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② | 《追魚》:東海野生大黃魚滅門記

2020-12-15 澎湃新聞
連載①|《追魚》:東海野生大黃魚滅門記

作者:龔晶晶

引言

英國環保生物學家卡魯姆·羅伯茨曾說:每一代人親眼見到自己那一代的環境,都會以為這就是自然或正常的現象,變動的環境基線會造成社會集體的失憶,讓逐漸惡化的環境,以及野生動物逐漸減少的現象,幾乎無法引起人們的注意。

在我們這一代,東海野生大黃魚就是這樣一個集體失憶的存在。

我是90後,我想寫一個關於岱衢族大黃魚前世今生的故事。

尋至漁村山野,走遍城鎮鄉村,我試圖用數十位親歷者的記憶,拼湊出這一尾我們這輩從未親近過的魚。誰想,故事的最後,拼出的卻是一封寧波寫給大黃魚橫跨百年的情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漁汛!漁汛!

(一)

爵溪往事,對於寧波諸多海邊小鎮而言,顯然都不會陌生。因為倚靠著同一片海洋,漁人們大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漁村的榮辱興衰也幾乎都與大黃魚有關。如今立於爵溪古城沙灘,向東眺望,當年鄭根興父親的漁船,遙遙駛向的,就是大目洋的方向。那片海洋幾乎收納了寧波所有漁村關於大黃魚的懷想。

大目洋,位於象山半島東側,西靠大陸岸線,北起象山港、佛渡島、六橫島與舟山海域相連,東至韭山列島,南迄檀頭山島與貓頭洋分界。總面積約2200平方千米,是寧波市境內最大的淺海漁場。

大目洋,因大漠山得名。民國《象山縣誌》載:大漠山原為「大目」,亦稱「大木」、「大睦」,海拔150米,高踞洋面中部,在爵溪鎮東偏南,為漁船作業的陸基坐標,故以命名。作為浙江沿海大黃魚主要產卵場之一,大目洋開發歷史悠久。早在明代,著名學者顧炎武就在《天下郡國利病書》中記載稱:「蓋淡水門者,產黃魚之淵藪,每歲孟夏,潮大勢急,則推魚至塗,漁船於此時出海撈取,計寧、臺、溫大小漁船以萬計,蘇松船以數萬計,小滿前後凡三度,浹旬之間,獲物不知幾萬金。」足見其時大黃魚資源之豐厚與捕撈數量之大。這「淡水門」指的就是大目洋南側,石浦港銅瓦門北側,半招列島之間。該漁場以盛產大黃魚聞名。明代中葉起就成為爵溪獨撈船作業的傳統漁場。

據《寧波水產志》記載:每當春夏之交,台州「浮爿」、溫州「小白底」、寧海「長衣對」,及舟山、象山、鎮海、鄞縣等小對、流網漁船數千艘集聚漁場。50年代大黃魚汛時,寧、舟、溫、臺漁船仍常有3000—4000餘艘前來捕撈,平均年產量6300噸左右。60年代年平均7100餘噸。1967年高達3萬噸。後面的故事,大概你也知道。機帆船作業興起,因捕撈強度加大,忽視資源保護,大量捕撈未產卵的「進港」大黃魚,使得大黃魚資源漸趨衰竭。

筆者尋訪多地,意外得到了一份浙江省海洋水產研究所統計的1952年至1978年大目洋漁場大黃魚產量統計數據。1952年,8050噸;1953年,9465噸;1954年,4115噸;1955年7065噸……1977年,12200噸;1978年,3100噸。表格的最後,一行小字看得人心頭一驚:「1978年後形不成漁汛,統計停止。」不過幾十年光景,大黃魚就已經潰不成汛。到了1979年,這片曾經雲集萬艘漁船的海域,卻只來了不足百艘的機帆船,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裡的大黃魚,幾乎已經絕跡。

在東海漁民捕撈大黃魚的無數戰場中,除了大目洋,最值得一提的,自是那昔日威名遠播的大黃魚主漁場——岱衢洋。

從象山,一路向北,乘風破浪,遼闊的海面上,寧波漁民最熟悉不過的,就是中國最大的漁場——舟山漁場。這一帶大陸架寬闊,西有長江、錢塘江、甬江三大入海口,源源不斷地將魚兒鍾情的各類餌料一股腦推至此處;東海沿岸流、臺灣暖流和黃海冷水團更於此處狹路相逢,搏擊交匯,水流攪動,養分上浮,引來眾多魚群棲息、洄遊。解放以來, 「三省一市」(浙江、江蘇、福建以及上海)來此捕撈者,更是與日俱增。早在木帆漁船時期,這裡就已成為寧波漁民捕撈大黃魚的傳統漁場。

在舟山漁場,聚集起最多漁船的洋面,絕對是這盛產大黃魚的岱衢洋。岱衢洋,地處舟山群島中北部,洋在岱山、衢山兩島之間,故名。北通嵊山漁場,東連中街山漁場,漁業資源豐富,素有「門前一港金(金色大黃魚)」之稱。因正對杭州灣口,海域深淺適宜、水混質肥,潮流湍急,水溫適度,鹹淡適中,自古便是大黃魚產卵繁衍的理想之地。據史料記載:北宋宣和六年(1124年),舟山等地漁民已在岱衢洋捕撈大黃魚。清康熙年間,岱衢洋業已成為捕撈大黃魚的中心漁場。

現年78歲的寧波海洋漁業公司原總經理王松栽,就來自毗鄰岱衢洋的舟山嵊泗縣大洋山,「四五十年代,岱衢洋的大黃魚可是多得不得了。每天清晨去沙灘上隨便撿撿也有一籮筐了。我們村那個位置潮水比較急,有時候潮汐變化,海底的大黃魚就會被浪從底層翻上來,漲膏了就浮到水面上,將死未死的樣子,嘴巴一開一合的飄在那裡,其中還有不少就連魚膏都翻到嘴巴外頭了。」據老人回憶,旺汛時,夜裡島上的人還找學生去抬過大黃魚,價格他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是2毛錢一籮。

