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法語老師段老師畢業於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他屬於建國後精英教育的大學生。當時全國只招收15萬大學生,他第一志願報考了山東大學中文系,很可惜沒有考上,被調劑到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法語系。周總理,陳毅同志等等參加過他的開學典禮。
段老師所處的那個年代,大部分同學是學習俄語的,而學習法語的同學,會被分配到北京一些特殊的單位。我不知道他單位的具體名稱,但是聽說段老師因為他那個單位,三十多了還不準結婚,所以段老師想方設法調回了家鄉,成為他家鄉那所大學的一位第二外語老師。
轉眼到了二十世紀初,段老師已經留學過法國,也已經退休。但他因為熱愛教育事業,被學校返聘繼續教學。
很榮幸我能夠趕上段老師返聘的末班車。實際上我們在選擇第二外語的時候學校為我們提供了法語、德語、日語、俄語等等。可是,有75%的同學選擇了法語,10%的同學選擇了德語,15%的同學選擇了日語。只有三位同學選擇了俄語,無奈第二外語俄語只好被取消,選擇二外俄語的同學被分配了到了法語班。
我自己當時選擇第二外語是法語還是德語俄語時,曾經也猶豫徘徊過,但是問了很多同學,和很多同學交流之後,同學們大部分都說,就憑「法語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這句話。所以我也報名選擇了法語。因為選擇法語的同學太多,最後一部分人被調劑去學德語。
實際上我的法語啟蒙老師並不是段老師,而是一位剛畢業的牛老師。當時,教我們年級法語入門的有兩位老師,一位是剛畢業的牛老師,另一位是在中國廣東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法國人,他既會說粵語,也會說普通話。
開始,被老外教的同學感到很幸運,可以學地道的法語,可是後來漸漸的發現,老外班的同學,總是到剛畢業的牛老師班裡聽課。因為畢竟那個法語老外不知道中國是認真學習語法的。因為法語是一門非常標準的語言,就像他們的菜一樣標準,就像他們所佩戴的領結領帶一樣標準。也感謝牛老師給我最好的法語啟蒙,讓我知道了je suis tu es il est elle est nous sommes vous estes il ont elle ont 等等。
我曾經納悶為什麼法語詞還分陰陽呢。後來,俏皮的認為也許是因為女人給男人戴領結,所以領結是陰性,而是男人採玫瑰花給女人,所以玫瑰花又是陽性。至今不明白德語的中性詞是怎麼來的。後來法國老外班的同學都要求換法語老師。但畢竟法語老師還非常缺,他們只好仍然由老外教。
到了大二下學期的時候,段老師開始教我們。這是一位非常可愛的老先生,他甚至不說普通話,但是我們能聽懂他的方言,可是他讀起法語來卻那麼的享受,讓我們聽得也很享受。段老師上課,非常有特點。大學裡逃課的學生比較多,而在段老師的課上,如果不去上課,他會畫一個圓圈作為曠課記號,如果連著的兩節課只去了一節,他會給同學記半個圓圈作為記號。
在大學裡很少有老師逼著學生背課文或者檢查背誦,而段老師做到了,我至今記得老師檢查同學們背Francais的《最後一課》,那篇課文我也曾經能背得很溜,只可惜現在幾乎想不起來了。這是,段老師教學的幽默和嚴格。他知道全國大學裡,學的各種版本的法語書。最簡單的要數《簡明法語教程》,其次是《大學法語》,最難的應該是法語專業的同學學的北京外國語大學馬曉宏教授編寫的《法語》,而我們學的教材跟法語系同學學的是一樣的。很懷念曾經在晚自習之後,聽著自己的Walkman中播放的法語的抑揚頓挫,因為我們那個年代還沒有mp3,還在用小收音機收聽VOA或者BBC。
段老師是一個善於總結和整理的老師,他收集了全國各個大學的考研法語題,自己先做,整理出答案,然後釘成冊子讓同學們做。也許這是他的一種愛好。他總是查看全國各種法語考試的最新書,然後推薦讓我們買。我們放假到學校的書店去買關於法語考試的書,那個書店老闆直接對我們說:「你們的法語段老師不就是一本題庫嗎?還用買?」
我相信如果當時二外學法語的我如果沒有其他限制規定,如果可以報考法語專業八級,我一定會考過,只可惜英語專業的同學不可以報考。段老師的學生桃李滿天下,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的一位院長,是他的學生,清華大學一位英語教授也是他的學生。在某一個教師節,北京大學的這位院長還給段老師寄去了賀卡。
往屆的師兄師姐,提起段老師,也都懷著感恩和懷念的心情,覺得段老師就是我們最親近的父母。雖然他甚至不曾跟我們討論過學術之外的問題。他總是給人一種親近感,親切感,和藹感,平易近人,一視同仁,只為了學生好。
段老師曾經又去了一趟北京旅遊,還去了原來單位坐落的地方。只可惜他原來單位的辦公樓已經被拆掉,原來的單位兒也沒有啦。段老師感嘆北京的變化之大。他還是希望他的學生能夠到北京的。
很可惜,我當時只學了一門第二外語。工作後單位有個美國老外,曾經是一位美國大兵,會阿拉伯語德語法語俄語中文,不僅會說,而且會寫。因為語言優勢,美國老外曾經被派往阿富汗,也曾經參加過越戰。當有一次我問他一句話用俄語法語德語分別怎麼寫時,他居然當即刷刷給我寫下來了,沒有絲毫的猶豫,還記得那麼清楚。真感嘆自己沒有多學幾門外語。
現在已經畢業十多年了。在我畢業三年多的時候,就聽說段老師因為喉嚨的問題做了手術,已經不能再做返聘教師教學了。很多年後回憶起段老師,仍然是說不盡的感恩,感激。雖然在他眾多的學生中,他不一定還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