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須得幾回考
——陳年舊事青春印記之十
陳昌華
人這輩子,不知要經歷多少考試。從小升初,到初升高,再到高升大。如果再讀下去,還要考研、考博。即便走向社會,也難免各種五花八門的考試。
回顧我走過的應試之路,有這麼幾次考試最令人難忘。
印象最深的是高考。1977年恢復高考時,我在洛陽風動工具廠一個地方小廠的廠辦工作,得知恢復高考,立即心猿意馬,蠢蠢欲動。得知我想報名參加高考,張守信廠長頗有些不以為然,他以自已當年組織上推薦保送他讀人民大學他都沒去,現在不也當了廠長為例,勸我留下安心工作。我謝絕了他的好意,還是執意報了名參加高考。
報完名,回到家翻箱倒櫃尋找當年用過的課本,又和幾個要好也要高考的小夥伴一塊回到十九中母校找老師補課。記得給我們補數學的是廉老師,他教學水平很高,但對於我們幾個連平面幾何都沒學過的初二學生來說,想在短時間突擊補完高中數學,恐怕華羅庚來教也無濟於事。
果不其然,高考成績一放榜,我的數學只得了可憐的9分。好在我的語文、政治都考了高分,史地也還不錯,總分考了264分,好歹過了錄取分數線。然而,那年河南高考定了個土政策,25歲以上的考生比正常錄取分數線要加高100分。這100分對於老三屆的高中生而言,也許不在話下,但對於我們這些初六七、初六八的一、二年級學生而言,無疑是難以逾越的鴻溝,最終名落孫山是再自然不過的結果。
轉眼到了1978年,又到了第二個高考季。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我,又惡補了一年數學後捲土重來。這回數學考了20多分,總分考了313分,終於過了大專線。虧則華國鋒那年出訪歸來,拍板高考擴招,我才像範進中舉一般,擠上了高考末班車。
都說知識決定命運,高考改變人生,此話一點不假。畢業後我留校幹了團委,兩年後調進了市委宣傳部,八年後官至副處,升遷速度雖然不快,倒也順風順水。這期間我又在職考了一次「專升本」的全國成人統考,有意思的是,那年的錄取線是250分,我不多不少恰巧考了250分。有一位老兄曾譏諷調侃我「二百五」,幾年後我才知道這個「二百五」專升本的鄭大文憑的意義和價值。
1993年9月,我在鄧小平南巡後的改革開放大潮中,毅然下海來到了深圳,應聘在發行了新中國第一張股票的新中國第一家股份制企業一一中國寶安集團出任了主持工作的宣傳部副部長。三個月的試用期剛滿,集團人事部就通知我參加深圳市的調幹考試。
調幹考試雖不像高考「一考定終身」,卻是毫不含糊的「一考定調動」的當年進深圳的必經門檻,只有過了這一關,才能正式開啟調動程序。
記得通知我考試的時間是星期四,而考試是星期日,只剩下三天複習時間。在市委黨校報考時,我想當然地報了公文專業。待拿到複習資料一看,傻了眼。公文是一門專業課,絕非是在機關泡了多年就會寫一手公文那樣簡單。我當時就後悔不該報這門專業課,想改報其它專業。誰知報考部門的工作人員說,要改專業還得回單位重開證明。倒不是怕麻煩,是怕集團的人笑話,宣傳部長不敢考公文,不成了草包。
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我分秒必爭開始了複習,綜合課感覺馬馬虎虎,還能對付,專業課越看書越頭大。待到星期六下午,我反覆權衡,如果考試不過關,還不如不去考。複習時間太短,不考情有可原。考了不過,沒人說你只有三天備考。思來想去,決定放棄。周六晚上,棄考一身輕,我看了半夜電視,好不放鬆。
周日早晨,一覺醒來,越想越覺得不大對勁。這次不考,就會錯過年度調幹指標,一耽誤至少半年。單位的同事也不知道是我棄考,還以為我這個宣傳部長沒考過關。即便這次考砸,能去了解一下試題類型,為下次再考積累些經驗。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考比不考強。想到此,我一骨碌翻身起床,牙顧不得刷,臉顧不上洗,拿著複習材料和準考證,就衝出了家門,攔了輛的士,趕往了設在市委黨校的考場。
我是最後一個趕進考場的考生,監考老師和考生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我,啥日子,居然還能睡過頭。我趕緊找著自己的位子坐下,靜靜心,定定神,開始了答題。
上午先考綜合課,涉及學科眾多,覆蓋面寬泛,對我這個老傢伙而言,大都略知一二。上午考完,自我感覺難度沒那麼大。吃完快餐,趕緊複習專業課資料,一直看到考試鈴響。專業課畢竟是考專業,就沒上午的綜合課好對付了。憑著多年的機關公文寫作底子,和中午一目十行,囫圇吞棗的臨陣磨槍,終於答完了試卷,自我感覺沒上午好,這門課,懸!