印象中,當時的大人們,總是櫛風沐雨忙碌於漁業生產,對撿大黃魚皆不以為然,唯有孩子們還會將撿大黃魚當做一樁尋趣之事。在他們看來,赴海邊撿大黃魚也要熟諳門道,一是要算準潮水漲落時間;二是要善於耐心等待。有時,急急迫迫趕至海邊,潮水要是還沒漫上來就得自找樂趣,打發時間,待到潮水漫到了灘涂,孩子們大多都開始全神貫注掃視海面,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黑點也不會放過。只要細細觀察,很快就能夠發現大黃魚。凡漂浮在海面上的大黃魚因膏囊作用其肚皮都是朝上的,在陽光下呈現金黃色彩,特別炫目。而別的魚卻有不同,一般大部分身體都掩沒在海水中,水面上只顯露黑黑的一小部分。每每看到漂在海裡的大黃魚被浪濤半推半就蕩來蕩去,性子急的男孩們,多數還會毫不猶豫地把衣服一甩,光著膀子「撲通」縱身跳入海中,遊過去撿。

哪怕是到了象山爵溪大黃魚日漸式微的60年代,王松栽口中那番「晨曦灘頭漫撿黃魚」的難得景致,也還是舟山岱衢洋一帶漁村最尋常不過的風景。

「1956年,我出生在舟山岱山的一個小漁村,祖祖輩輩都是漁民。」現年61歲的寧波市海洋與漁業局原副局長陳員祥已經退休,如今就安居在象山的海岸邊上,寂靜的夜裡,他還能同兒時那般枕著海浪聲入眠,只是那時,在那個岱衢洋邊上的小漁村裡,除了海浪擊打礁石的聲響,他還能聽到更美妙的樂音。那是,農曆四五月間此起彼伏的黃魚叫聲,「咕咕咕咕」,撓得他心頭一陣痒痒,然後開始盤算:若是夜裡海上颳起大風,明早一定要搶先去海邊撿些大黃魚回來。

殊不知,在他酣睡的當下,無數懸掛的帆蓬正潛伏在岱衢洋的海面,靜候大黃魚的光臨。那時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每至立夏時節,大黃魚都會不約而同地洄遊到岱衢洋,成群結隊,層層疊疊,如同朝聖。魚多的地方,就像一座磁場,將船吸引著趕往那裡。江、浙、閩等地的漁船紛至沓來,都匯聚在這片海上。緊鑼密鼓,載著厚重的網具,如千軍萬馬般在海上排起長隊,光是想想,也覺得甚是壯觀。《浙江建設月刊》》舊時曾這樣描繪岱衢洋大黃魚汛時的景象:「漁船出海時,帆影蔽空,蜿蜒數十裡不斷。排在洋面下網時,宛如萬裡長城,雄鎮海上。」

偌大的洋面上,漁民們或緊拉沉甸甸的網,哼著「嗨作嗨作」的號子;或使勁劃著櫓槳,漁船徐徐穿梭,再次尋找下網的空隙。而另一些漁船則載著滿艙的大黃魚,就近駛向島上的東沙角漁市,待銷售後可趕緊返回漁場。一片片的帆,如一面面旗幟,層層疊疊地豎立海上,有的凝固,有的顛蕩,有的緩緩移動,將海上布排成帆的世界。

一陣又一陣的漁民號子在海上迴蕩。 「殺啦啦啦羅,嗨作嗨作……」「哎呀一根索呀,老少跟拉吃呀,回頭三把輕呀,拖進六十裡格斤。拔網更加輕呀,插杆門門亮呀……」南腔北調的,本地方言的,在洋面上混在一起,既有艱辛的吶喊,又有歡欣的快感,捕魚勞作的感受在號子聲中一一噴發,此起彼伏,豪邁粗獷。岱衢洋上,一派歡騰。

夜,給了海上的漁燈一座最好的舞臺。幾千艘的漁船順著潮流排在洋面上,雖不歸整,卻一串一串展開。每艘漁船上的燈火少則四五盞,多達十來盞,數以萬計的漁燈聚在一處,霎時間,岱衢洋上燈火輝煌,燦然若晝。 「岱山十景」之一的「衢港燈火」由此得名。可惜,如是景象,在此後十餘年間,終是隨著大黃魚的消失,成為後人只可神往的「陳年舊夢」。

在岱山,懷念如是景象的,又何止陳員祥一人。無論是老漁民,還是老漁婦,只要說起大黃魚,總是笑逐顏開,滔滔不絕。一來二去,筆者也打探到了不少只有口耳相傳才能聽到的事。比如岱衢洋的大黃魚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常棲境內海域的稱「老港黃魚」,體大、鱗黃、尾部略紅,一年四季漁船時有少量捕獲;另一種則是從外海越冬場進去岱衢洋集群產卵的「新港黃魚」,個頭小些,色略淡白,又稱「清水白麟」,是漁民主要的捕撈對象。南港與北港的黃魚也有所區別,南港黃魚肉肥個大,北港黃魚個頭略小,肉質更硬,口味也更加好些。

同爵溪一樣,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大黃魚汛就是這個島上居民一年經濟收入的主要來源。清代詩人周慶森就在《洋生時》一詩中,有過「蓬島周圍八百裡,一年生計在洋生」之句。在多數岱山漁人的描述中,這裡的漁汛時節,與鄭根興記憶裡的爵溪也是一般無二:海上桅杆林立,街道上行人擁擠,熙熙攘攘,喧鬧聲如雷貫耳。入夜燈火通明,商店攤販晝夜營業,各類商品物資應有盡有,碼頭和沙灘上大黃魚堆積如山,碼頭至魚廠運魚的路上,隨地可見掉落在地上的大黃魚。魚廠搬運、劈魚,醃魚工有序地加工大黃魚晝夜不息,到處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魚腥味。據史料記載,1966年,中水公司就於此收購大黃魚16萬擔(8000噸),成為歷史上收購大黃魚最多的年份。

在陳員祥的回憶中,小時候,他那位做了一輩子漁民的父親就時常念叨起海上的事來:黃魚叫聲越大,魚發越旺。一網下去,網裡就全是魚,多得無法形容,整頂網浮起來,也算不上什麼稀罕事。甚至人還可以在網墩上來去行走,有「對水對魚」(一半海水一半魚)之說,但父親卻總覺著魚應該是比海水還多的。記憶中,那時的魚網都是用麻、棉紗織成,網裡的黃魚進的太多,就容易「爆網」,「漏網之魚」不死也會脹膠,海面上就多了許多飄浮著的金燦燦的大黃魚。據相關資料顯示,光是1957年,岱山冷峙漁業社張網船俞安定單位,就曾一水撿到大黃魚7000餘斤。

