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勞日復日,任怨不知疲。山阻多崎嶇,日高少憩息。生來貌不倫,老去膝無子。煢煢身孑然,唯有影不離。這是一位網友寫的詩。有過農村生活經驗的朋友大概都能理解,詩中所指的這種動物,就是騾子。
《漢書.西域傳下》記載了這樣一件事,龜茲國王絳賓,非常欣賞大漢的風俗文化,就嘗試把這些東西在自己的國內推而行之。一些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當地人,就說他搞這一套不倫不類,不三不四,「驢非驢,馬非馬,若龜茲王,所謂『驘』也」。這個「驘」,就是騾。
話雖然說得有點擰勁兒,卻也把騾子的相貌特徵勾出了七七八八。說實在,如果不是經驗豐富的老司機,驢馬騾這三個沾親帶故的難兄難弟,還真的不容易分辨清楚。過去農村老人教小孩區分三者,有一個順口溜:馬耳朵短,驢耳朵長,騾子耳朵聽滿疃(tuan)。疃字北方多用,指的是村莊,這裡意思是說騾子的耳朵大而闊,能聽到全村子的聲音。好記,也形象。
說起來,騾子的身世比較尷尬,爹娘都是異類,若想認祖歸宗,倒真還不是易事。馬和驢本來是同種同屬的東西,只是後來各自適應了不同環境,走出了不同的道路,才逐步演化成了不同的物種。有一天它們忽然出演繹了跨界之愛,就誕生出這種非驢非馬的合成品,騾子。
騾子也有兩種,公馬和母驢的孩子,叫馬騾,也就一般的騾子;公驢和母驢的孩子,叫驢騾,農村人稱之為「驢悶子」。或許是造物者非常氣憤這種不倫的產物,就報復性地剝奪了它們的生育能力。馬騾偶爾還可以生育一男半女,驢騾卻完全沒有享受天倫之樂的機會了。有人把某些庸碌無為,不中用的人戲稱為「騾子」。
於是,騾子們就開始了悲催的一生。它們食量小,氣力大,幹活又不惜力,長勁兒足,也不怎麼害病,集父母之優點於一身。就是有點倔,不懂逢迎,不會諂媚,所以只能幹些氣力活兒,因為脾氣,有時候也不免受點皮肉之苦。壽命也長,馬騾身體較大些,如果調理得當,可以供主人役使30多年。驢騾也能幹20多年的活——它們的出現,似乎就是為了幹活。
據說從春秋戰國時期,騾子就已經出現了。一開始,騾子是作為寵物,供王公大臣們玩賞的。那時候,養在深宮,衣食無憂,雖然不能風花雪月,然想來也必定風光無限。即使從富貴鄉裡走出來後,也不過是充當人們的坐騎——富貴之家騎馬,小康之家騎騾,是當時的標配——大抵也能衣著光鮮、吃飽喝足。不知什麼時候,它們地位江河日下,淪落為專供役使下力的牲口。
北方人對老弱騾子一般是待其死後埋掉,一般不吃。過去有種說法,「驢肉香,馬肉臭,打死不吃騾子肉」,其實是孤陋寡聞。雲南南部的文山一帶,壯族、回族中流行一種特色美食「騾肉乾巴」,就非常有名。即使在以前不怎麼吃騾肉的內地,如今有些無良商家也會把騾肉充當驢肉賣。據說騾肉初食雖覺粗幹,但細嚼慢品,滋味亦有獨到之處。這樣一來,辛苦一生的騾子們不僅沒有後代承繼香火,恐怕還要「死無全屍」了。
正是:陰差陽錯來世間,終生辛勞哪得閒?老死尚不免湯鑊,哭罷人心再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