半月之後,成績公榜,我連準考證都沒帶,趕到市委黨校的分數榜前看結果。完全沒有想到,我綜合課考了70多,專業課考了60多,兩門課全過了。那一刻,我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真比高考錄取還要興奮。我趕緊趕回集團,取了準考證,列印完分數通知書,交紿了人事部。
本以為,指標有了,考試過了,調動應該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吧!沒曾想,問題大了。那年頭,深圳對學文的,幹行政的大專畢業生控制非常嚴。而這兩條,我全佔了。材料報了幾次,市人事局就是不批。我這才拿出了當年「二百五」考的鄭大本科文憑,人事部的同志又拿著我出的書和在報刊發的文章以及省級的文藝獲獎證書,反覆向市人事局交涉,說明我是有專業的,並非行政人員,這才開了綠燈放行。
好事多磨,一波三折,我的調動搞掂之後,太太和兒子的隨遷就容易多了。深圳當年評政工職稱,來深之前我在內地從事了多年黨務工作,來寶安集團後我還兼著黨群部長,加之多年的文藝創作成果,我很快就評上了高級政工師。深圳規定,政工系列的高級政工師,納入深圳的技術職稱系列,享受同等待遇。高級政工師相當於副高職稱,家屬隨遷不用等待指標,只要符合條件,立馬辦理,我的這個副高職稱,讓妻兒很快隨遷,一家人順利團圓。
深圳這座城市,年輕人居多,高學歷者居多。我所在的寶安集團,已出任董事局主席併兼總經理的陳政立先生對人才更是厚愛有加。曾有一度,集團發展研究中心招聘了八個博士,連接電話的也是個北大的女碩士。我這個宣傳部也是碩士一堆,人才濟濟。加之集團推出了鼓勵學習、報銷學費的政策,我這個老範進也不甘落後,眼紅心熱起來。
我有個大學同學,早就志存高遠,上大學時就一直準備考研。畢業後沒兩年就考上了吉林大學當代文學研究生,畢業後進入廣州的暨南大學華文學院當了教授,已帶了多年研究生。來深後,距離近了,聯繫多了,向他打聽了些考研的情況,腦子一熱,決定考研,方向是文藝理論。
我把考研,估計得太簡單了,覺得自己搞了多年文學創作,也發過一些作品,就認為考文藝理論的研究生,有這些基礎打底,再攻攻理論應該問題不大。專業方面,的確和我預計的相差不大。有門專業課考試就是寫一篇當時很火的馬原的小說《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蕩蕩》的文藝評論,這正中我的下懷。勿庸諱言,兩門專業課都考得名列前矛,但英語卻考得一塌糊塗,最終名落孫山。聽我那位師兄說,兩門專業課的導師還專門問過他有關我的情況,才知因英語實在太差,初試就被刷了下來,頗為我的專業課成績感到惋惜。
又過了幾年,廣東省向全省公開考試招聘副廳級幹部,我忍不住,又偷偷去報了名。筆試只考一門課,自我感覺考得不錯,尤其那篇作文,更覺著寫得十分滿意。待到躊躇滿志地步出考場,猛然打了個激靈,壞了!試卷上有個明確要求,不能在試卷上出現名字,如果出現試卷作廢。而我卻稀裡糊塗地在作文題目下面,像平常寫文章一樣,習慣性地署上了自己的姓名。這下閱卷老師省得批改了,我自己就先把自己的試卷廢了,白忙活了一回,白考試了一場。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參加什麼考試了。每每看到有些「學霸」「考霸」的報導,我就想起自己親身經歷的這些考試,有過「過五關斬六將」,也有過「走麥城」,雖有些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但一切都過去了。其實,人生漫漫,每個人都會經歷許多考試,只要把握住機會,不放棄,不懈怠,都能過關的。網上躥紅的八十老翁參加高考就是「活到老,考到老」的例證。
人生須得幾回考,峰迴路轉靠攀登!
2019年7月10日
(圖片選自網絡)
(陳昌華,生於安徽,長於洛陽,現居深圳。1968年10月下鄉河南靈寶川口。中國詩歌學會會員。著有詩集《印象與烙印》《旗幟詠嘆調》《深圳編年詩》文集《企業常青藤》
主編《中國企業報刊大全》《詩路花語——洛陽七十年詩歌選》。電視劇《貼廓巷56號》編劇、製片主任,《白居易》製片,電影《硯床》製片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