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的歸國之路曲折又幸運。經歷三次轉機、四次核酸檢測,在酒店隔離的第八天,被告知同機有人被確診,而後被轉移至隔離醫院,體驗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住院。幸運的是,他在3月初購買的回國機票,成為少數未被取消的航班之一。隔離期間,他身體無恙,目前已回到家中。
記者 蔣金麗
2003年非典肆虐時,楊波還只是一名四年級的小學生,感受不到疫情帶來的衝擊。
他不曾想,17年後,自己會作為一名留學生,親歷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後回國的全過程。
7個月前,他以國家公派聯合培養博士生身份,前往英國格拉斯哥大學訪學半年,項目原定3月9日到期,實際延長至3月25日回國。
楊波的歸國之路曲折又幸運。經歷三次轉機、四次核酸檢測,在酒店隔離的第八天,被告知同機有人被確診,而後被轉移至隔離醫院,體驗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住院。幸運的是,他在3月初購買的回國機票,成為少數未被取消的航班之一。隔離期間,他身體無恙,目前已回到家中。
以下為楊波自述:
「這段經歷,說來話長。希望能給將要回國的同胞一點參考。」
被幸運眷顧的航班
離開蘇格蘭前的最後一個晚上,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當初本想踩著夏天的尾巴過來,可還是和陰雲冷雨相伴了整個冬天。
在為數不多的晴天裡,格拉斯哥真的很美,平靜流淌在起伏的街道,延續著古老城市的生命。我會努力記住這溼冷空氣的味道,閃著光的日子,還有這裡的人和事。
沒想到最後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留下了一些想做卻沒能做的事,希望以後可以還願,2020真是開局艱難的一年......
我回國的機票是在3月初買的。通過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下稱「留服」),預定了3月25日9:00荷航從格拉斯哥到阿姆斯特丹,14:10南航從阿姆斯特丹飛北京的機票,一共花費9600元。
後來義大利、法國、德國疫情相繼暴發,曾向留服提出改票,但只能改到3月24日阿聯航空經杜拜轉機的飛機,感覺不合適作罷。
3月15日,北京宣布所有入境人員採取集中隔離,費用自理。之後英國感染人數持續增長,形勢急轉直下,大量留學生選擇回國,機票開始瘋漲。
三天後,荷航取消了當周上午9點格拉斯哥到阿姆斯特丹的機票,只保留了上午6點那班。我頓時有點慌了,擔心自己的航班也會被取消,給荷航、南航、留服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郵件,想改籤至上午6點的航班無果,只好繼續觀望。
3月22日,阿聯航空宣布將停飛所有客運航班,荷航公布後面一周的航班計劃,沒想到是上午6點的被取消,我那班9點的被保留,感覺自己真是撞了大運。
僅過了兩日,英國首相詹森下令全國限制外出,所有非必要的商店全部關閉,只有特定原因可以外出,禁止任何大於2人的人群聚集。荷航再度減少班次,3月25日,僅剩我那一班飛機從格拉斯哥飛往阿姆斯特丹,再一次感嘆我的運氣!
初級防控的「上半程」
3月25日早上7點,我拖著行李箱,走出生活了半年多的公寓,前往格拉斯哥機場。打的Uber,司機帶上了手套。
抵達機場時,只有我那一班飛機在值機。由於航班取消了一大片,機場大屏的航班信息寥寥無幾。免稅店已經關閉,中國人的防護都做得嚴嚴實實,護目鏡、防護服、帽子、手套......對比起來我像是在裸奔。外國人中也有一些人帶上了口罩。
荷蘭時間11:40,航班抵達阿姆斯特丹機場,乘務員全都帶上了一次性口罩和手套,飛機也換成了只有兩邊各兩排座位的小飛機,而且還有很多空位。餐食被取消,發了一個小三明治。
機場內人不多也不少,免稅店還開著。才戴了4個多小時N95的我就已經受不了了,換上一次性口罩,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三明治吃了。外面陽光很好,透過玻璃打在身上熱熱的,很難將這麼好的天氣和病毒聯繫在一起。
中午一點半,南航開始登機。乘客基本上是中國人,其中絕大部分是留學生,後來聽一起回來的墨西哥姐姐說,只有3個外國人。登機前測了體溫,36度6,機組人員戴著N95和護目鏡,起飛後防護服也穿上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要一直這麼穿著飛11個小時,非常的辛苦。
