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學生活

我1973年出生，1981年讀小學一年級，開學頭一天，娘告訴我，明天要上學了，以後出門要穿上褲衩。那個年代的臨沂農村，男孩子上學之前，不穿鞋，不穿短褲，光屁股的很多。聽說上學，我心裡很高興，至於為什麼高興，自己也不清楚。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娘就把我喊起來，塞給我一個熟雞蛋，還熱乎，然後遞給我一個黃書包，是用舊衣服的布料改成，我背著明顯有點大，用現在的眼光看，很拉風。

入學第一天上午，我穿了個藍布褲衩，去村後牛棚裡報導，老師是我五叔，親五叔，我父親的弟弟，畢業於沂水師範。見面我喊五叔，五叔糾正道，以後喊老師，我就喊老師好。我跟五叔家四弟一班，他比我小一歲，他也喊老師。中午放學回家吃飯，褲衩就脫了，過午上學，可能是太興奮，光著屁股就跑去學校了，老師站在門口，也不說話，把我叫過去，照著頭皮啪啪兩巴掌，吼道，滾回去穿上褲衩。

我一溜煙跑回去，娘正站在門口等我回去，我穿上褲衩，一溜煙又跑回學校，正好打上課鈴。鈴是破舊的鐵鈴，掛在一棵笨槐樹上，每當上課之前，五叔就站在樹下，我們看他站在樹下，就知道要上課了，趕緊往教室裡跑。秋天開學，轉眼到了冬天，快放寒假了，估計是看電影的原因，我迷上了輕功。村後有個大汪，就是池塘，池塘裡結滿冰，每年都如此。放學後，幾個小夥伴說，不知道能不能從冰面上穿過去，我毫不猶豫地說，能。於是，深吸一口氣，把氣從下丹田提到中丹田，用腳尖走路，噌噌幾步，就到了池塘中間，突然腳底下嘎巴一聲，一個趔趄，人就掉進冰窟窿裡了。

等我醒來，已經躺在被窩裡，娘坐在床頭，看我醒了，給我端過來一碗水，我一喝，真甜，是紅糖茶。後來才知道，我的輕功並沒有練到家，掉進冰窟窿以後，讓住在北岸的一個年輕人用向日葵杆子救了上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記得他的乳名，為了尊重，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這裡就不提了。我小時候只有一條棉褲，棉褲溼透了，就不能去上學。五叔來給我補過一次課，內容忘了，他跟父親在外屋說話，倆人都笑，我很少見到父親跟五叔笑，他倆平時特別嚴肅。

轉眼那麼多年過去了，五叔已經去世，去世前，他是河東區唯一一個小學高級職稱。父親也去世了，如今娘81歲，有時在娘面前提起此事，娘說已經忘了。這並不是說娘記性不好，而是在娘那裡，孩子溜冰掉進水裡，不算是什麼大事。最近弄了個今日頭條號，為了湊數，寫了這篇回憶兒時的文字，心裡竟然酸酸的，所謂人非草木，看來的確如此。

（配圖為畫家程愛忠先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