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姬,本名劉家琪,中國自由詩人,出生於上世紀八十年代,2005年大學期間寫詩至今,嗜菸酒,搖滾樂。
《太陽文明》 選 六
▎太陽爆炸
維京人歌頌:我將要謀殺太陽
我已經看過這個世界的太陽
——殘暴,永無止盡佔有著溫暖
▎活 著
當太陽受孕於宇宙的冷酷,他的兒子
——曾被愚妄的英雄射殺
當鷹的身體承載著飛翔,鹿的鮮血染紅了大地,牛馬神墮落
一朵紅花,可以生長在海拔四千米高的藍空
可是,飢餓的土地,咀嚼著我們的骨頭
懦弱的牙齒,曾比衰老更貪婪
只有愛和屈辱提醒我們,有多少身體在身體裡死去
一條毛色骯髒的老狗,可以比我更渴望生殖
▎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
在幽暗的陸地上
逃離我們衰亡的橋
——崩塌了,沒有人生來勇敢
有時候,我想用沙啞的嗓
——告訴你愛上貓的危險
只需要一首憂傷的歌
就能抵達我們心底發黴的森林
你看不見拋棄我們的人,碎成粉末
那是一種苔蘚,不治之症,被道德所禁止
在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太陽總是要落下去的
我的心裡,至今還住著溫暖的小狗和雪人
可是歲月的胡茬總是剃不乾淨,蘸著牛馬與案板的油腥
我愛的人離我遠去,或是留在了我的身邊
我恨的人需咒罵著我,日夜打聽著我的安危
總有人用力嘗試把我拉扯成一個驚嘆號
——可我卻常常把自己扭成了問號
欲利的兇妄帶給我不幸的命運,葡萄紫的心臟足以籠罩黑暗
在落入生鐵與爛肉的漩渦前,我有船槳與畢生不屈服的追求
那是在日落前的懺悔,黑船的帆,黑船的舵,黑船的炮與奴隸
我便是解放,我便是傾覆,我便是竭力求生喝下那口血
過去的噁心將變得可親,所有的苦難都源於肝臟
——我的心,泛起無限悲傷
▎熾熱的守望
1
八月,我在樓梯口睡了一整個夏天
太陽的酒,太陽的鴿子,太陽的婊子
2
有的人寫詩為了搞女人,我不寫詩也是個混蛋
海子死的時候和我一樣年輕,做一個爬梯子的夢
後來掉下來,喀嚓折了
3
我能守望什麼,那是大地的八月
每個人都有飯吃,每個人都享受權利,每個人都不被侮辱
我的守望是公民的義務,我的守望是老鷹的高亢
衝個涼,換件衣服,換個職業,我還寫這樣的詩
4
詩穿越鐵,穿越樓,穿越我們的鬼魂
它不屬於汽油,不屬於股票,不屬於銀行,不屬於虛榮的姑娘
▎你的心曾燃燒過
皮鞋踩進夏天,你像張舊報紙,風吹破你,撕著太陽
活人吞了鯨魚,你要和活人在一起,卑鄙的笑著
商人不貸款,你就會變成火柴,擦著銀行髒兮的大理石
——或是鬆開手中冰涼,沒有感情的錢袋子,玩味著神通
斷頭蒼蠅縈繞著,那些才華橫溢卻默默無聞的廢物
你毀滅兒時的偶像,只為成為和他們截然不同的那種人
你的心曾燃燒過,像誠服著大地的野菊花
如今你家裡有等著下鍋的嬰兒,三月不知肉味
我看到你嘴裡噴吐著火焰,聞到一股腐肉的氣味
究竟吃了多少猛禽,才能讓你有這般本領
你的心曾燃燒過,在雪山的密宗修了種
如今你要傳我改變命運的法門,我怕要離你遠去
可你就是你,你統治命運,你不接受平凡的身軀
你竭力讓自己穿上新衣,或是給我溫飽,我卻在你心裡漸漸死去
你的心曾燃燒過,為了理想和愛情,在沒有漆黑的房間裡不會孤苦無依
你的心燃燒後,大部分已化成了灰燼
2012年
黑暗大槍(選 四)
我為什麼來這裡,沒有人勇敢,成為人體標本?
