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唱 · 低吟 · 抒情 感懷
詩人琉璃姬的詩
琉璃姬,中國自由詩人,獨立寫作人,本名劉家琪,1984年出生於雲南省昆明市(祖籍江南)2005年大學期間開始創作詩歌並發表,前海南椰樹文學編輯,80後文化網絡駐站詩人,於2012年封筆,2016年回歸與詩歌的黎明,2007年廣東省布穀杯中華文學散文區獲獎者,2016年浙江省首屆新銳詩人詩歌銀獎獲得者,2019年內蒙第六屆中外詩歌銀獎獲得者,現業餘讀書寫作,擔任火種文學詩人酒館專欄主編,中詩網現代詩歌論壇編輯,服務於自由詩與人民文學,作品較少向紙刊投稿,發表於網絡各個詩歌媒體,有部分詩作被《詩歌報》《詩歌周刊》《詩選刊》《鴨綠江》《零度詩刊》《湖北詩歌》《武漢文學》《湖北文學》《詩導刊》《叄花》《長江詩歌》《視覺觀》《中詩頭條》《中詩簡牘》《新詩天地》《甲鼎詩刊》《長淮詩典》《獨立作家》《當代文藝》《火種詩歌》等刊物收錄。童真浪漫的理想主義,自由主義詩者。
瑣屑中的光芒及凌亂中的有序,不是任何詩人堆砌了諸多事物鏡像,便能於內心較好地梳理出一種詩性的認識的。能將矛盾中的情緒賦予頗高且豐富的知性形象,且在棄絕和挫敗庸俗後,讓心靈漸趨澄明,讓世界在任何至暗時刻都能展現出光來,這就是我讀到琉璃姬一組詩後,欣然要說的幾句感悟之語。不是鼓勵,而是讚賞,這位年輕詩人做到了與他同齡許多作者難以把握的想法的節制,做到了認真的精準和抒情有度,這般能將火熱情懷藏起來的近乎「冷靜」的詩歌,雖不是創作主流,卻因其有著別樣思想的芬芳,倒也不妨叫喧囂的詩壇,於百花叢中另眼相看一番。
——廣州市作協副主席:顧偕
《被封印的世界》
我從超市買回十九度果酒
一整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放一支禮炮?生活需要儀式感
像傾斜一個女人,十九度倒下
她張口進入我麻木的房間
她微微偏涼,翻開雜誌未讀完
放在茶几上,封面停留在去年冬天
雪覆蓋著那個夜晚,她在旁邊
蓋一排房子,用手指或者零錢
時間於你我,說起來只是堆煤
你見過爭分奪秒的流體
你明白了星體為何折射
勝於世間美妙的舌頭與嘴唇
你所不知一顆按下開關的心
這是多麼快樂的一個夜晚
我的精神與肉體都是十九度
我不是空調——
2020.6.30
《我只是如此深沉》
除了船
渴望漂泊
我渴望的歡喜是安靜的
尤其在夜裡
一個人別無所求
我看到了臉龐
我只能思念著一顆星子
我苟活於空間與時間的冷漠
山川牆壁
你我終於老去
——永世不渝
我撬開過期的黃桃罐頭
情緒卻沉入夜裡的河
在那些深深的流動
皮膚和嘴唇裡
恐懼著那些看不到的事物
獨自以樹的言笑
忽隱忽現
她的影子
踮起腳停在了世上
但我無法表達
喉嚨的葉子
石頭和淚水
我只是如此深沉
我只是如此生存
2017年
《雨霧裡,心臟被黎明擱淺》
我不會為自己的苦難感到悲傷,當水蛭扒開了癒合的鐵皮
那麼潮溼的角落,剝離著嬰兒生來的哭笑與死皮
無數的人會從無數的壞夢中清醒,緩緩爬出來
——藏身的城市也將被大雨淹沒
當思想的玻璃摔成了碎肉塊,像一根延遲的網線
人的瞳孔產生了微光,微弱得只能戳出一線光明
在我們古老的身體構造裡,流氓撕開了熟透的玉米
那些利己主義者在這裡搖起大旗,狂熱阿,正是夏天
少女挽起褲腿,打著傘,趟過黃泥和積水
淋巴病得快要瘋了,摟著細菌
早餐是蔥花和薄荷,男人們渴望著女人的身體
可潤物無聲,霧裡看不見相遇的路
我將孤身一人,並且難以得到別人的愛
無數的微光會成為布滿白晝的威力,促使獸群退怯
在雨中,細的針尖扎滿大地,喉管裡的毒血,顫音與轟鳴
你的聲音不會屬於別人,別人的肉體依舊屬於別人,那有什麼關係
2017年
《心歸琉璃》
