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頭博士,我們知道,是一個小小的天才。連續跳級自不必說,提前畢業也沒什麼特別的。在十五歲的時候,他已經讀了一年博士了。讀博士自然就涉及到選方向、選導師。他讀的高能物理,最熱門的是兩個方向:M理論和S理論,他當然從小就都很熟悉。只是因為他更喜歡M理論的那個A教授,所以才選擇了M理論作為自己的方向。實話說他才只是個14歲的孩子,在學術紛爭中仍然搖擺不定,但他是真的很享受A教授的課堂:他行雲流水的講演,細緻又不囉嗦的解說,超高的信息密集度——他格外享受這種填鴨一般的知識密度。總之,他很喜歡A教授,因此向他提出了跟著他讀博士的申請,A教授當然也同意了。不過蛋頭博士——這時候還是小蛋頭——比他自己意識到的還要有天賦一些,至少A教授這麼覺得。因此當小蛋頭投入M理論的海洋中時,A教授反覆地向他強調:S理論就是個垃圾。他生怕小蛋頭年輕氣盛,將自己有限的精力分散到M理論以外的地方。小蛋頭當然是滿口答應了。但S理論方向的B教授偏偏又是一個細緻入微的好人,他體恤學生,和藹可親,喜歡和學生一起討論問題。雖然他其實並沒有特別對小蛋頭更好,但從小蛋頭的角度而言,或者說A教授從小蛋頭的角度來考慮時,就開始覺得他別有用心,因而更加苦口婆心地勸說小蛋頭,告訴他研究S理論的要麼是民科,要麼是學閥,S理論的成果不是扯淡就是廢話,諸如此類。但小蛋頭也不是一個單純的小孩子了,他也有自己的見識和思考,而且年輕氣盛、樂於反駁。他說,S理論自有其可取之處,並非沒有研究和運用的空間,A的評價實屬誇張;而要麼民科要麼學閥更是無稽之談,且不說B教授就好得很,即便真的如此也不妨礙自身來做研究。如此種種,A教授便漸漸對小蛋頭的學術志向格外留意了。小蛋頭有一位朋友,張子恆,Z君。說是多好的朋友倒也算不上,畢竟小蛋頭也不善於社交;只是小蛋頭年紀偏小,而張子恆年紀偏大,跟其他同學們都有些不大合得來,就反而慢慢互相熟了起來。Z君本來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學生,但本科、碩士都延期畢業,博士更是一拖再拖,就變成了一位年紀偏大的普通學生。雖然他學術能力略遜,但畢竟混了這麼多年,多少有一些資源,小蛋頭作為天才學生也有意幫他,可Z君偏偏有些不領情;倒不是真的不領情,而是他反而更樂於培養後輩,或者說把機會讓給別人。例如有一次學生會競選。在他們所讀的學校EIT,學生會競選是與老師的意見有很強關聯的,如果導師有一些地位且有意培養,那麼這個學生很容易就可以身居要職;而如果導師希望學生專心學術,那麼學生再努力也不會有結果。本身Z君資歷就足夠,小蛋頭又有意相助聯繫導師等等,畢竟他覺得如果當過學生會主席,以後從政之類的也是很好的出路,即使不考慮這個多一些資源總是好的;但Z君說,「我本來也不太想從政,機會還是留給有需要又有能力的同學吧。」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哦對,Z君申請研究生和博士的時候各自都花了不少年,也是如此。既然如此,小蛋頭也沒什麼辦法了。Z君並非和小蛋頭一樣,一開始就致力於高能物理。他先是研究哲學出身,後面覺得吃力,想著或許數學沒有那麼複雜,便轉去學了數學。努力之後,憑能力做不出什麼成績,又不願意搶佔別人的資源,才轉來學物理。物理不像數學那麼純粹、抽象,總是稍微直觀一些。但他努力了幾年仍然沒有成果,於是在小蛋頭入學後不久又轉去了化學,終於在小蛋頭快畢業時轉到了生物。此後的事小蛋頭也不那麼清楚了。小蛋頭有時候說他,做不出成績是因為他不願意跟人搶實驗室。「做什麼研究不靠實驗,你不去爭取怎麼能出結果呢?」但Z君只是回答,「實驗室那麼貴,不如先讓給更重要的課題、更有天賦的同學吧。」但他最後也沒有等到機會,因為有天賦的同學那麼多,一茬兒走了還有下一茬兒,EIT也不是什麼很差的大學。小蛋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一直讓讓讓,你想感動誰?感動有什麼用?什麼用都沒有!你得先搞清楚自己再去琢磨實驗室的使用率問題。」但Z君只是笑著搖搖頭,也不去辯解。總之,或許感動真的沒有什麼用,Z君到小蛋頭畢業時仍沒有什麼成果。而在此期間,小蛋頭和A教授也有些愈發合不來。A教授固然是極好的,但小蛋頭天賦異稟,總喜歡涉獵些別的內容;而他但凡進度稍緩,A教授總愛指責他又去研究那個S理論了。終於有一天,A教授說小蛋頭只是為了自己的資源才來找他當導師。小蛋頭雖然溫和,但總有些忍不了的話,一氣之下向學院申請轉到了B教授門下。A教授自然更為生氣,絲毫沒有挽留就放他去研究「毫無前途」的S理論了。雖然他將S理論說得那麼不堪,但小蛋頭有天賦有努力,最終成為了一代學術新星,進入了一個大實驗室,這都是後話了。再後來就是已經說過的故事了,他在實驗室遇到了她,而她說他不願意讓她分享他的卑微,等等。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