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區屬於河湟地區的一部分。河湟地區主要是指青海東部黃河和湟水流域之間的廣闊區域,主要包括黃河流經的貴德、尖扎、化隆、循化,支流湟水流經的湟源、湟中、互助、平安、樂都、民和,以及湟水的支流大通河流經的門源、大通等縣。河湟區域屬黃土高原的邊緣地帶,是青海的主要農業區,適宜居住,開發歷史悠久,處於中原、西藏、西域、北方草原四種不同文化圈的交融地帶,這也造就了河湟在區域和歷史上文化上的邊緣性、融合性、多元性。河湟地區以漢族為主體,兼有藏、回、蒙、土、撒拉等5個世居少數民族,呈現出大雜居、小聚居,多民族生產生活習俗相互影響、相互攝取的特徵。每個民族一方面傳承自己的傳統文化,延續自己獨立的文化品格;另一方面還不斷吸收和借鑑其他民族的文化傳統,取長補短,凸顯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又各具個性」的文化多元一體特性。這也使河湟文化成為青海最具多元性的地域文化之一。河湟文化以儒家思想和文化為主導,儒釋道文化與藏傳佛教文化、伊斯蘭文化並存,呈現出多元民族文化相互包容的樣態。
在河湟民間,皮影戲是具有濃鬱地方色彩的主要傳統民俗文化活動之一。
河湟影戲,作為集民間美術、音樂、戲曲、文學為一體,具有河湟多元民族文化特徵的一種特殊的民間戲劇藝術,其呈現著河湟民眾特有的精神信仰和心理需求,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精神的一個典型例證。河湟影戲的演出形式短小精悍,唱詞為韻文化的「官板亂彈」,並且具有獨立的音樂和唱腔(俗稱「影子腔」),風格獨具,有句俗話說:「書三分,戲七分,全憑影子匠胡編弄。」這是河湟民眾對皮影戲的概括和總結。所謂書,指的是故事梗概,就是說皮影戲的唱詞沒有劇本,演唱藝人只要有個大概的故事情節,剩下的戲的內容全靠他運用主觀能動性和聰明才智,臨場即興發揮了。關於這個問題,上了年歲的老人都能津津樂道地說上一些異聞趣事。雖說是「胡編弄」,但因為有了這些「程式」,倒也不是無邊無際的「瞎胡編」,故事內容還是完整的。「一口唱盡千古事,雙手對舞百萬兵。」河湟影戲帶給了當地民眾無盡的歡樂。河湟影戲的原始創作來源於民間,它長期植根於高原各民族文化藝術的沃土中,汲取了豐富的民間藝術養料,藝人們在對生活的感悟中,通過藝術放大,逐步形成相對穩定的模式,構成造型、唱腔、表演的綜合藝術美,給觀眾以完美的藝術享受。在藝人與觀眾、神祇的直接交流互動中,通過即興的發揮使表演與創作融為一體,神人以和,從而完成了酬神還願、娛神悅己的文化功能。河湟影戲的魅力,在於它具有其他文藝形式所不可替代的,積澱於集體無意識的草根性特質,這種質樸的嫵媚,可以讓我們觸摸到普通民眾的特有的精神信仰和心理需求。它對於發揚民族文化傳統,研究青海各民族民俗風情以及對外文化藝術交流具有長遠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
河湟皮影在歷史上曾經輝煌過,在對外文化交流中發揮過重要作用,奧地利民間藝術團曾先後兩次來青海觀看過皮影戲演出,並邀請河湟影戲參加他們舉辦的「中國皮影藝術展覽」,但隨著現代文明的發展,群眾文化消費的多元化,生活的快節奏化,使這一古老的地方劇種受到現代藝術形式的巨大衝擊,加上它自身存在的半農半藝的落後形式等諸多方面的局限,後繼乏人,生存舉步維艱,面臨著消亡的危險。河湟影戲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一項人類精神文化遺產,其前景黯淡,已淡出了大部分年輕人的視域,不遠的將來,在現代媒體的衝擊和全球一體化的趨勢下,它同已湮沒的其他民間藝術一樣,在社群文化記憶中呈現集體文化失憶或結構性的歷史失憶狀態,而皮影戲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承載著民眾生活制度和行為規範的內涵,是這些『內涵』上下傳承的基本載體」。載體不在,熔鑄於載體的社群文化精神和民族性格也將失其真義。河湟影戲作為人類優秀文化遺產,如何實現搶救、保護與傳承,如何與現代社會的文化生活接軌,是一個值得深思研究的問題。所以,保護這一優秀的地方劇種已顯得刻不容緩,這也是一種社會的責任。
河湟影戲調查研究始於近現代。20世紀80-90年代,隨著戲曲戲志、曲藝志等編撰工作的啟動,青海市縣文化部門的工作者對河湟影戲進行深入調查,撰寫了一批有價值的著作。關於河湟影戲的原始文獻的整理來看,如青海省群眾藝術館、中國音樂家協會青海分會於1982年編的《青海皮影音樂》,對青海皮影音樂的唱腔、曲牌做了精要的概述和總結,石永於1989年匯集整理的《河湟皮影戲傳統唱詞詩篇選集》(手抄複印本)對河湟影戲唱詞進行搜集整理和分析,趙繼光主編的《河湟皮影》對河湟皮影藝術亦作了梗概的介紹,《中國戲曲音樂集成·青海卷·皮影戲音樂》側重對河湟皮影音樂的介紹。