——巨大的搶,巨大的槍,看不見的槍
▎爆炒黑山羊
羊的屈辱,羊的愛,炒進鍋裡,寫在小黑板上
公司樓下的館子,每天都用粉筆蘸羊血,一筆一划
——死亡是一種文學
春暖花開,我不吃羊肉,我不怕上火
王總把楊姐的乳房割下來,放進餐盤
晴天劈開閃電,暴雨,我刷著公交卡啃壓縮餅乾,啃幹了青春
銀行見過我,樓盤認識我,嘲笑著一隻打工的黑山羊
羊咩咩地叫,喉嚨割破了人間,血淌進銅盆,澆上辣子
——羊和我一起做工,咽下生活的鹽巴
一聲兄弟就醉倒的漢子,去年蹲在盤龍江邊,胃鬧饑荒
羊死了,一隻胃痙攣,無法痊癒滾油燙傷
啃餅乾的黑山羊還活著,沉默的時光,沉默的大地
皮影統治著羊的命運,我的沉默來自同事的無動於衷
眼前只有兩條絕望的路,心頭蓮花盛開
——蘸著羊血慘烈的紅,一筆一划
▎兩個星球的哥特
我的記憶來自無產階級,來自未來,來自深海裡的鯨魚
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堆在世界的角落
——我們來自兩個星球,周一保持聯絡
收聽路人甲的股票,產權,婚姻,汽油,
念書時我就與你們鬥爭著
在下課的教室裡,你們討論著梭杆女郎的LOVE姿勢
攀比著JB與新款手機
點上一支接一支玉溪,印象,父母的火柴撒了一地
灰濛濛的馬街,我背著沉重的書包,幾個混混恐嚇,
趕到城中村裡賣飲料
——海報攔腰皺褶,撕成兩半,主管的血吐沫吐我臉上,
指頭戳進了我心裡
你們看不到生活的光亮,這些溫暖的日子
貧窮通緝犯,這些年來都在逃亡,
你們試圖找到我,讓我鑽過褲襠
——像修正一個錯別字,咬碎,嚼爛,笑到腸子裡
我看見你們臉上,兩行金印,天生枷鎖,
板子打得我皮開肉綻,也不跪著
仰視著巨大的命運,我對你們的愛恨顯得卑微,野蠻
至今你們仍然尋找我,在鋼筋,鐵,泥土的恨裡尋找我
——我們來自兩個星球,周一保持聯絡
▎鬼在人才市場裡
你們是誰,燒火做飯的骷髏,土地上食不果腹?
深淵?把不強壯的嬰兒拋下懸崖
巨大的槍押著幾百個人,幾千個人
——脫下褲子,自白
白森森的牙齒,白森森的簡歷,世界貧血
我抱著一顆 原 子彈,資本家與兔子之上
多麼熟悉的圖像,年復一年,談判,妥協
——成為小骷髏,永不休止的加班,勞役,賣身
不按時領取每個月扣剩下幾百塊工資,
剝奪著說話與追求幸福的權利
大大的夢想,大大的血池,武成路,
五塊錢一張門票,人頭牽著人頭走
參觀十八層地獄,這裡沒有人才,沒有尊嚴
只有把人變成鬼,變成工具的市場
你可以選擇被打入的地獄,油鍋地獄,拔舌地獄,刀鋸地獄……
愈是本土知名地獄,受慘刑愈多,披上人皮的機會愈大
人的護法,只有勞動合同法的一紙空文,
法院也招工,職能是審判一隻吐吐沫的鳥
——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腳與腳踢著關節,天色疲軟,
再交三十元,在流水線上進行智商,情商測試
我相信這裡有好幾個愛因斯坦,也有泰戈爾
我的測試從來沒有合格過,可我有和判官交易的虔誠,
願意脫光了走下血池
吃人的魔殿,吐出骨頭,曲靖小夥子告訴我:
這是他吃晚飯的五塊錢
——垂頭的樹,筆直一根,瘦成營養不良的鉛筆
摁著紙寫日記:春天,溫暖,疼痛
▎春天,十個琉璃姬
春天,十個海子都死了,死在山海關
陽光明媚,山花浪漫,但他活在了我心裡
一個也不曾死,一刻也不曾離去,嘲笑著野蠻而悲傷
——這麼長久的沉睡到底是為什麼?