我也換上了N95,後面耳朵被勒得生疼。還好前一晚基本沒睡,靠著困意睡過去了,沒吃東西,喝了幾口水。飛機餐換成了一袋零食,有蛋黃派、八寶粥、士力架、小麵包、礦泉水等。期間測了3次體溫,填了健康信息登記卡。
升級防控的「下半程」
穿過黑夜,迎來光明。北京時間3月26日7:40,飛機降落在分流點——瀋陽桃仙機場。
海關的防疫部門進入機艙進行防疫檢查。他們的防護水平更高,防護服把鞋都套在了裡面,不過護目鏡取而代之的是醫用防護面罩,後背貼著中國海關的標誌,很酷也很辛苦。
首先詢問了大家有沒有自我感覺不好的,大概有十幾個人舉手,就先被帶下飛機做檢查了。之後大家依次下了飛機,準備入境。
接近十點的時候,終於要過海關了。為了控制密度,人群是一小波一小波下到海關入境大廳的。機場所有工作人員都穿戴著防護服、面罩、口罩,不知道他們一個班要堅持多久,引導排隊的海關小哥要挨個檢查我們的健康登記卡。
下到海關大廳,有點被整齊排列的層層關卡驚到,不過大家都在有條不紊地接受檢查,最後其實通關時間只用了半個小時。
首先測了兩次體溫,額溫槍一次,紅外一次。之後檢查護照,接受工作人員的詢問,比對著健康卡問了一些問題,有問到我學校有沒有確診病例,我如實說了「有」。
之後收走了健康卡,讓我用手機給他們的工作手機打了電話,確保能聯繫到本人,然後給了一張通行證,就算是入關完成了。去取行李時,行李箱已被工作人員擺放整齊。
出關以後,剛拿到的通行證又上交了。坐上了去酒店的大巴,一路警車開道。在酒店做完核酸檢測後辦理入住,接下來就是等待結果,沒有問題再飛北京。終於在酒店吃到一頓正經的飯,裡邊有久違的燉肘子。
被「護送」回石家莊
原以為沒這麼快能回石家莊。3月27日凌晨2點,突然接到出發的電話,於是拖著行李坐大巴返回機場,還是警車開道。
桃仙機場的工作人員都是通宵工作,因為每天都有分流過來的航班,不把我們送走,後面的乘客們就沒有地方去。
到機場安檢完已經凌晨4點,我的航班號沒有換,不過已經變成國內航班。後來知道機組也換成了瀋陽的,因為原來那班機組人員需要隔離。
國內含酒精的東西不能帶上飛機,我在英國好不容易買到的兩小瓶免洗洗手液被收走了,心疼。在格拉斯哥安檢的時候把碧歐泉面霜都扔了,沒捨得扔掉一瓶洗手液。
飛機起飛後,感覺鬆了一口氣。兩小時後落地北京,飛機沒有開進航站樓,而是讓我們直接在機坪下來,測了一次體溫,就坐上了去國際展覽中心的大巴。一路也是警車開道,行李也一併拉了過去。
大約上午10點,抵達國展後,又測了一次體溫,然後進入大廳。裡面各個省份的工作組都在,宛如在開全運會。我很快找到了河北省的工作組,桌上擺著歡迎回家的牌子,登記完信息,剩下的就是等待被送回石家莊。
4個小時後,等來了我們的「專車」——一輛上了歲數的救護車。沒想到人生第一次坐救護車是這樣的劇情。我和另外3個石家莊的留學生一輛車,我們都是橋西區和新華區的。
接近下午6點時,車子終於開到了石家莊市區。一天沒吃飯感覺有點虛,道路兩邊的花都開了,希望夏天早點到來。救護車先把新華區的兩個留學生送到市二院做核酸檢測,下車的時候,路人看到全副武裝的我們,感覺有些犯怵。
做完核酸檢測後,我被送到橋西區的隔離酒店,費用自理,一天300元含餐。到酒店樓下的時候,看到樓上的人趴在窗口看我們,估計都是被憋壞了。
同機中有人確診
入住隔離酒店當晚,爸媽送來了很多好吃的。本想著兩周後,我又是一條好漢。然而,「歸國囧途」並未就此畫上句號。
4月4日,也就是我在酒店隔離的第8天。在這個舉國悲痛的日子裡,我作為密切接觸者,被轉送到醫院隔離觀察,因為從瀋陽飛往北京的航班上,我座位附近有人確診了。
被告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內心閃過一絲擔憂。不過自我感覺身體狀況良好,且一路做好了防護,很快就從不安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入院後又做了一次核酸檢測,和前面兩次一樣,顯示「陰性」。4天後,又做了回國後的第4次檢測,依然沒有異樣。4月10日,我順利結束隔離期回到家中。
至此,漫漫歸國路就算告一段落。這一路從做決定到成行真的太幸運了,感謝親友的關心和幫助,也想跟機組、海關、警察、防疫部門的工作人員道一聲「辛苦」。目前英國的疫情形勢還是不容樂觀,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在囧途」的小夥伴,希望堅守在外的朋友們照顧好自己,做好防護,共克時艱,期盼疫情結束的那一天。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