員們做了大量共情和協調工作,但失敗依舊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高敏接到消息:一個男人躺在ICU病房裡,醫生能做的都做了,可還是只能通過藥物和呼吸機,維持生命體徵。
父親得知:兒子的意願是捐獻全部器官。
可祖輩們講究:死後定要留全屍,那捐獻器官不就屍骨不全了嗎?
一邊是傳統思想,一邊是兒子遺願,父親進退兩難。
經過兩天的溝通,父親最後選擇了尊重兒子遺願,可就要在協議書上簽字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小兒子打來電話,死活不同意哥哥捐獻器官,他對高敏叫囂著:你就是那個什麼協調員吧!我哥哥還沒死,就要手術移植器官,你這不是咒我哥死嗎?我不同意!……
時間就在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中過去……
就在這時,ICU打來電話,病人心臟停跳。
聽到這個消息,高敏腦袋「嗡」的一聲懵掉了。
心臟停跳後5分鐘,就代表各項器官衰竭失效。
同時也意味著,苦苦等待器官救命的人,失去了機會。
這項捐獻失敗了。
兩天兩夜沒合眼的她,跑到醫生辦公室嚎啕大哭。
不是委屈,也不是怨恨,而是對生命消失的無助和無奈。
原來,器官捐獻有非常嚴格的標準,其中重要的一點是:病人判定腦死亡以後,才可以捐獻器官。
什麼是腦死亡?
就是一種不可逆轉的腦功能喪失,各種腦幹反射全部消失,這時的病患還有心跳和體溫,只不過已經失去自主呼吸能力,要靠呼吸機和藥物維持。醫學上稱腦死亡為正式死亡。
而傳統認定的死亡是心跳停止,身體變涼,才認為無力回天。
可心跳停止,全身器官會快速衰竭,失去效力。
所以在病人還有心跳時,就要接受器官移植手術。同時也意味著主動放棄生還的希望。
而器官摘除之後,因器官的有效時間極其短暫,要及時移植到受捐者身上。
心臟有效時間是4-6小時之內;
肝臟有效時間是8個小時之內;
腎臟有效時間是24小時;
眼角膜有效時間是24小時。
因此死亡定義的不同,成了多數家屬跨不過的一道坎兒,再加上時間緊迫問題,讓捐獻工作難上加難。
除了以上難題,器官協調員們遭受最多的就是誤解,白眼,甚至是謾罵。
他們被辱罵「草菅人命」,同時還有個稱號:「等待在ICU門外的禿鷲」。
有一次,醫院幾個清潔工聊天說:「協調捐獻這群人太不吉利了,他們出現在哪裡,哪裡肯定要死人!」
高敏聽到,只是苦澀得笑笑。
人們只看到,她出現在死亡的這邊,卻沒注意的是,同時也拯救了幾條生命啊!
她顧不上去計較這些,因為她必須要爭分奪秒和死神戰鬥。
而每次戰鬥的開始,她卻頻擊退堂鼓。
一天,高敏接到一個電話,一位20歲的男孩,因摩託車車禍,被宣布腦死亡。
高敏趕到醫院,想對此家屬進行捐獻器官的協調。
可面對痛從悲來的親屬們,高敏並沒有立即過去。
因為她太了解家屬的痛苦,突發的車禍,和即將失去親人的苦痛,已經重重打擊了這個家庭,倘若她在這時問一句:你可否把你家兒子的器官捐獻出來……?
將心比心,如何開口?
可是不開口,隨時出現的意外,都有可能功虧一簣。
她思索了半天,決定還是走上前去。
當她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到訪目的時,男孩父母還沒來得及做聲,身邊的叔叔大伯們立即炸開了鍋。
在他們看來,器官捐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屍體殘缺屍骨不全,這怎麼能接受呢?
而且這事讓鄉親們知道,一定會被戳脊梁骨的。
高敏看著激動的家屬,沒有繼續。
經過兩天的協調,男孩父母摒除親人的反對,最終同意捐獻器官。
籤協議書時,有個必要程序,需要寫下「放棄治療」四個字。
一旦籤下,就意味兒子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
字雖簡單,卻重千斤。
這是最最痛苦和揪心的時刻。
父親遲遲無法下筆。
儘管最後籤下,男孩的家人還是要求了保密。
他們不想讓人知道,因為接受不了世俗眼光裡的指責和諷刺。
對於這樣的要求,高敏自然會選擇尊重。
劉永光,從事器官協調多年,對於如何開口可獲得家屬認可,他總結了三條經驗:
首先,要有耐心。
等家屬的情緒慢慢沉澱轉變。家屬正經歷嚴重的創傷應激,從拒絕痛苦、憤怒、不解,到慢慢開始接受現實。
火候到了,才把有決定權的親屬叫到談話室來,注意與意見領袖保持有效溝通,一定要預防在沒有說清楚時,被七大姑八大姨的意見所綁架,礙於情面就談不下去了。
第二,概念分離。
談話過程中,要一遍又一遍得做一個概念分離,把死亡跟捐獻這兩個事分開:腦死亡就是死亡,而死亡才是這不幸和痛苦的根源,捐獻只是個繼發事件。
第三,儘量減少想像的痛。
交談過程中,儘量避免用意向不好的詞彙,儘量不用切開肚子,取出某個器官這些割裂的細節,用手術代替獲取,用接受者活下去代替死亡。
即便是做了這些努力,劉永光說,大概率上還是會被拒絕。
不過沒關係,他會告訴家屬,「對所有的家庭來講,都是天大的事,最後決定捐獻了的,沒有一個是後悔的,不著急,再想想。」
這樣做是為了給家屬留下重新選擇對話的機會。
對於每一個協調員來說,每一個案例都被他們牢牢記在心裡。
另他們最心疼並不是家屬說「不」,而是「好,我們捐」。
自己一無所有時,卻把僅有的貢獻給了別人。
而很多人也有疑問,受捐者使用他人的器官,會不會身體裡出現器官原主人的記憶?
因為我們在電視劇中看到這樣的情景:換了心臟後,此人有了心臟原主人的性格和感受……
經過研究,身體大部分的記憶都被儲存在大腦中,身體的器官雖然也會有細胞記憶,但是很少很少,所以改變性格和口味的問題幾乎微乎其微。
每年我國大約有30萬器官衰竭者需要進行移植,而每年能實現的只有一萬多例,很多生命仍在苦苦等待。
而我們也發現,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慢慢有了捐獻器官的意願。
令人欣慰的是,截止到2020年,中國已經趕超美國,器官捐獻案例已居世界第一。
如果說器官協調員是怎麼樣的一群人?
器官協調員劉永光說:「如果生死之間是一條河,協調員就是這條河上的擺渡人,我們在河上來來回回搖著船,把不得不離開的人最後那點光和熱,在人間傳遞下去,把生的希望送給有需要的人。」
我想這就是對這群人最好的詮釋!
向所有的器官捐獻協調員和器官捐獻者致敬!
. END .
【文| 雨飛塵】
【編輯|丹尼爾李 】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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