在岱山縣文史資料《耕海歌》的記載中:1959年岱衢洋大黃魚產量3.27萬噸,佔浙江漁場大黃魚產量55.6%,佔全國大黃魚產量的43.7%;1965年產4.25萬噸,佔浙江漁場大黃魚產品67.5%,佔全國大黃魚產量的41.3%;1967年大黃魚總產量達到5.5萬噸……

若對照筆者手頭那份浙江省海洋水產研究所統計的1952年至1978年大目洋漁場大黃魚產量,大目洋1959年大黃魚產量為6600噸,1965年為5500噸,1967年為3萬噸,足見岱衢洋捕撈大黃魚數量之豐。

(二)

「當時年紀小,只知道是村子裡的漁民們從福建學了一項交關了不起的捕魚技術。梆聲響起,大黃魚便大量浮出水面。一時產量大增。這才有了那些年壯觀的豐收景象。後來我才曉得,那威力巨大,以一抵十的絕技竟就是讓漁民們又愛又恨的敲罟作業。這是一種利用聲音捕殺魚類的古老漁法,威力霸道,簡直可以秒殺一切捕魚方式……」

上世紀50年代,浙江一帶的漁民開始學習福建進行敲罟(gu,音鼓,系方言音譯)作業。

敲罟作業是廣東潮汕地區發明的一種利用聲學原理的傳統漁法,最遲在明嘉靖年間便已經產生。一般是中間兩艘大漁船(稱罟公罟母)張好網,再用二三十條小船在大船前圍成半圓圈,每艘小船3人,一人搖櫓,兩人敲打綁在船幫上的竹槓,發出巨大的合音。據傳,聲波傳入海中,能引起黃魚的耳石共振,導致昏迷死亡,船隊漸漸合攏,昏死的魚群被趕入大船張開的網中,便能一網打盡,產量極高。

「敲罟作業引起黃魚耳石共振,導致昏迷死亡」的說法廣為流傳,在所有筆者能找到的資料及報導中,幾乎都有提及,對這一現象的原理解釋也是言之鑿鑿:「大黃魚和小黃魚都屬於鱸形目石首魚科黃魚屬,古籍裡稱石首魚。包裹在大黃魚頭骨裡的魚腦石,玉白色,雛雞狀,可做藥材,還常被孩童當做棋子來玩,實則就是大黃魚耳石,起平衡和聽覺作用。漁民們就是洞察並利用了大黃魚的這個弱點,對它們進行了毀滅性的掠奪。」

但在筆者後續的走訪中,業界公認的「中國大黃魚之父」劉家富先生卻給出了不同答案。劉家富,福建省寧德市水產技術推廣站原站長,30多年來始終致力於大黃魚人工繁育與養殖技術研究,中國人工繁育的第一尾大黃魚就是出自他手。劉老是個謙遜卻較真的「老學究」,雖已是77歲高齡,至今仍奔忙於大黃魚產業的一線。初見,他就向筆者糾正了不少關於大黃魚以訛傳訛的說法。

 「其實敲罟作業的原理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玄乎。利用黃魚耳石共鳴,把魚敲昏的錯誤說法,已經延續很多年了,對此我特意進行過考證。其實,敲罟作業不是把魚敲昏了,而是利用聲音對魚群進行驅趕。大黃魚容易受驚,一有聲音,就會四處逃竄,幾十條船圍在一起,形成包圍圈,外圍的魚四散逃走,裡面的魚卻集中到了一起,捕撈就容易了。」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五六十年代,敲罟作業確實使全國大黃魚捕撈量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彼時,在浙江一帶,敲罟又被稱為敲黃魚,算得上是一種特大型海洋捕撈作業,一個作業單位人員多達200人,動用大小漁船30多艘,漁網長達120米,網捕產量高達幾十噸黃魚。作業產量高、成本低、收入大;操作技術容易掌握,又能大量利用舊有工具,易發揮勞動潛力及工具潛力;改進和淘汰落後作業;變淡季為旺季,漁民收入顯著提高,這些優勢都成了敲罟作業迅速傳播的主要原因。

1954年3月,兩位來自汕頭的技術員被聘請到福建東山、詔安縣傳授敲罟技術,次年,福建省水產局將敲罟漁法作為"一種近海的先進作業"在全省推廣。

1956年6月,福建惠安縣的兩艘漁船來到浙江平陽縣石坪鄉(今蒼南縣)開展敲罟作業,獲得高產,當地漁民紛紛效仿。1957年,浙江僅溫州地區敲罟作業就高達162艚,大黃魚年產量由常年的5000噸增長到近10萬噸,增加了20倍。魚多價賤,大黃魚跌至每斤五六分錢,更多幼魚則堆在灘頭腐爛,當作肥料。

隨著東海各大漁場敲罟作業轟轟烈烈的興起,這把利刃所帶來的傷害,也迅速暴露。「這種作業方式對黃魚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不管是大黃魚、小黃魚,還是幼魚統統一律聚殲;其次是敲罟作業和其他作業之間容易發生矛盾,漁場糾紛也比較多。」

1958年4月22日,《浙江省海洋水產資源繁殖保護暫行條例(草案)》頒布,明確提出禁止敲罟作業。敲罟風很快得到制止。第一次敲罟風從1956年下半年始至1958年上半年基本消失,歷時兩年。

1960年,我國處於國民經濟困難時期,天災人禍,糧食極度短缺,城裡人勒緊褲帶過日子,不少地方出現了餓死人的現象。「救魚不如先救人」,許多漁民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冒著坐牢之險,重新搞起了敲罟作業。敲罟作業使大黃魚開始源源不斷地進入市場和尋常人家,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城鄉食品緊缺的局面。

1963年3月,國務院下達《關於禁止敲罟的命令》,省、地、縣均予以高度重視,對堅持敲罟、屢教不改者採取了法律制裁。從1960年下半年至1963年上半年,歷時三年,浙南地區敲罟之風才徹底平息。但此時大黃魚沿岸產卵群體已受到嚴重破壞。

至80年代初,東海,再無大黃魚汛。

這樣的結局,顯然是超出所有漁人想像的。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那些曾經在沙灘上堆積如山的大黃魚,那些曾經多到怎麼捕也捕不完的大黃魚,有一天會真的消失於東海。他們只是沒有想到,千年不易的大黃魚汛,竟是斷送在他們這輩的手中。

這許多年來,在幾乎所有公開可見的報導中,人們都將東海野生大黃魚的消失歸結於「敲罟」作業。可走訪時,卻有人向筆者提出了這樣的困惑:根據潮汕地方史志,敲罟作業在明嘉靖年間始創於饒平縣大埕鄉,之後陸續傳入南澳、澄海、潮陽和惠來各縣。但為何這種被後世認為是造成野生大黃魚絕跡的「終極漁法」,卻能夠在發源地潮汕流傳幾百年而相安無事呢?

