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粉絲提供的真題。慣例,請這位粉絲找我索要部分譯文手稿。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有沒有同學想讓我批改漢譯英文學(散文)翻譯的,如果人數夠,我考慮推出批改班,針對即將參加文學類MTI考試的考生。一次兩篇文章,一般300-400字一篇。稿件可以考生提供,我從中挑選兩篇(這個更好),也可以我找。
暫且叫「考前佛腳批改班」。主要是在同學原譯文基礎上做些「文學性」修飾,讓譯文顯得「文學」點。在文學翻譯技巧上點醒點醒。使考生給考官留下更好的印象:孺子可教也。
我的「文學翻譯」系列都用了這些技巧的:這兒欠缺點「文學性」,需要來點文學技巧,諸如此類。我文學翻譯,很依賴技巧,因為我還達不到那種下筆成文的水平,達不到樸實中出文採的水準。高人翻譯,可能是出手無招。我們不一樣。
不少同學把翻譯學習的重點放在記單詞和短語上,這個固然重要,但到一定程度,記單詞的邊際收益會降低。就好比學數學,你把三角函數學得再精,學到極致(這需要花很大的功夫),卻對立體幾何不甚熟悉。那麼,不管你數學花費多大的功夫,你的數學成績一定不理想。你應該把花在三角函數上的時間勻一點出來學立體幾何,效果更佳。
把背單詞的時間勻一點出來學習和練習文學翻譯技巧,在原有水平上可能會提高譯文半個檔次。與記單詞不同的是,技巧是通用的,有點普適性的味道。
注意這不是「名家譯文賞析班」,不是拿現成譯文講解,不是拿你的譯文跟他人現成譯文作對比講解喲。有的公眾號,他們自己不翻譯(或者不能翻譯)文學,你相信他們對文學翻譯理解會那麼深嗎?不少都是幫你查詞典,舉例句而已——這個,我高中就會。
價格?
很便宜的,比某些知名公眾號一篇CATTI類文章批改還便宜。
不要100元一篇,也不是90一篇。而是75元一篇。兩篇一次,一共150元。不是簡單批改喲,會針對同學的譯文講點文學翻譯技巧。所以,只面向需要提高翻譯考分的MTI考生。而且本來水平不錯的,也不是批改班對象啊。
程序是這樣的。先民調參與意向和人數,如果人數夠,就下一步;考生可以投稿,一人一篇(無現成譯文那種);我從中挑選兩篇,發布在本公眾號「真題」目錄下,並確定付款方式;考生交作業付款;我批改,提出值得注意的地方和改進意見。
批改不是採用Word修訂模式,而是直接用括號插入原文,便於閱讀。
當然,要有一定人數才行,人數少了,難得架那個勢,難得開那個頭。
《吶喊》自序
在我自己,本以為現在是已經並非一個切迫而不能已於言的人了,但或者也還未能忘懷於當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罷,所以有時候仍不免吶喊幾聲,聊以慰藉那在寂寞裡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於前驅。
至於我的喊聲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顧及的;但既然是吶喊,則當然須聽將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筆,在《藥》的瑜兒的墳上平空添上一個花環,在《明天》裡也不敘單四嫂子竟沒有做到看見兒子的夢,因為那時的主將是不主張消極的。至於自己,卻也並不願將自以為苦的寂寞,再來傳染給也如我那年青時候似的正做著好夢的青年。
這樣說來,我的小說和藝術的距離之遠,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還能蒙著小說的名,甚而至於且有成集的機會,無論如何總不能不說是一件僥倖的事,但僥倖雖使我不安於心,而懸揣人間暫時還有讀者,則究竟也仍然是高興的。(352字)
大約一兩個月前,有考生給我暨南大學2020的真題。我說風格變了,這篇就算了,我不翻。暨南大學MTI長期主打文學翻譯,連續兩次出現比CATTI風格還CATTI的考題,可能性不大。
有人說我特別喜歡翻譯暨南大學的真題。談不上特別喜歡,一來是沒真題,大半年前有考生就給了我幾篇真題,我就慢慢節約到用。到目前推送好幾篇了。《暨南大學-2014-王冕放牛》那篇,我還寫得多認真的,翻譯得也很仔細,不過看的人不多。其實那篇很有文學性,考題出得不錯,很有發揮空間。
二來,暨南大學的考題還不空洞,你懂的。
這篇《「吶喊」自序》節選我拿到很久了,一直不想翻,因為原文有點費解。
於是我研究了下上下文,發現前面很多是看過的——這篇文章應該是學過的。裡面有的話都成名言了: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幾年前,我曾經和同學談起過,我說我現在還是要喊,「喊醒一個算一個」。
以前讀不懂,現在懂魯迅的話了。
現在「吶喊」,還嫌你吵鬧,有人就會回你一句:看不慣,就滾出去!
在搞明白一點背景後,就更容易理解了。開始下筆翻譯。
***第一段***
這是一句,87個字。不擅長整合長句的,斷句較為穩妥。
最近看到有人轉發文章,說非文學翻譯要使用簡明英語,不要把句子搞得又長又臭。
這話總體不錯,但不全面,易誤導人。
非文學翻譯,也有長句,比如法律合同類。文學翻譯,也有短句,毫無疑問。
長短不是問題,不是關鍵。最重要的是要寫得好,長短要取決於具體稿件,取決於譯者的水平和喜好。
他又建議大家「做漢譯英時,不要刻意做句子整合太多,以免語義變得模糊」。
啥叫「過多」?
