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中是這樣解釋「天之驕子」的:「【引申意義】在八十年代,天之驕子多用來褒喻大學生,尤其是大學畢業生……」
1978.10.25入學報到後,不僅被人譽為「天之驕子」,而且自身也時以「天之驕子」自勵——感覺那是一種社會責任,那是一種歷史使命。
我們的校園寄居在麗水地區農科所(現在實驗中學所在)的地域中。教學樓是一幢二層的房子,食堂是用油毛氈臨時搭就的四周都是田疇的簡易房,宿舍是農科所的幾排紅磚小矮房(當然,一年後即遷入三巖寺)。
簡易的建築,簡陋的環境,並沒有影響我們的學習積極性。彼時,社會上使用率最高的一句話是「把被耽誤的10年時間補回來」。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更是這樣做的。
在那孤單的教室裡,我們找回了當年聽課的感覺。面對《現代漢語》、《現代文學》、《當代文學》、《古代漢語》、《古代文學》、《外國文學》、《世界文學史》和《寫作》這些專業基礎課,我們是那樣地專注聽講,那樣地認真筆記,那樣地如饑似渴,簡直就像一塊乾燥的海綿浸入學問的海洋盡情地吮吸知識的甘露。即使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這些公共課,也是毫不馬虎。
筆記非常認真,不僅內容全面而且力爭重點突出,不僅字跡清楚而且字體蒼勁;不僅自我完善而且完善於他人。甚至,筆記本都有學科與編號,井然有序。我同桌遂昌陳的筆記本,全用白紙裁釘而成,不僅節儉而且顯得大氣。
我們都有早晚自修,但時間上早上我們會更早,晚上我們會更晚。
當時的中文系,有大量的文言名篇要背誦。
不僅先秦屈原的《離騷》、《九歌》、《九章》、《天問》要背,而且秦漢賈誼的《過秦論》(上、中、下)、李斯的《諫逐客書》、晁錯的《論貴粟疏》、曹植的《洛神賦》要背,甚至唐宋韓愈的《師說》、《馬說》柳宗元的《永州八記》範仲淹的《嶽陽樓記》、歐陽修的《醉翁亭記》、蘇洵的《六國論》、曾鞏的《墨池記》、王安石的《祭歐陽文忠公文》、蘇軾的《喜雨亭記》、《前赤壁賦》、《後赤壁賦》、蘇轍的《黃州快哉亭記》都要背。
面對繁重的背誦任務,即使是記性好的同學也勉為其難,年齡偏大(當時同學年齡相差懸殊:小的十七八,大的三十二三)記憶力減退的同學就真有些力不從心了。於是,只能早上起早些,摸著黎明前的黑暗來到教室朗讀——有時詩為證:
天將曉,
雞未啼,
朗朗書聲迎晨曦。
《過秦論》,
《墨池記》,
為學就該爭朝夕。
一遍遍,
一句句,
為善不辭費心力。
有時為了背完那一篇,同學們吃完早飯回教室了,還在那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被戲喻「還在『擠牙膏』啊?」
晚自修時間,忙完各門作業已幾近放學,又抱起那佶屈聱牙的文言文輕讀起來。讀著讀著,教室同學逐漸減少。接近深夜十一點了,仍有十來位同學還在「秦孝公據餚函之固,擁雍州之地……」、「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志……」、「是以牧民之道,務以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且夜彌深書聲益加宏亮遠揚。——也有我半是揶揄半是自嘲的打油詩為證:
夜半鐘聲響,勸君少空忙。
燈下多枉然,不如早上床!
辛勤的付出,獲得了豐厚的回報,我們的學科成績幾乎都在85分以上,達到「優秀」級別。尤其是寫作課,大得朱和舫老師的青睞,不僅幾乎每篇作文都要謄抄在稿紙上張貼在《習作園地》,而且不少篇章都被老師在講臺上褒讀。其中「詩歌」作品,不僅常常作客於校學生會主編的文藝刊物《括蒼》,其中《獻給空中英雄》曾獲中文系詩歌創作一等獎,甚至是同班陳H蓓同學參加「省普通話朗誦比賽」榮獲第17名的「誦本」。
當然,我們也有調皮,也曾「油條」。我們曾經「翹考」——你沒看錯,是「翹考」,那可是比「翹課」更為嚴重的違紀行為。
那是大二上學期期末,剩下最後一堂《現代漢語》未考。我與學兄趙Z瑞在教室複習,看見窗外的雪花越飄越大越飄越緊,甚至地上漸漸地積起了一層薄雪,心想「馬上就會『封路』,馬上就會停車。不及時回家,恐怕就要在麗水在學校過年了……」
趙兄一提議,兩人一拍即合,馬上放下手中課本,根本不曾請假就跑回寢室拎起小包往汽車站趕。雪花飄飛中搭上開往縉雲的客車,在雪花飄飛的縉雲洋橋北頭縉雲旅館前搭上三溪人吳金土駕駛的中型拖拉機,順利回到三溪老家,提前一天過起了寒假。
是年寒假,心中總有幾分忐忑,但總往好的方向想:「任課老師李立進是縉雲籍,總不至於做得太絕……」
果然,新學期開學不久,一天課外活動時間,正在打桌球的我被同學告知「李老師請你去實驗室補考《現代漢語》,現在,馬上。」
我來到時,趙Z瑞已經在。我們進行了長達一個半小時的補考。
兩天後,李老師發回試卷,我的補考成績是86分。
後來想想,挺對不起李老師的,也挺對不起「天之驕子」。
畢業入職為師終身,時而想起慚愧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