其實答案也並不難找。

據嘉慶《澄海縣誌》對敲罟作業的記載:「春夏間天晴無風,掌圈者集數十疍船出港,給以飲食,擇老練者為長年(即舵公)。至洋,長年居中,眾疍群而聽命焉。以旗揮之,鹹相率遠布,令幼稚環圈擊板以驅魚。逾時,復以旗招之,使圈漸逼,而擊板益急,不論何魚,凡頭有沙者,畢集圈內,困不能舒,若其頭無沙,即逝矣。長年張網取之,或多至數十擔,獲利什伯。若所獲少,俗謂之扣白圈。」

由此可見,其一,敲罟只在春夏間進行;其二,敲罟是疍民採用的捕撈方式。舊時潮汕雖然海邊各縣均有敲罟,但範圍較小,如潮陽全縣只是達濠的東湖和廣澳村有罟艚,而且多在春汛進行,對資源破壞並不嚴重。這大概是因為疍民雖然是潮州人的族源之一,但這種「水上人家」卻有些類似於西方的吉卜賽人,人數不多且對自然存有敬畏之心。

劉家富告訴筆者,實際上,在敲罟作業消失長達十年之後的70年代,僅舟山漁場每年大黃魚平均產量仍超過10萬噸。可見,在十年的休養生息中,東海大黃魚資源已然恢復,所以,野生大黃魚最終的滅絕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人類對資源永無止境的掠奪。

大黃魚千年不變地越冬、洄遊、產卵,東海漁民的捕撈手段卻是年年更新。除了敲罟作業,其他花樣百出的漁具漁法同樣也不好對付。

上世紀50年代,小型木帆船,搖櫓撒網,手工作業;60年代漁船機動化,拖網漁業;70年代,鋼質大型漁船,漁探儀,捕撈能力超過了資源再生能力;80年代,漁輪裝備了更先進的助漁助航設備,與此同時,漁汛紛紛消失;90年代,中國變成全球首屈一指的漁業大國,近海漁業資源卻面臨枯竭!想到這些,陳員祥連連搖頭,久久不再言語。拖網、圍網、張網、流刺網、籠壺、延繩釣……大概也沒人能比他更清楚,這些現代漁具的威力究竟有多可怕。

前幾年,他看到過一張攝於上世紀70年代的老照片,一條寫著「寧漁」字樣的漁船正在捕獲大黃魚,漁網過處,密密麻麻的大黃魚被聚集在船的周圍,拖在漁船的側旁,雖然照片是黑白的,但他也可以想像的出,那顏色該是金燦燦的一片。可每每想起當年,再看看眼前大黃魚漁汛已經消失了近40年的海洋,那種痛心,大概也只有當年經歷過大黃魚黃金時代的老漁民最是能感同身受了吧。

在經歷60年代圍捕產卵場,70年代圍捕越冬場,80年代濫捕大黃魚幼魚三個階段後,上世紀80年代的某一天,大黃魚魚訊就這樣悄悄的從東海消失了。這場如同非洲草原角馬群的浩大遷徙,就這樣突然戛然而止。

故事的最後,人們多數是這樣結尾的。 「最致命的一擊發生於1974年初春,浙江省組織了近2000對機帆船前往大黃魚的主要越冬場外海中央漁場圍捕。這一年魚發麵積大,魚群密度厚,舟山漁場的大黃魚產量由10萬噸猛增到16.81萬噸,創造了我國漁業史上大黃魚產量的最高紀錄。自此以後,東海野生大黃魚資源一蹶不振,銷聲匿跡。」

可這簡短的一段話,又哪裡能概括得了,為東海野生大黃魚畫上句點的1974呢?

可惜,無論是在地方史料還是媒體報導中,對那一年的記載實在寥寥。可那些經歷過的人,終歸還是記得的,在筆者後續的走訪中,越來越多不為人知的漁人記憶,也漸漸浮出海面……

(三)

在1974年瀰漫黃魚叫聲的東海上,海上最多的就是老百姓的機帆船。船上的船老大多是祖祖輩輩捕魚為生,絕大多數都沒有陳員祥或是王松栽這樣的專業背景,文化程度不高,也鮮少有人會對當年大黃魚的豐收景象進行記錄。所幸,在寧波,還有個「浙江漁業第一村」——石浦東門島,能挖出些當年的故事來。

走訪時,彼時的船老大不少已經故去,餘下的多也年近暮年。他們說,那一年東門島漁人的足跡,已經踏遍大目洋、貓頭洋、漁山島、大陳漁場,由於魚類減少,他們只能去遙遠的外海繼續討生活。除了跟隨國營企業的圍網船撿些「漏網之魚」外,多數漁人還是按照最傳統的方式,以經驗豐富的船老大馬首是瞻。

現年63歲的梅嶽明,是地地道道的東門島人,祖上四代都以捕魚為生。而他自己也做過了整整25年漁民。自小爺爺就常常念叨:「千魚萬魚都比不上大黃魚。」可惜,生不逢時,等老梅有機會出海,卻完美錯過了父輩口中東海野生大黃魚的「黃金時代」,「等我19歲第一次出海的時候,已經很少能捕到大黃魚了。」而老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捕上成群大黃魚的年份,就是這特殊的1974年。

那時候,他還不是如今東門島上赫赫有名的「梅老闆」,額頭上也沒這許多深深淺淺的抬頭紋。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單衣,依舊坐在那艘裝著寧波亞馬牌發動機的機帆船裡,慢慢悠悠地飄在海上。老梅記得,那是1974年農曆的四月初,出海的時候回頭望去,東門島上正漫山遍野開著紅豔豔的杜鵑。那個姓鄭的船老大,還特意走到跟前,打趣說,「小夥子,第一次去外海吧,等回來,可就跟我一般黑咯。」「那時候我可不曉得,多年後,這個親切的船長,竟然會成為自己的老丈人。」