我認為,恰好相反。平時訓練,你要刻意練習些長句。要逐步培養這個能力——這一步你遲早要走的。
但是,實際翻譯中,長短句最好要搭配,不能讓行文拖沓,要注意節奏。這些需要大量閱讀來培養語感。總之,長句要適當練習。
回來說這段原文,雖然長,但是邏輯清晰,一點也不拖沓模糊。很適合按原文翻譯為長句。容我細說之。
在我自己=插入語;這個先不管,好比人的頭髮指甲。
本以為現在是已經並非一個切迫而不能已於言的人了,但或者也還未能忘懷於當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罷:轉折(but),but後面接原因從句——或者(因為)也還未能忘懷於當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罷。
所以有時候仍不免吶喊幾聲:表示「果」。
聊以慰藉那在寂寞裡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於前驅:這是目的(so that)。
照搬原文句式就是這樣的:
I believed I have already not been一個切迫而不能已於言的人了,but perhaps because I 還未能忘懷於當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罷, I would all the same 不免吶喊幾聲 from time to time, so that寂寞裡奔馳的猛士get到慰藉and not不怕於前驅。
這個句型考場上可以了。當然,對於我來說,我會覺得差那麼點「文學性」。於是,我要使用我的「技巧」了。所以,實際給出的參考譯文雖然骨架沒大的改動,但還是有很明顯的不同。
***第二段***
第一句很長,再不斷句,就有點不夠意思了。
2.1、至於我的喊聲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顧及的;
原文就是倒裝句——我更願稱之為「前置」。句式都自動給你設計好了,不妨直接利用這個句式。
至於:這個比較靈活,比如你可以考慮簡單的about,regarding等。還有個短語,同學不一定熟悉,as to,用法類似介詞,後接名詞性成分。As to whether...., I have no time to consider。
那倒是不暇顧及的,誰無暇顧及?是作者。漢語經常省略主語,所以英譯漢沒必要把主語都翻譯出來,否則會有代詞過多的這種翻譯腔——因為英語不少主語是代詞。
2.2、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筆,在《藥》的瑜兒的墳上平空添上一個花環,在《明天》裡也不敘單四嫂子竟沒有做到看見兒子的夢,因為那時的主將是不主張消極的。
曲筆,這個是攔路虎。單四嫂子,又是一個攔路虎。把我攔住了。
2.3、至於自己,卻也並不願將自以為苦的寂寞,再來傳染給也如我那年青時候似的正做著好夢的青年。
至於自己,是「對於我來說」的意思。前文出現了類似的,即最開始的「在我自己」。
再來傳染給也如我那年青時候似的正做著好夢的青年:這中文不利索嘛,像英文,那麼多修飾語。他們那個年代,不少作家的現代文寫得就這樣半生不熟,所以王朔才會吐槽那些作家耶。
也許你會說這沉悶的語言正好映襯作者的沉悶心理。
***第三段***
一段就是一個長句,比第一段還長。建議斷句。你雖然有寫長句的能力,也要節約著用。
3.1、這樣說來,我的小說和藝術的距離之遠,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句的主語是「我的小說和藝術的距離之遠」,謂詞是「也就可想而知了」,很適合用形式主語it句式。
3.2、然而到今日還能蒙著小說的名,甚而至於且有成集的機會,無論如何總不能不說是一件僥倖的事
蒙著小說的名:以小說的名義結集出版,可能是作者自謙之詞。《吶喊》是小說集。
無論如何總不能不說:這是加強語氣,強調語氣,它的主語是前面半句的整體,可用定語從句連接(非限制性which,which指前半句這個事情):which in no event can be said not to be a lucky thing; which at all events is a lucky thing。
3.3、但僥倖雖使我不安於心,而懸揣人間暫時還有讀者,則究竟也仍然是高興的。
我理解魯迅的高興心理,因為我的文章沒有讀者,看到點擊量增加了一個,也會高興點。
參考譯文第一段看不明白的同學,可以多看兩遍,找出主幹。
【參考譯文】
I, as for me, a person I believe already not too anxious for airing my views to hold my peace, on occasion would all the same raise a cry because I, perhaps not yet forgetting my past share of pathetic loneliness, believe my cries would do a little to comfort the combatants who are charging ahead amid all the hushed indifference, so that they won't be discouraged from braving on.
Whether my cries are valiant or pathetic, obnoxious or ridiculous, I cannot spare a thought for. My cries, as such, should of course follow orders from the commander. This is why I was not hesitate to resort to disguising wording in my writing - in Remedy, to set a wreath especially on Yu'er's grave and, in Tomorrow, to refrain from suggesting that the wife of the fourth son of Shan's did not see her son in her dreams, for the commander at that time was against pessimism. For my part, I am loath to pass my self-conceived bitter loneliness to those youth, who are full of rosy dreams as I was when I was their age.
It is imaginable, therefore, how far off art my novels are. These of my works, in the pretentious name of novels, are even favored with an opportunity to appear in a volume, which is undeniably a fortuitous event. Though fortuity upsets my mind, the likelihood that there is still readership out there, at least for the present, does give me some delight. (248 wor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