春天,十個海子全部復活,圍著我唱歌,跳舞
扯亂不修剪的黑頭髮,絕塵而去,飛揚著我,飛揚的你
——對我說,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
春天,十個海子復了仇,集體自殺
就剩一個,最後一個,和我說話,死亡
黑夜的兒子一無所有,冷,趕緊點上柴火,再死
欲罷不能的死,照亮人間,然後死亡
吃的穀子,反胃的詩,他們自己繁殖,從二十年溫暖到天亮
海子,最後一個海子笑著,最後一首詩,寫給你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2009年
血肉地平線(10 首)
▎地下城
舊朝代的旗幟,瓦礫殘章,拽住一隻貓的影子
活著,跟我一起嚎叫,沒有明天
這是我的祖國,地下城
矮人們住在這裡,十月,飲用冷冽的自來水
一群人的社*會主*義,通往活著的秘密通道
矮人建造了一座城市,卻沒有一間房子願意裝下他們
這是窮人的地下城,打工仔,失業族,拾荒者
是否被文件與媒體驅趕?四處逃竄
步行街,立交橋,公園,高速公路,逃亡
或者,鑽進一條油汙小巷,躲進拆遷的老宅裡
一座城市不需要鋼筋叢林,妖言惑眾
社*會主*義是否人人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享受保險和尊嚴?
這是我的地下城,有可能,某一天,我也會成為矮人
拽住一隻貓的影子,揚起生活的旗幟,四處逃竄
十年,二十年,建造一個昆明,建造一個上海,羅馬……
——也給自己修一個地下城
2008年
▎噓!叢林時代
那個渾人,雞蛋殼,沒錢的時候就上網倒賣電話卡
不用實名登記,也會收錢就跑,耍賴皮的才能
市井巷陌吃不飽時,人和老鼠,打翻白醋瓶
把命抵押給,欺弱怕強,噓!數鈔票的快樂
他沾沾自喜的,並不是,炫耀朋友圈時欣賞和點讚,狗尾巴草
噓!來自中產階級,公務員整衣冠,醫生?律師?
還有一個更大的力量,在他心裡,薩拉森人的號角!
