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次旅行之於我而言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看一看簡·奧斯丁出生、長大的地方。其實,每個簡·奧斯丁書迷都知道,想要踏足簡·奧斯丁生活過的土地、看她當年看過的風景,只要奔著幾個小鎮去就成了——其一是史提文頓,其二是巴思,最後還有一個查頓,那裡有一處屬於奧斯丁兄長的小屋,現在也成了簡·奧斯丁紀念館。
史提文頓探秘簡·奧斯丁在史提文頓呆了25年,在1801年,也就是她那當牧師的父親退休後,又去巴思斷斷續續住了近五年,最後在查頓一停8年。如果說,女作家的小說創作歷程可以一切三段,分出個前、中、後的次序的話,那麼剛好就與上述地點的三段人生完美聯繫在一起。在喬治三世掌權的年代,史提文頓是英國最繁榮、最穩定的鄉村之一,當地以鄉紳為主導的中產階級文化氛圍十分濃厚,這一點亦為《理智與情感》、《傲慢與偏見》、《諾桑覺寺》三本小說的創作提供了借鏡。
必須要坦白一點,我並不是簡·奧斯丁的鐵粉,充其量就是個偽粉。要不是因為去年英國趁著奧斯丁辭世兩百周年之際推出了一系列文化旅行宣傳活動,我沒準連女作家故鄉叫什麼名字都記不起來。甚至很有可能把《傲慢與偏見》的開場白,「……這是一條舉世公認的真理」,也一起給遺忘了。趁著這個假期,我給自己規劃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mini-trip。來到英國南部的風景如畫的鄉村,一方面是想要再度尋回那個曾經與我的年少時光糾纏在一起的名字,另一方面,則想趁機了解一下女作家的青蔥歲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在女作家的出生地史提文頓隨處可見這樣的路牌指標。Jane Austen Detectives 圖行前不費吹灰之力的查到了奧斯丁老爹生前服務的教堂,於是,這裡理所當然的成為我旅行的首站。那是一座位於漢普郡鄉下的十二世紀鄉村教堂,名叫聖尼古拉斯,教堂門前有一株年紀超過900歲的老邁紫杉樹。抱著好奇多過大無畏的心態,我衝進教堂管理的墓地轉了一圈,結果還真發現了奧斯丁家族成員的墓碑。詹姆斯·奧斯丁,女作家六個哥哥中的一名,長眠於此。詹姆斯繼承了父親的衣缽成為一名布道者,之後也繼承了這個教區。
我還想去女作家住了二十五年地方碰碰運氣,但苦於沒有辦法「攻略」出當年牧師公所的正確地址。在聖尼古拉斯教堂外,有位好心的女士告訴我說,奧斯丁的故居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可看的。為了讓我死心,她拿出一張照片給我看,「這是棵檸檬樹,對不對?」照片裡除了一棵樹之外什麼都沒有,怎麼看就是一個普通之極的草場。
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好心人的指示,我沿著凹凸不平的泥濘小路,終於找到了那塊被高高的灌木籬牆包圍、主要風景是一棵檸檬樹的神聖之地。據說,奧斯丁一家住過的宅院,是在1820年被同一位詹姆斯·奧斯丁拆掉、另建其他建築了。真不知道他當年是怎麼想的。還算幸運的是,灌木的葉片長勢十分稀疏,我踮起腳、湊近樹籬,依稀可以看到後面的檸檬樹,以及遠處一口被柵欄保護起來的古井。也許,這樣就算是來過奧斯丁的第一個故居了吧,我不無自我安慰的告誡自己。換作其他人,也不可能靠的更近,更何況簡·奧斯丁生前就善於隱藏自己的蹤跡,要走她走過的路,真的需要動點腦筋才行。
聖尼古拉斯教堂外景。Zofia Smardz 圖閒逛在巴思站在巴思展覽館的舞廳正中央,我得承認此刻的心情無比雀躍,因為簡·奧斯丁曾在《諾桑覺寺》和《勸導》的許多章節中都明確寫到了這個地方,而她當然也曾來這兒的水晶燈下跳過舞,度過了不少美麗的夜晚。
巴思給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來自於它的古樸和真實。「隨便在城裡走走看看吧,你會發現幾乎每個角落都能在奧斯丁的書裡找到對應的描述」,在奧斯丁中心擔任解說員兼翻譯的一名職員這樣告訴我。她同時還提到,巴思皇家新月樓附近有一條礫石小徑,曾經作為《勸導》一書中的重要場景出現過。我聞言立刻去走了一圈,發現這條路早已就從砂礫路面變成了平整的水泥路面,沒了書中的感覺。但不可否認的是,巴思市大部分古建築都保存的相當完好,放眼整個英國,也只有這裡保留了最多與簡·奧斯丁創作有關的文化風景——唯一矛盾的是,奧斯丁生前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城市,正如她在《諾桑覺寺》中寫過的一句話,「對於訪客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但就是讓人不想長住」。