在老梅的回憶裡,那時候的機帆船都跑得極慢,他們坐著那艘馬力120匹的漁船,在海上飄了整整30個小時才抵達海區。因為早年間在小船上搖擼的經歷,這樣漫長的航行,他早已習以為常。在那艘只有指南針和水深探測儀的機帆船上,經驗豐富的船老大就成了感應魚群位置最精準的雷達。但讓人驚喜的是,在鄭老大的「毛估估」裡,他們一網捕上的居然是1萬斤金燦燦的野生大黃魚……

後來,老梅又在船老大們斷斷續續的講述中,聽到了更多關於大黃魚的事。

1974年,外海漁場(今181海區,水位42米),船號30007、30008。象山東門漁村的帶頭船老大楊師傅,就曾一網捕上過10萬斤大黃魚。後,在同一位置,另一船老大葛師傅一網捕上8萬斤大黃魚。

1978年,東門漁村船老大吳昌龍,駕一木帆船,於衢山拷門(方言)與鐵燈江(方言)交界處,以毛竹打樁,捕獲8萬多斤大黃魚。

1982年,檀頭山與雞籠礁東,船號31011。東門漁村船老大馮永紀,拖網捕獲3萬多斤大黃魚。

1984年,將軍帽島以東,船號40027。東門漁村船老大金祥根,於農曆四月初九及四月十九,兩網共拖網捕獲5萬多斤大黃魚。

1985年,漁山島東南,船號30025。東門漁村船老大許良清,拖網捕獲3萬斤大黃魚。

……

據島上有經驗的漁民說,1975年至1980年期間,檀頭山一帶還有很多大黃魚,只是後來就再也看不到了。可在老梅的印象裡,雖然那些年島上也偶有大黃魚豐收的消息傳來,卻再沒有哪年的盛況,能與1974年的比肩。

「我們機帆船捕上來的還只是那年的九牛一毛,當時國營企業的圍網船才叫厲害。他們設備先進,船也大,一網上來,我們這些機帆船就在邊上撿撿也能滿載而歸。」老梅叼著一根煙,望著大海的視線,似乎又飄得更遠了……

1974年,正月初五。

夜色漸沉的海上朔風凜冽,一艘寫有「寧漁413」字樣的漁船悄然停靠在了舟山嵊泗列島一帶。「我們是寧波海洋漁業公司的,本來打算北上,前往黃海與渤海灣之間的海域捕撈青魚,誰想到半路船拋錨了。」這艘船上的輪機員就是此前故事裡的舟山小夥陳員祥。

初六零點,檢修完畢,「寧漁413」繼續北上。一船人都有些疲憊。

可到了凌晨3、4點鐘,途徑181海區時,垂直魚探儀上的一塊影像,引起了船員的注意。

船長貝財章是當時寧波赫赫有名的老船長,出海經驗很是豐富。他看完後,笑著對大副說:「那就下一網試試,就當給大家添點小菜。」這一網,滿滿的鯷魚裡,夾著幾條少見的大黃魚。

熱鬧過後,天色已亮,「寧漁413」繼續一路向北。

初七零點,已經睡下的貝財章突然被人慌慌張張地叫醒。原來,值班大副在垂直魚探儀上又發現了一塊奇怪的影像。「與第一次黑且密的影像不同,這一次的比較疏散,就像毛筍一樣,出現在距離海底25米的位置。」

「放網!」貝財章當機立斷,下達命令,「寧漁413」開足馬力向魚群包抄,長達700米的漁網從船尾吐出,底鋼緩緩下沉。不到5分鐘,網船與隨行的2條燈光船合攏,魚群被圍困在網圈之中。

漁網的浮子在深藍的海面上,畫出一個直徑250米左右的包圍圈,陳員祥爬上駕駛臺頂,用探照燈一照,只見平日裡白色的浮子此刻卻猶如金子一般閃閃發光,再定睛一看。「不得了了!全是大黃魚!」所有人都沸騰了。

隨著吊杆的升起,幾分鐘後,網圈裡密密麻麻的大黃魚開始如海水般湧出水面,因為魚實在太多,深達200米的漁網根本無法起網,哪怕是在海上見多識廣的貝財章也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場景。

船員們只能坐上舢舨,用篰一趟又一趟地打撈大黃魚,寒冷的冬夜,每個人都忙得汗水涔涔。但直到第二天中午,整艘船完全裝滿,也只是撈完了冰山一角而已。

「直到今天,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清晨6點半,太陽從海岸線升起,海面上一片金光閃閃的樣子。」在陳員祥的記憶中,那天他們一共打撈上120噸大黃魚,6000箱裝的滿滿當當,但漁網裡還是留有不計其數的大黃魚,沉得無法收網。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割破漁網,讓魚順流而出,一時間,方圓幾公裡的海面,全都漂浮著金燦燦密密麻麻的大黃魚。

上午8時,「寧漁413」上的報務員向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漁撈科發出電報,匯報現場情況,並請求其他5組已經北上的船隻返回同一海域捕撈大黃魚。結果,返航船隻,盡數滿載而歸。

這無疑是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捕撈大黃魚史上的一次大捷。另據當時一份手寫的資料顯示:而這也是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有史以來第一次以燈光圍網作業專門捕撈大黃魚。

(四)

 

提起「寧波海洋漁業公司」,多數年紀輕的寧波人或許並沒有什麼印象。但對於老寧波人來說,這個已經消失多年的國營漁業公司,卻或多或少承載著他們的青春。

寧波海洋漁業公司的前身為浙江省水產公司,建於1954年,由浙江省水產廳和舟山地區雙重領導。1957年9月,從舟山遷建至寧波市外馬路,改名地方國營浙江省海洋漁業公司,由浙江省水產廳領導,寧波市人民委員會負責檢查、督促。1958年4月,寧波水產冷庫建成,與公司合併,遷址至寧波市北郊孔浦,1992年8月17日更名為寧波海洋漁業總公司。是浙江省內集海洋捕撈、水產加工、漁輪修造、漁船製造、港航疏通、海陸運輸、內外貿易於一體的綜合性國有海洋漁業企業。至1993年底,公司佔地面積22萬平方米,職工達到近5000人,在寧波可謂盛極一時。2004年,企業改制。自此,這一在東海戰功赫赫的海上傳奇,才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在不少寧波海洋漁業公司老船員的回憶中,五六十年代,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拖網漁輪主要作業的漁場是在台州列島至嵊山、海礁長江口一帶,70年代,近海四大傳統經濟魚類(大黃魚、小黃魚、墨魚、帶魚)資源嚴重衰退,公司作業的漁場才慢慢向外海擴展。主要捕撈的魚群也以青魚、帶魚、鮐鰺魚等為主。1970年後才開始漸漸地把目光投向外海越冬大黃魚。