早晨,池中的青荷吐納
書早該扔了,承受了整夜無眠的雨
壞了,山的主人要打開大梵世界的門
——藏在石肚臍裡的蛙鳴
頃刻,矮茶樹靜靜歸於露
我的愛也將如期歸於無情的軀體
摩擦的骨骼會繼續承受
來自皮與影的惡行
儘管蟻群,勇敢微笑,勇敢流血
儘管蟲子啃食著李子樹的大腿
儘管病著,咳嗽,喘著
我聽到朋友牽著自己的孩子,藏著食缽
往返的路,山崎嶇看不見了
鹿的眼淚,花冠,掉落在野綠的幽谷
——我的愛深埋於凍土
風吹來時,天空越來越薄
所有的苦,都將在宇宙誕生的地方回歸
蒲公英傳播種子的速度,足以超越輪迴
頃刻,那顆跳動的心臟,悲傷和快樂不過塵埃
清涼的溪流,將脂肪化作泉水,從血管流入星雲
李子已經熟透了,我摘下一顆,擦去塵土
將一顆果實攤在手心,世界溫暖
2017年
《在鄂爾多斯,為自己壘一個敖包》
成吉思汗的骨,馬鞭與吐沫,安息在無人知曉的祖國
山崩地裂,死去的鎧甲將被深淵取出,等待覆活
呼喚遠古安氏獸嚎叫,陸地戰慄,牛羊恐懼
子孫壘起眾多宮殿,沒有忘記為大汗壘起衣冠冢
在鄂爾多斯,城市像草原那樣遼闊,輪胎像駿馬那樣奔馳
如果有足夠的石頭與火種,棲息的鯤鵬將扶搖萬裡
蒙古人胯下的戰馬已經累了,倒在溪流與土層歇息
馬蘭花開,廣場噴泉將汗灑向天空,繁華將至
夜晚的風,撞擊烏蘭酒店,羊絨,煤田,礦脈漸漸浮上了陸地
鄂爾多斯並不曾邀請我,這裡一個酒杯也沒有
我的指尖還沒有蘸過酒與別人的額頭,影子就羞澀的躲到我身後
我想留在這裡,在鄂爾多斯,為自己壘一個敖包
敖包裡埋著瑪瑙,埋著蒙古刀,埋著銀制的馬鞍和鐵扎甲
等到勒勒車經過時,拉著詩人的屍體,還有他用羊皮和星星寫的詩
2017年
《愛酒的人》
我從來不曾告訴任何人
我那些嗜酒如命的風流事
就像縫縫補補的衣服
愛上一群不該愛的女人
如今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彈孔
淺吟,短命,羞於去見見月下的李白
把酒高歌是去年的往事
一條蛇在血管裡遊走,
用的是現代詩的手法
李白不喝酒,他也中不了狀元
我從來不曾告訴任何人
我的身體是一隻廢瓶子
它承載不了我的思想,並且把酒精射向月球
用痞子的語法敲出醒著的病句
這是一個圈套,或者說是一場陰謀
——我從來不曾告訴你
是的,我並不打算告訴你
沒有酒,我們陌生得像仇人
2012年
《啤酒》
你就像是學壞的孩子
透明磊落,拒絕使用開瓶器
掏出神奇的自我,一把鑰匙
流淌著黃金,熟透的蕩婦
衣冠不整,二十幾年的老情人
必要在歡笑中閃出淚光,像那些泡沫星子
男人是奔跑過的馬拉度納或者飛火流星
想擁抱,狠心生活,從過期的水中開出花朵
啊哈,我們的初戀,用小口抿,身材完美
今晚我要投奔三千年前的閃米人
帶上盤纏,為液體的農耕女神跌倒
在人間大口哽咽,從傷疤中摳出小麥之香
我的故事講完了,你的故事我還沒有聽過
《夜裡的樹》
沙,沙,沙——
多像一個遺憾的頻道
他只能藉助想像的肺
說出人間最黑暗的話
2020.6.12
《妙玉》
買了盒薄荷型南京香菸
煙盒上寫著曹雪芹給妙玉的判詞
「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
他的心病是天生的,也將一尊
菩薩擺放在大觀園的石頭上磕缺
參悟詩意加重了封建社會煙霧
檻外之灰,下雪或者抖落的灰
她可能知道自己在書裡
2020.6.19
《遺像》
三十年後,詩的肉身垂死
快拔掉吸氧管,寫作不再需要
肺活量,我記錄了以下幾件事
少年時的善良,青年時的俊美
壯年時的驍勇,中年時的尊嚴
老年是件禮物,該掏出棉花
不至腐壞,散發禿鷲的敗味
2020.6.19
《病句》
終於相信,美好的人努力墮落
糟糕的人努力活著,我很糟糕
打翻藥瓶時我們看見明顯的重瞳
你想與去世的自己說說話?