事實是,在奧斯丁的少女時代,她一度十分喜愛巴思。但是隨著父親退休,舉家遷至這個以溫泉療養聞名的城市後,她更思念起史提文頓的生活來。在巴思的五年裡,女作家的經濟狀況變得捉襟見肘,父親去世後,幾次更換寓所都是越換越差、越換越侷促。這也難怪女作家會在小說裡借女主角之口對這座城市抱以微辭。
大水泵房一角。Wandering Caro 圖走在巴思街頭,我不知不覺的就被曼妙的石灰巖建築、月牙形的街道、圓形的廣場、修道院,以及著名大水泵房(Pump Room)迷住了。依靠著幾本傳記文學中給出的零星線索,我找到了皇后廣場十三號,據說是女作家與哥哥愛德華曾經小住的寓所,如今被一件地產交易所取代。蓋伊街25號,聽聞是卡珊德拉和母親在簡去世後使用的住址,現在門外立著牙醫診所的招牌。值得一提的是位於同一條街40號的奧斯丁中心,其建築小而精緻,裡面的房間多數都被闢為展覽區,遺憾的是,沒有一件展品是真正屬於簡·奧斯丁本人的。
「與其說這裡是個博物館,倒不如說這裡是一個宣傳女作家生平,介紹其著作與所處時代背景的地方」,中心的迎賓員馬丁·索爾特老實巴交的告訴我。 馬丁每天都會穿著喬治時代的戲裝、頭頂華麗高帽、佩戴手杖來這裡上班,在一陣閒扯之後,他頗為謙虛的向我披露了自己最值得驕傲的一個身份——全巴思、甚至全英國最多人合影留念的前臺接待。
在奧斯丁中心內設的茶室,我坐下來享用了一壺飄著奶油甜香的下午茶。茶室的牆上懸掛著科林·費爾斯(Colin Firth)在95版BBC劇集《傲慢與偏見》中的古裝造型,我凝視著達西俊朗的臉蛋,發了一晌呆,隨後決定向最後一站、位於奧普爾特尼街號4號的雪莉居進發。雪莉居位於商鋪林立的普爾特尼橋盡頭,奧斯丁一家遷居巴思時最先是住在這裡的,如今它成為一座私人住宅。為了不被現在的主任嫌惡,我在寓所門前快速按了幾下快門了事。從建築規模和裝飾上來看,它的確比前面我去到的幾處公寓都氣派的多。
陳設古典的奧斯丁中心是遊客來到巴思的必訪景點。巴思旅遊局 圖查頓及周邊查頓同樣位於漢普郡,這裡的簡·奧斯丁紀念館陳列有不少女作家生前用過的物什。紀念館最初是簡的兄長愛德華·奧斯丁的住所,女作家與母親和姐姐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而《曼斯菲爾德花園》、《愛瑪》和《勸導》三本書也都是在查頓完成的。
短暫流連於簡·奧斯丁紀念館,我被餐室裡的一張方桌深深吸引了,不自覺的盯著它看了數分鐘。對於多數訪客而言,這張方桌的確是猶如神龕一般特殊的存在,幾乎每個人都會心懷崇敬的圍著有機玻璃護欄轉上一圈。據介紹,它就是簡·奧斯丁的工作檯,目測直徑只有18到24英寸,小的難以置信。在另一間姐妹們繪畫用的房間裡,放著一套三卷本初版的《傲慢與偏見》,而在樓上的起居室裡,我找到了另外一件跟奧斯丁有關聯的事物,那是母親與姐妹二人一起做的針線活——一張棉被。
簡與姐姐卡珊德拉在查頓生活時,每天會花上幾個小時在鄉間散步、聊天,而當地為了應付那些死心眼的書迷特別設立一條環形散步道,全長四英裡。慢慢走上一圈倒不失為一樁樂事。舊時,每逢姐妹倆要去鄰鎮費林頓拜訪女友,或者喝下午茶,都會走這條散步道。沿途風景怡人人,能看到鬆軟的沼澤地、羊群休憩的牧場,也會經過查頓教堂。後者是奧斯丁一家當年做禮拜的地方,也是奧斯丁母親與姐姐的安息之地。
簡·奧斯丁紀念館一角。chocoralie 圖這次旅行比我預想的要寬鬆,在時間富餘的情況下,我又分別花了幾個小時造訪南安普敦與溫徹斯特。其中,南安普敦在1806至1809年之間曾經吸引女作家短暫的造訪,主要觀光點包括位於海邊的水療館、中世紀的石牆及古色古香的花園等。簡·奧斯丁曾經在城堡廣場附近的公寓小住過一段時間,期間她最喜歡做的事莫過於去花園裡散步、到皇家劇院看戲。可惜,當我做地毯式搜索、一一追尋上述地標時,才發現她昔日的住所現在淪為一間仿中世紀風格的酒吧,而當年看戲的劇院,亦已被醜陋的高層建築取代。
作為旅行的終點站,溫徹斯特是個十分理想的選擇,雖然來到這裡,心中不免充滿哀傷。在學院街8號的公寓裡,奧斯丁度過了人生中最後的六個星期,之後被葬於溫徹斯特天主教堂中。她的墳前平平無奇,墓碑上的黃銅銘牌是1870年由她的侄子換上的,而在1900年,又有一班愛她的書迷募了一筆款子,在碑上裝了一塊彩繪玻璃紀念牌。
溫徹斯特天主教堂地板上的碑刻。Spencer Means 圖(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