「1974年,是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捕撈大黃魚的最高峰。4700多噸大黃魚,相當於全年所有魚類總產量的20%。」那一年,王松栽還不是寧波海洋漁業公司的總經理,而只是公司生產指揮所裡一個對漁業頗具天賦的「技術宅」。在他家客廳厚厚的一疊資料中,一份由他手繪的1974年東海月平均表溫圖,就是這一年寧波海洋漁業公司能取得豐收的決勝法寶。「過去我們捕魚沒有設備,靠的就是水深。找出各種魚群聚集的海區位置和時間,是我們學這個專業追求的目標。根據水域和魚群特點,需要預先判斷出該由何種方式進行捕撈,決定圍網可以瞄準圍捕,拖網則改用大網目大網口瞄準拖捕。」

王松栽隨手就畫出了一個洋流分布圖,示意筆者:「在我國沿海的幾條洋流中,最不能忽視的就是黑潮。」 黑潮,即日本暖流,自菲律賓開始,穿過臺灣東部海域,沿著日本往東北向流,在與親潮相遇後,匯入東向的北太平洋洋流。「黑潮的西分支若向北流入浙江近海,稱為臺灣暖流;若穿過對馬海峽進入日本海,則稱為對馬暖流;若進入黃海,則稱為黃海暖流。這幾個暖流與洋面的冷水團交匯,則形成了交匯水系,因為每一種魚群都有一個相對應的適宜環境,有特定的鹽度、水溫、水深,而這些就決定了漁場的位置。因為這幾條水系從大尺度來說每個月都在變化,那麼我們就需要掌握它的變化,觀察長江衝淡水和蘇北沿岸流勢力強弱 ,它們佔據上風的時間長短也決定了漁群位置的移動……」

與漁村裡傳統的聽魚、敲罟相比,70年代捕撈大黃魚的方式,顯然更為科學。

在寧波海洋漁業公司老同事的印象中,王松栽對大黃魚的研究頗為深入,各個時段的洋流圖都能信手拈來,再勾畫幾筆,就能準確點出大黃魚魚群的具體位置。但其實,這看似隨意幾筆,卻花了他不少心血。「那時候沒有計算機,就連計算器也沒有,所有的數據都是靠我們兩隻手用計算尺一點點計算出來的。」 但讓王松栽頗為自豪的是,哪怕是在那樣技術並不發達的70年代,他們生產指揮室裡的設備也算的上是十分先進。漁船航行用的雙曲線定位儀海圖,還是王松栽最先繪製出來的,1969年嘗試,1970年推廣使用。到了這特別的1974年,他們寧波海洋漁業公司引進了浙江省第一臺氣象傳真儀,上海造的,還是樣機,在漁業上的應用還屬全國首例。這可讓王松栽高興了好一陣子。「那時候,就連寧波氣象臺,有些颱風的情況也是打電話來問我們的。」

那些年,王松栽不僅需要將水溫圖傳真給各個船長,讓船長們將實時測得水溫資料上報,及時傳遞海況,還需要每個月都跑一次東海艦隊的海測大隊,手抄他們監測出的海洋情況,再根據數據回來繼續畫圖。如今,王松栽當年手繪的東海北部越東大黃魚漁海況資料,幾乎成了筆者能找到的,對於當時東海漁海況最為詳細的記載。

1972年1月,來自海洋調查資料第十一冊,東海調查組調查資料的數據顯示:1971年下半年以來是長江衝淡水最小一年,造成大黃魚漁場鹽度偏高,鹽度在34‰。入冬以來,氣溫偏高,降雨又偏少,如浙江1月份氣溫比常年偏高1.4度到2.3度,降雨除舟山偏少5%外,其餘均偏少30-58%。12日,「滬漁487」船捕獲大黃魚2000箱(40噸); 31日,「寧漁706」船捕獲大黃魚1800箱(36噸)。

1976年2月,來自海洋調查資料76年第二冊的數據顯示:從1975年10月-12月,由於長江衝淡水超過歷年水平,造成大黃魚漁場水文變化較大,如鹽度低、溫度低,加上臺灣暖水實力強,使黃海冷水明顯向外,比1974年同期偏外80裡,漁發在冷水附近二測,鹽度在32‰,溫度10攝氏度左右。

2月上旬第一次生產高峰在四號,那天在東海和黃海分別有1008/1014低壓中心,有大黃魚集群。「寧漁414」 船捕獲大黃魚1400箱(28噸),「寧漁415」船捕獲大黃魚 5000箱(100噸)。第二次生產高峰在9日下午到晚上,低壓東移。「寧漁414」船捕獲大黃魚 4500箱(90噸),「寧漁605」船捕獲大黃魚 1700箱(34噸);12日,「寧漁606」船捕獲大黃魚 1000箱(20噸)。中旬後到下旬漁發較差,網產低。

……

那一頁頁泛黃的圖紙,曾經是雪白雪白的。表格是王松栽用尺畫的,氣象圖是他手繪的。數據也是他一點點統計出來的。那是一個熱愛海洋熱衷漁業的青年,用最原始的方式,記錄下的有關大黃魚的珍貴史料。可如今,他已頭髮花白,垂垂老矣。惟有記憶,還鮮活如初。

「提起大黃魚的豐收,我滿腦子能回憶起的,都是1974年。那一年我就捕撈大黃魚還專門寫過一次總結。」在《寧波水產志》的記載中,70年代初,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探索到了大黃魚越冬漁場,運用圍網和拖網瞄準捕撈技術,初次大規模捕撈大黃魚。1974年2月14日,「寧漁413」船組在189/3海區一網捕到5000箱(100噸)大黃魚;3月18日,公司「寧漁606」船組在173/9區一網捕到4萬餘箱(800噸)大黃魚,創全國圍網產最高紀錄。