可是他只有一隻平底鍋,躲在出租房裡打老鼠
惡之花開,他把打老鼠的過程,拍成紀實片,在APP直播
噼裡啪啦肉醬,C—4,硝基甲烷,勳章火箭,青少年偶像,小納粹
經過整個下午的努力,他像科學家一樣嚴謹,也像娛樂家樂於先行
他把打死的老鼠,排成整齊的行,等活地獄,在室內循環播放Kesha的舞曲
「今晚我要鬥爭,到曙光乍現,時鐘在滴答走,否則條子會把我抓走」
指著老鼠屍體喊麥:肥頭是老鼠爸爸,瘦的是老鼠媽媽,這是他家大寶貝
還有小女兒,我現在正要找到她,大家禮物刷倒起(四川話)
——噓!我現在正要找到她
2018年
▎日 記
一
天還沒亮,黑泥指甲,就開始擰一張開裂的嘴
在失去工作的一周後,我在晦暗的早晨又開始工作
嬰兒脫水,蝴蝶屍體,這些意象與深淵裡的牽牛花強烈反差
二
一個停電的夜晚,星星從天上滴下來,人是遲鈍的
不下雨,工蟻咬住我的嘴唇,我對毀滅自己有信心,相比
——肥胖的蜻蜓被肢解
三
骨頭,悲哀的骨頭,築大城,鐵的大廈下面堆砌著年輕的骨頭
你可能被子彈擊穿鎖骨,埋在了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偶爾回去看看,你們的青春,你們的愛情,還有你們的骨頭
2011年
▎守望者
山丘下的線,壟田,螞蚱重複著彈飛土壤裡的引力
草魚困於池水的酸,幾尾終身聾啞
——對比辣椒和螞蚱的命運
一把斧頭有多麼憎恨,就有多麼無力
如果,不恐懼微觀的世界,我仍將一無所有
地下一直深埋著巨大的太陽和發瘋的奴隸
黑色的腐爛,黑色的大脈管,黑色的陰道
——石油觸發了暗啞的激情
時間曾打開重力場,將人的骨頭拉長,彎曲,壓脆
也將虛妄的皮影扯平又皺褶,腦子在地球的圓上滾落
——我和你不可避免,體驗失去鹽的枯乾
如今我逆來順受,不知疲倦的平庸,飢餓時會選擇幸福
那個世界並不存在田地之間,相互吸引的粒子匯集到一個點,
任何生命都不可測度
我預感沒有一顆炮彈落下,所有的情感將會被時間和微觀驅散
人的誠實將鈣化為一顆鋯石,
只有在核裡跳動的櫻桃蛻去石的表皮
——僅能超過時間的力,草魚將躍出池塘,這是我所期盼的
2011年
▎我曉得我寫不起詩
我喜歡在網絡上寫詩,發表
他們給我貼了個標籤「網絡詩人」
段子手,讓我在卑微的
分行裡更卑微了一些
即便如此,我還是喜歡在分行裡說人話
我甚至停止社交,扔掉鬧鐘
讓自己深陷在網絡的宗教裡安樂死
滴答滴答,一個世界成功消滅了小電影
消滅了光棍們揭竿而起的功能
看偶像劇,看光鮮亮麗的人生
三妻四妾,夜夜笙歌,普渡眾生
點根煙吃個蟲,賣個卵就率領我們
衝破大氣層,飛往銀河系
在這裡我清心寡欲,眼巴巴望著盛世太平
像個叫花子眺望河對岸輝煌的文明
消滅了剝削,消滅的階級,人人生而平等,壽寢正終
嗷嗷,彌撒亞,沒有痛點的陽光與海岸,可我還
住著個破出租屋,抱著蜘蛛煮乾麵條,看著一群
詩人們養得白白胖胖,吟唱讚美,正確至太陽的
寶劍史無前例照亮他們,載入每本詩刊後
指向文化的紅毯
這讓我常常忘記了我們工作與生活過的
那個有血有肉的世界,在那個世界每天都有人
戾氣十足,持鐵器傷人,每天都有人嚎啕大哭
病不起,婚不起,生不起,玩不起,活不起,死不起……
我心痛!我曉得,我,也寫不起
2019.6.4
▎在這個必須沉默的世上
凌晨,一枚荷包蛋的死
豬油舔著雞仔滋滋的叫喊
以這樣的方式,詮釋營養的全部
我看過地鐵上的小姑娘