他連記憶與形象也沒有
2020.6.19
《糖果騎士》
小時候吃過的零食不多,個子長不高卻
喜歡含著熱量奔跑,一家人住在沒有糖紙
與謠言的瓦片下面,未想過長大是成為甜的購買力
那時的糖果包裝也樸素,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創意
只有幾毛錢的想像空間,西瓜泡泡糖,大白兔奶糖
元寶巧克力,玉米軟糖,花生牛軋糖,口哨糖
市中心百貨大樓裡能買到小熊軟糖,四次元口袋
裡面有十幾顆熊孩子(可能是熊孩子最早出處)
記不清是上海還是國外生產,Q彈,MISS像六感
太抽象了,二十年後才被普遍接受,生活的形容詞
簡單粗暴,一口就能把頭咬下來!可樂味,橘子味
多麼像消化系統,廣告語也是這麼寫的,垮掉的一代
上一代人之後這樣評價他們的孩子,仿佛把糖拉成屎
同樣簡單粗暴,效果像膨化食品,沙琪瑪是滿語
直至蘇聯解體,世界沒有垮臺,糖果還沒有停產
咀嚼是天然屏障,如果粘牙孩子們會用手指頭
扣下來,繼續放進嘴裡吃,不用洗手也不會嫌髒
2020.6.1
《蝴蝶孵化室》
蝴蝶的一生經過卵、幼蟲、蛹、成蟲
從雕塑內部否定世界,那具蛻出的殼
掛在樹幹,像塔羅牌裡抽到一張倒吊人
重生,相反,圓滿,拋棄勝過希臘人的證物
毛茸茸的小傢伙,拖著地球的黑裙子學步
化蝶後壽命只剩下一周,沒有森林與庭院
而南北朝被玻璃罩住了,建築的卵孵化出
昆蟲氣味,人類叫作愛情,仿佛這是少女
唯一的共性,她穿上了媽媽的高跟鞋
2020.6.9
《莊子》
戰國星空下,口吃的先告辭了
斯人永遠猜不透舌頭中的毒素刺激
鯤鵬的肝,胚胎的鼓,他有雙複眼
用於修補背上的昆蟲翅膀,夢中的宗教
是隕石之門,學生還會背著晶體
像鉛筆一樣削出縮小的語言
只有解開形體後才會使用擦頭
我在星星下面寫詩,一無所知
很多年如此,我知道你也是吳帶曹衣
2020.5.14
薦稿詩人:顧偕
顧偕,上海市人,中國作協會員,廣州市作協副主席,中國作協第五屆全國青年作家創作會議代表,曾在廣州市文聯文學創作研究所、廣東文學院、廣州開發區廣電中心等任職,廣東省委宣傳部「十百千文藝人才」培養人選。在《芙蓉》《花城》《湖南文學》《少年文藝》《詩神》《人民日報》《文藝報》《文學報》《南方日報》等刊物與報紙發表長詩20餘部,著有詩集《顧偕長詩選》《太極》(英文版)《國家交響曲》《風展紅旗》《浦東交響曲》《廣州步伐》等,長詩《人類幻想》《天空》《日常狀態》等10部。詩作曾被拍攝成電視詩、電視音詩在中央電視臺、香港等全國30餘家電視臺播出。多部詩集被國家圖書館、香港圖書館、日本東京外國語大學國書館收藏。作品入選多種文學選本,並獲省、市文學獎項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