但這「全國圍網產最高紀錄」的背後,卻有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

(五)

「1974年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捕撈大黃魚大捷的消息,通過媒體傳播,很快就引得群眾漁業大量前往該漁場,有的還一路尾隨跟在我們的圍網船後面出海捕撈。1974年3月28日那天,寧漁414在166/8區捕上的大黃魚大概有6萬箱到8萬箱之間,是1200噸到1600噸左右。但尾隨的群眾機帆船一哄而上,衝入直徑250米的網圈中,搶奪一空,我們是國營企業自然不能同群眾搶魚,等到他們四散而去,還能打撈上卷在破網中的大黃魚,大概也只剩15000箱左右了。前幾天,大連公司一組圍網捕到的大黃魚也是這樣被搶光的。可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大黃魚汛往往伴隨著低氣壓,那些滿載而歸的機帆船有不少都被大風颳的沉入了海裡……」

在王松栽保留下的「寶貝」中,一本紅色封面的魚探儀映像,如實記錄下了1974年寧波海洋漁業公司圍網捕撈大黃魚的赫赫戰績。

1974年2月14日,在189/3區,「寧漁413」船組瞄準圍捕大黃魚4600箱;

1974年2月28日,在181/3區,「寧漁415」瞄準捕撈大黃魚2500箱;

1974年2月28日,在181/5區,「寧漁415」瞄準捕撈大黃魚3000箱;

1974年3月2日,在180/5區,「寧漁413」瞄準捕撈大黃魚7500箱;

1974年3月3日,在180/5區,「寧漁606」瞄準捕撈大黃魚3500箱;

1974年3月11日, 在1811/4區,「寧漁605」瞄準捕撈大黃魚3500箱;

1974年3月11日,在1811/4區,「寧漁606」瞄準捕撈大黃魚10000箱,網爆僅撈上1000箱;

1974年3月15日,在1731/7區,「寧漁413」瞄準捕撈大黃魚5500箱;

1974年3月18日,在173/9區,「寧漁605」瞄準捕撈大黃魚4000箱,「寧漁606」瞄準捕撈40000箱;

1974年3月28日,在166/8區,「寧漁414」估計網到近60000箱網頭,魚被機帆船瘋搶,自己只拿上15000箱;

1974年4月22日,在180/1海區,「寧漁413」瞄準網到近4000箱網頭,網爆僅撈上700箱。

……

那一年,寧波海洋漁業公司達到捕撈大黃魚的巔峰時期。王松栽記得,那時大黃魚的價錢是2毛9分錢一斤。

繁榮背後,匱乏漸生。

現代化的漁船,高效率的漁具、漁法,加上過小的網目,這場史無前例的豐收背後,實則是是一場幾千年來東海大黃魚遇上的最大浩劫。

1971年,寧波全市2組機帆船燈光圍網生產,產魚148.4噸,試捕成功,1974年首次以燈光圍網船捕撈大黃魚,1977年全市燈圍作業發展到8組,同期寧漁公司開始更新250馬力漁輪,新增400馬力漁輪6艘,1972年又增13艘,燈光圍網漁輪達5組15艘。

至1978年年末,全市共有各類漁輪5633艘,其中國有企業漁輪55艘,數量為集體漁業機帆船的5.9%,但馬力數卻是集體漁業機帆船的42%。

據《中國水產統計年鑑》顯示:截止1983年,全國沿海省市自治區國營海洋捕撈企業共有船隻1181艘,佔全國總量的1.27%,但馬力數卻為全國總量的15.18%。

「那時候,國營海洋捕撈企業的作業方式主要是拖網和圍網。對於不同的魚,我們會採用不同的捕撈方式。」拖網是以底層魚類為目標的,能將所有海洋生物一網打盡。我國近海海底每年都要被底拖網來來回回掃蕩許多遍,早就成了空蕩蕩的海底荒漠了。而燈光圍網船則是利用魚類的趨光特性,捕撈中上層魚類,適合在密集的漁場進行作業,也是圍網捕撈大黃魚最重要的作業方式。「我們的捕撈能力太強了。漁船太多,功率太大,網具的規模越來越大,什麼魚都能捕光,更何況是生活習性早被我們摸得一清二楚的大黃魚呢?」

在《寧波水產志》的記載中,1974年春,寧波全市有150餘對機帆漁船與全省近2000對機帆船到東經125度以東的「沙外」、「江外」、「舟外」漁場(時稱中央漁場),用對網捕撈越冬大黃魚,產魚8644噸,最大網頭百餘噸;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漁輪一網圍進約1500噸。該年全市大黃魚產量高達2.24萬噸,比上年提高52%;全省大黃魚產量為16.81噸,比上年提高61%。但從此,大黃魚產量逐年銳減,資源一蹶不振。大目洋、岱衢洋等傳統大黃魚漁場,資源趨向衰竭,難以形成漁汛。

(六)

東海野生大黃魚不光消失在寧波人的眼前,在全國也逐漸消聲匿跡, 「中國大黃魚之父」劉家富向筆者坦言,這關鍵性的節點也是在這特殊的1974年。

在後來的統計中,1974年春汛,全國大黃魚捕撈產量達19.72萬噸,成為歷史最高產量。但對這一數據,劉老卻始終認為只是最保守的估計。

「1974年春,由於氣溫偏高,大黃魚洄遊較慢,集群位置比往年偏北些,原本是應該在長江口外的舟山漁場的,可最後卻集中在了呂泗洋漁場外,濟州島的西南方,水深只有35米。一是水淺,二是魚探儀出現並投入使用,所以這個魚群就完全暴露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在劉家富的印象中,那一汛,除浙江省2000多對機帆船外,山東、遼寧、江蘇、上海、福建等多地漁船也蜂擁而至,光福建過來的機帆船就多達1000多對,全國漁船共計5000對左右,同時在海上作業的,最高峰達3500對左右。「因為捕撈海區位於公海附近,當時還有不少韓國船過來捕撈,我們漁船起網後,他就撈一點,支付部分費用。可後來捕的魚越來越多,不少韓國船撈了魚,直接不付錢就走了。我在東海漁業資源調查與規劃的相關數據中看到,那一汛,韓國船大概撈走了3萬到4萬多噸大黃魚,我們的統計數據雖是19萬噸左右,但其實遠遠不止,我估計至少在25至26萬噸,要是算上群眾機帆船撿走的,說不定都已經超過30萬噸了。」