她拿著鉛筆,拿著小本子
重複畫一個又一個圈圈
酸奶和星星,穿梭在暗淡的人間
可是,我也看到蜘蛛爬到廢瓶子裡才肯織網
老人被冰涼的波濤,衝回了便利店門口,蜷縮著赤足
羚羊頂傷,所有的青春都不值一提
閉嘴!敲詩的手在電腦裡殺人遊戲,蟬的天賦在身體裡死去
為蔬菜命名還遠遠不夠,我期許的更多,像是
——年輕妻子的身體,和一朵桔梗花盛開的時間
在這個必須沉默的世上,貓頭鷹忘了數悲傷的樹
我拿著一本顛倒的書,讀出了城市的哮喘
忘掉,我從不向湯勺,向松鼠和松油伸手
有沒有我,世界都將充滿溫暖,孩子們都會從屋簷下
走出來
2018年
▎紅 蓮
有生之年
不念唵阿味羅吽佉左洛
黑色大地升起不落的月亮
溫柔如狼,質問背叛蝴蝶的花朵
為什麼不曾流下炙熱的淚水
我敬仰的英雄將進入缽特摩地獄
挫骨揚灰,化為烏有
弄髒菩薩寫的經書裡
卑鄙的鬼,享盡了繁華自浮屠的人間
為什麼冰冷的宇宙不曾哀鳴與電閃
猛虎將失去猙獰和尊嚴
老鷹為穿上西裝摺斷了翅膀
為我掃去風塵的是滴答入茶葉裡的雨水
我的因果,是我欺騙過的全部世界
可我還沒有等到,春天傳來的詔書
甘願凍土迸裂,失去草莽和理想
無悔成為紅日與河流的情人,為這一刻
獻上從人間盜來的珍奇
我終於與自己的靈魂相愛
——不再為萬物吟唱
2016年
▎那一個個跪不下去的中國筆名
——致《湍流》第 8 輯
收到藍冰老師寄來的湍流總第8輯包裹時
我正在昆明街頭吃燒烤,與一群城市中底層的
勞動人民生活在一起,我是詩人嗎?不是,我只是
一個普通的中國人,共和國公民,有寫作與發表的權利
有表達與選舉的權利,有不被欺凌與侮辱的權利
有守護私人財產與精神家園的權利,有讀一本書的權利
我找了根自來水管,洗手,洗臉,梳頭,紮起長發
拆開包裹時,我熱淚盈眶,秉燭夜讀
默雷,冰馬,汪劍平,老非,梁雪波
譚越森,野梵,藍冰,冬羽 ……
那一個個跪不下去的中國筆名
那一個個看見生命疾苦會流淚的人類筆名
屈原與我們看過同一片星空,跳過同一條大江
嵇康的廣陵散已經失傳,那琴音仍是夢中迴蕩
杜甫的草堂還在成都,那裡也容不下詩的肉身
辛棄疾的佩劍早已砍缺,扔還了南宋小朝廷
再沒有人攜我們直立行走,出生入死,枕戈待旦
登堂入室,瘡口迸裂!面對一張白紙怒髮衝冠
湍流中多了一名八零後的筆名,那個年輕人
在社會中已是青黃不接的年紀,詩歌中的少年
浪子,打過十年工,開店破產,離過婚,被政*府
割了韭菜,捅過刀子,背上刺了梅花刺青
背著道源的詩詞「萬物寒無色,南枝獨有花」
三十二歲那年,終於罵出那句撕心裂肺
我擦尼瑪!砸了夜總會,被黑社會毒打
在人與人都在討論汽油,乳*房與股票的年齡
他與詩酒或者星星相伴,嬉笑怒罵是琉璃
獨愛這封建社會下的易碎品,美,乾淨
因純粹證道,此心可鑑——
一些句子已經在他心中出現了
我不是作為先鋒詩人與湍流相遇
我是作為中國男人與哥哥們相遇
2020.10.13 琉璃姬凌晨筆
▎或以詩成為公民或者尊嚴
題記:阿赫瑪託娃在1940年《安魂曲》中寫道
千萬人用我苦難的嘴在吶喊狂呼——
睜開雙眼,今年的疫情似乎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
民眾歡呼著趕走美國,擊退印度,雲南隔壁的越南正在改革
(我拒絕使用群眾這個詞語,這個詞語帶有歧義或爭議)
一些人再也睜不開眼睛,再也不能歡呼,像錯過了上市公司的
