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了老家,吃過晚飯,天色尚早,去墁兒上轉了一圈,吃飽飯的小孩兒們都在村中的大路上嬉笑打鬧藏貓貓;嬸子大娘們吃過晚飯依舊在村大橋北邊大楊樹下話著家長裡短; 外號「武松」單身了大半輩子的隨章伯提著他的唱戲機也坐下大楊樹下的樹根上,唱戲機裡依然播放的他最愛聽的豫劇「南陽關」,用他近乎沙啞的聲音捏著腔哼著「西門外放罷了催陣炮」。 四爺喝罷湯從院裡出來聽到隨章伯哼的戲說「隨章這個唱戲機沒有買虧,你學學唱的還怪像裡」。聽到四爺的誇讚隨章伯那張皺的跟核桃皮一樣的臉瞬間眯著眼笑的像一朵花。 「四叔你也喝了湯了,來吸一袋。」說著話的隨章伯放下手裡的唱戲機,把搭在肩膀的旱菸袋取下來裝了一鍋菸葉給四爺遞了過去,四爺擺擺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一盒帝豪說:「最近我光咳嗽,你兄弟說旱菸勁太大以後不讓吸了,也讓我吸紙菸裡」。 說著抽出來一根給隨章伯遞了過去,隨章伯也擺擺手說「旱菸吸了一輩子了,紙菸沒勁,我吸不慣,再說了吸慣紙菸了離不了咋整,我可沒你有福,沒有孝順兒子給我買紙菸吸」。四爺哈哈一笑「你這個鱉娃還笑話你老叔裡,不怕你吸旱菸,嗓子早晚給你吸壞,讓你唱不成南陽關」。
我的老家地處南陽盆地東邊緣,這裡一年四季分明,今年受閏月的影響天氣忽冷忽熱,每年到了割油菜的時節天氣都熱起來了,前幾天下了幾天的雨降溫了,猛一回到老家感覺還有點涼裡。穿了個半截袖的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四爺說著話走到了我身邊說「龍娃回來了,你這一身膘還嫌冷裡」,說著指著西邊天上的一抹晚霞接著說「今黑火燒雲,明天晴天就更暖和了」。
種了一輩子莊稼的老行家二妮伯手裡拿了一把黃了稍的麥穗一臉愁眉不展的走過來,四爺看到說「二妮喝了湯又去地裡悠食氣去了」。二妮伯把手裡的麥穗遞給四爺,「四叔你看看今年的麥養花那幾天變天了颳大風下了幾天雨,怕是今年的收成不咋著」。四爺接過來揉了一把皺了一下眉接著說「是啊,前幾天正養花裡生了一場紅銹病,怕是今年的小麥要減產了」。
老學究印伯也湊了過來「收麥不收麥,臘月見三白,今年臘月沒咋下大雪,我就算著今年小麥產量不高,不過按照收天豆不收地豆、收地豆不收天豆的說法,上個月下冷子把樹上的果子打掉了不少,今年秋莊稼該豐收了」。 外號「高參謀」的金元二哥用手機放著收音機聽著新聞湊了過來,扶了扶他的老花鏡一本正經的說「這兩天吉林和武漢又有冠狀肺炎患者了,非典那一年天一熱到收麥非典都沒有了,今年的形勢比非典那年還嚴重,特殊時期還是少在墁兒上跑呆在家裡儘量少出門安全」。 四爺湊了過來問「二娃今年的麥會減產不?」金元二哥眯了一下眼不慌不忙的說「你放心吧四爺,國家的儲備糧夠吃兩年沒問題,再不收一畝七八百斤沒問題,再說了咱們這邊減產了只是片面,別的地方今年的小麥好著哩」。 聽了金元哥的話四爺哈哈一笑說「聽你說我就踏實了,我想著七八十歲了不能再過個年成裡」。金元二哥接著說現在黨領導的好,政策也好,你放心吧,再也不會讓老百姓餓肚子了。二妮伯笑著說「你娃子不愧是高參謀,還是二娃懂的多,聽了二娃的話今晚能睡踏實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越來越涼了,我抱著膀兒回家了,躺在床上回想起幾位長者的聊天久久不能入眠。
我這個從未種過地不懂莊稼行的人常年在外奔波,每次回家都是像出差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多麼熟悉的鄉音,多麼淳樸的鄉情,還有看著我從小長大的父老鄉親,還有那黃了麥稍的麥穗,感覺一切都離我越來越遠了……
(作者:張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