而此前,全國全年捕撈大黃魚數量平均12萬噸左右。

在劉家富的記憶中,1974年春汛過後,大黃魚產量當年就受到影響。其後產量逐年銳減,1986年僅有1.72萬噸,僅為12年前的8.7%。

「1974年的圍捕之所以會對大黃魚造成滅頂之災,那是因為破壞的是大黃魚的越冬場。前幾年,產卵場的破壞雖然也很厲害,但由於我國沿海產卵場面積很大,那裡的魚群是遠沒有越冬場來的集中的。大黃魚越冬,是產卵後,祖孫幾代一同溯餌,路徑從內到外,從北到南,一邊洄遊,一邊壯大隊伍,大大小小,魚群越聚越大,高度集中,此時圍捕可以說是一網打盡。

對照劉老的觀點,寧波那幾年的大黃魚捕撈數量或許就能說明問題:1974年至1976年2-4月,舟山、寧波兩地,近2000對機帆船,和國營公司漁輪,在「江外」、「舟外」漁場大量捕撈越冬大黃魚。解放後,寧波市捕撈大黃魚年總產量在萬噸上下,1974年達到2.24萬噸後,1980年降至2300噸,1990年僅33噸。

 「到了80年代初,我們在東海就已經探測不到越冬大黃魚魚群映象了。此後唯一一次捕上大網頭的,也就是1982年2月16日,1018mb低壓經過漁場時,「寧漁605」曾捕上的那一網大黃魚了。」提起此事,王松栽長長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

而在寧波海洋漁業公司所有老員工的心裡,金燦燦的大黃魚卻是從未離去。在他們略顯凌亂的回憶中,關於大黃魚的細節比比皆是:1979年春節,每個員工領到了魚票,其中就有一併大黃魚(30斤),當時的市價是3毛5分一斤,在那個魚票難求的年代,算得上是極好的福利,也足以在過年時向親戚朋友炫耀上好一陣了;還有一年因為大黃魚泛濫,寧波的罐頭廠都開始製作黃魚罐頭遠銷海外。但因為只取魚身中間一段進行加工。於是寧波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叫賣大黃魚魚頭和魚尾的小販,每斤才買1毛多,再看看如今的價格,真是令人咋舌。

直到1996年春節,寧波市政府組織全市各大單位舉行春節大遊行。人頭攢動的東門口,只見一條大黃魚遊船徐徐向人潮駛來。那是寧波海洋漁業公司做的,蘊含的不僅是所有員工對這座城市新年的祝福,更有他們對東海大黃魚說不盡道不完的想念。

在如今有些寂寥的東門島上,淳樸的東門人還是在用最原始也最虔誠的方式,懷念著那一尾金光燦燦的「海上國魚」。每到休漁期,島上還是會舉行千年前為大黃魚汛而生的謝洋之祭。上千漁民遠洋歸來,降落風帆,熄滅輪機,泊船入港,然後聚集海灘,面對茫茫滄海,湯湯大水,在鐵鑄的岸炮和巨鍾轟響之後,著古老的裝束,用古老的語言,在古老的音律中,合掌躬身,叩首揖拜,發願立誓,感謝海洋的護佑養育之恩,表白自己的戒忍覺悟之心。

但在筆者看來,這更像是島上漁人為消失的東海野生大黃魚,舉行的最盛大的祭禮。

(未完待續)

作者:龔晶晶,90後青年作家,自由撰稿人,獨立調查人,曾任南都周刊、鳳凰網首席記者。辭職後,創辦「明州世相」(微信公眾號ID:Blingbling_inNB),深度挖掘歷史事件及社會邊緣人。著有紀實性報告文學作品《追魚》,編著歷史紀實散文集《寧波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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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黃魚的「深海豪宅」 來了 整體最大直徑約140米總高48.18米相當於面積超過兩個足球場整體有14層樓高這個「深海豪宅」到底是啥?近日,舟山長宏國際船舶修造有限公司舾裝碼頭上,超大型智能化「SSFF150單柱半潛式深海漁場『海峽1號』」成功完成接駁,將被拖帶至目的海域用於養殖大黃魚。據了解,「海峽1號」是福建省馬尾造船股份有限公司與舟山長宏國際船舶修造有限公司聯合建設項目,為單柱式結構,總高48.18 米。
  • 熱賣大黃魚,道道有創新
    油燜尖椒蒸黃魚主料  渤海野生黃魚1條 輔料  尖椒125克  蒜茸20克  鮮泰椒圈5克  香蔥粒3克 調味料  蒸魚豉油45克  辣鮮露5克  蠔油5克  雞精2克  精鹽1克  砂糖0.5克  胡椒粉0.1克烹飪步驟2.
  • 休漁期不休「魚」一條福建大黃魚的千裡青漂路
    一路北上,船艙中的海水隨時更換,以保證氧氣充足、水質新鮮,我也慢慢適應了不斷變化的水溫和鹽度,從東海來到南海沒有「水土不服」的感覺。大型活魚運輸船。在魯海豐國家級海洋牧場,我被投放進一個大型網箱,這裡水深約7米,中間安裝了「燈光誘餌」系統。
  • 首屆舟山大黃魚烹飪邀請賽 大廚們紛紛亮「作品」
    浙江在線10月31日訊 水箱裡遊的都是大黃魚、餐桌上擺的全是大黃魚,人們口中吃的還是大黃魚……這是記者昨天上午在定海凱爾登大酒店裡見到的一幕。您一定納悶了,咋有介許多大黃魚啊。原來這裡正在舉辦由《舟山晚報》主辦,市飯店餐飲行業協會和舟山東皇漁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聯合協辦的首屆舟山大黃魚烹飪邀請賽。
  • 東海近海漁業或雪上加霜
    代長喜認為,東海近海以及舟山漁場的魚增多得益於馬力消減以及禁漁期懲罰力度增加。「2017年,禁漁期延長一個月,對違法作業的漁船有了實質性懲罰,罰款一次要比捕魚賺的錢好多,沒人敢出去了。」東海海域漁業資源豐富, 分布著以舟山漁場為代表的多個漁場。舟山漁場作為中國最大的漁場,有其獨特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