跨世紀年會,黑暗的水淌入永恆的深邃!我確實活在兩個世紀
我堅信倖存後一定會有某種新的喜悅,萬物周而復始
查詢國內疫情數據:現有確診440人,累計死亡4746人
李文*亮先生還是一個謹慎使用的詞語,他比我小一歲
是他讓我們熱愛語言的人有了尊嚴,而尊嚴這件事
有史以來就是寫作的天命,中國詩歌讓詩人蒙羞
在日常生活中,愚昧落後無處不在
皇帝早已被人類的輪子碾碎——
許多人還是忍不住想要撒尿,想要跪下去
穿上朝服從電視劇或者工作中行三跪九叩
那慘無人道的封建社會,或被粉飾為俊男靚女的
日常詩意,哦,比較保皇黨並不滿足於養貓養狗
十七至十九世紀的中國大陸卻被世界的炮艦擊沉
我曾感到無比恐懼,我查閱過坦克碾*碎的表情
打上馬賽克的城市,沒有愛與哽咽的高牆與舊人類
我與眾多沒有工傷,醫療,養老保險的城市打工者
生活在一起,眼看他們推銷著墓地,藥品,住房與教育
他們沒有上網表達自己想法與情感的天賦或者際遇
我有位發小,即使上網,也只是在電腦或手機進行殺*人遊戲
天復一天,年復一年,強者恆強,弱者恆弱
勞動者渴望著被收歸國有,老有所依,這片土地上
有許多事物確實已經收歸了國有,包括我們的名字
籍貫,種子,工具,創意,不開濾鏡的臉部表情
「國家是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機器」(列寧)
民*主即不斷有人提出反對,致大部分人生活滿意
我屢屢以詩犯境,或以詩成為公民或者尊嚴
2020.10.16
▎在雪山失去的肉體
(獻給女性,自由與愛情的詩篇)
爬上轎子山頂,高原的乳房
袒露在高出男人晨*勃
4200米海拔
克拉拉*萊辛,住在大氣層的世界
她的眼淚,促使巖羊奔跑
在冰涼的自白中
穿越雲霧,雪被子年復一年
蓋上僵而不死的枯杉林
女人用情,挖一勺月亮的新藥
就餵口渴戀人,蒼茫中扔掉衣服
在氧氣漸漸被宇宙吸引
離開生命時
我聽見遍地蕨類植物的愛
與穿山甲體溫哭喊
在雪山之巔,像一個
失去肉體的嬰兒
(注:克拉拉?萊辛法國自由主義街頭女戰士)
2019.3.8婦女節於昆明轎子雪山
▎生如夏花
題記:我也有一種愛國主義
是的,我們的心靈很糟糕
盛滿了盛世的落葉,多好,像要噴發的巖漿
我的愛碳化成灰,具象著枯萎與覆蓋
我見過故事中七竅流紅的土地,有一些
老人與小孩他們玩命哄搶著,一旦獲準
進行巨人基因儀式,使這指鹿為馬的謊話
「大行其道的權力與黃金!」
我的父母已老,有時生病不去醫院
我的親戚與朋友有的已經去世
也有人終身不婚,不惑之年仍在失業
我的兩位老師都沉默不語——
他們不肯交出自己
一些人被另一些人折磨至消失殆盡
科學的淘汰?當自由成為一個危險的
貶義詞,當說出生活的事實形同犯罪
當正直的人被迫跪下!蜥蜴的心學會
以愛*國主義耍流氓與詭辯,司法成為
收割草民的鐮刀,像沒有完成方程的阿基米德
即使失去生命,也不能承認與自己無關的
——野蠻在國家蔓延
脈搏以微弱的抖動,告誡生命中一切有準備的災難
鐵與枷鎖不施以天生尊卑者!古老的蒼穹以恆古的
光明,閃徹!以宇宙的象形文字告誡傲慢的權力
生命之所以堅強,是因為對每個人都只剩下一次
2020.5.17
(圖片來自網絡)
【小酒館詩人】
平易 自由 兼愛 公義真性情 容錯 體溫 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