進入新世紀以來,在全球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推動下,在政府部門的科學領導下,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河湟影戲的保護工作有聲有色地開展,並且在保護傳承、發展創新上已初見成效,河湟影戲迎來了又一個充滿希望的春天,展露出蓬勃生機,挖掘出了新的越來越寬廣的發展前景。並以文化軟實力的姿態更好地為中華民族服務,更好地為當代的河湟民眾服務,從而讓這一藝術奇葩之花怒放於河湟大地上。
近年來,省委、省政府深入貫徹黨中央、國務院的指示精神,號召全社會共同參與,使我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成績顯著。河湟影戲作為一項重要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已成為政府部門、皮影藝人、廣大民眾熱切關注、積極參與、合力保護的自覺行動。河湟各市縣的政府文化工作部門,還有一些皮影藝人,均致力於對當地皮影藝術的保護工作,整理、出版了如《大通皮影》、《河湟皮影》等的著述。
《平安皮影》應時代的呼喚,在海東市平安區文聯的辛苦努力下問世,無疑是一部凝聚區文聯及其工作人員集體智慧和辛勤工作的具有多重價值意義的著述。我作為一名民間文化研究人員,尤長期關注河湟影戲的保護傳承動態,應該說寫篇讀後感是責無旁貸的,於是不避淺陋贅言數語,以表對平安區文聯的精神支持和對家鄉傳統文化的真情熱愛。
《平安皮影》的編纂出版,可謂價值多重,意義重大。首先從現實意義來說:如後記開頭所言:「《平安皮影》這樣一本書的整理出版,應該是遲早要做的事情。」「……皮影事業後繼乏人,已經顯現出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湮滅的極大危機,進行搶救性整理保存,是相關文化單位和人員不可推卸的責任,也是異常急迫的任務。」「這樣搶救性的工作,早做自然勝過遲做。」「現在,經過我們的搜集和整理,……使『平安皮影』這筆寶貴的民間文化遺產能夠較大可能地保存下來,……」《平安皮影》彰顯地方文化特色,展示河湟民間文藝的精華,增強了當地人民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認同,能使人們從中喚起文化記憶,強化文化情感,加強文化保護傳承意識,增強各族人民的文化自覺。
其次從學術價值看,也具有無可置疑的學科建設意義。《平安皮影》是平安區文聯及其工作人員通過腳踏實地的田野作業獲得的第一手資料,編纂科學,資料翔實,很具有史料價值,為民間文藝學、民俗文化學、民族音樂學以及相關學科的研究提供了可資採用的科學資料,在相關學科的資料學建設方面積累了科學紮實的文獻。
有以上的現實意義和學術價值,我看好本書的編纂出版。從對平安皮影通過資料整理保存來進行保護傳承來看,書中整理的劇本和藝人小傳定是非常珍貴有效的保護途徑。平安皮影作為河湟影戲的一部分,整個演出在「請神—娛神—回神」的程序中體現了河湟民眾「自然崇拜」、「神靈崇拜」的「天人合一」思想及講求忠孝節義和勸善行善的道德價值評判標準。平安皮影的內容和形式充分地反映了當地的民俗事象,是當地民俗活動的重要載體,人們文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祈福禳災、酬神還願的宗教俗信與寓教於樂中成為平安區民眾表達村落信仰、實現族群教化的一種方式和途徑。作為一種活態的河湟民間民俗文化活動,我們如何自覺地將平安皮影放在一個「世俗的世界」裡與河湟當地民俗活動結合起來進行動態考察,創新性地實現現代化背景下平安皮影的再生成和再發展,這是值得我們大家深思的問題。在此,我另贅言幾句:首先,要避免平安皮影發生「人在藝在,人去藝亡」的問題,必須保護好皮影藝人尤其是老藝人,努力培養新的接班人。其次,平安皮影的地方特色,是其賴以生存的內在條件,是區別於其他皮影戲的個性美,所以要保存、保護、傳承平安皮影的地方特色。再次,保護平安皮影的「生態環境」,處理好保護與發展的關係。所謂平安皮影的「生態環境」,簡而言之,就是其得以生存的外部環境,即:民俗活動和人們的記憶。河湟地區的民俗事象和民俗活動就是平安皮影的「生態環境」,是平安皮影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是平安皮影的「母體」。同時,尊重和正視平安皮影在民俗活動中的角色;通過各種媒體宣傳平安皮影,喚起平安區乃至全省不同階層、不同年齡段的人們對家鄉皮影戲的記憶和認同。在有效保護的前提下合理利用,在保持皮影戲原有風格的基礎上,對皮影戲的唱腔、音樂、影人、表演形式、劇目等方面進行一定的改革,使他們與時俱進,能融入現代人的日常生活。
《平安皮影》將迎來平安區皮影戲保護嶄新的春天;唯願河湟影戲能在全社會各階層的共同努力下,得以更好地傳承和發展!(李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