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姚璐
編輯 | 劉成碩
自2011年敘利亞爆發內戰爆發以來,反對派、ISIS(伊斯蘭國)等組織與巴沙爾·阿薩德政府展開了持續數年的武裝衝突。據估計,截止至2017年底,內戰已經造成了約40萬人喪生,1100萬敘利亞人被迫逃離家園。
而作為人類最古老的定居點之一、敘利亞人口最多的工商業中心城市阿勒頗,內戰期間卻頻繁作為戰爭焦點登上國際新聞頭版頭條。自2012年7月反對派攻佔阿勒頗城區開始,長達4年半的阿勒頗戰役就此打響。
如今,登上阿勒頗城堡,目之所及便是被戰爭摧毀得面目全非的老城,那些本該堅硬的鋼筋水泥,在炮彈的蹂躪下,像是被揉成一團、隨處丟棄的紙團一樣,脆弱、不堪一擊。
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提供城堡所在的阿勒頗老城,是世界遺產。千百年來,人們穿梭在百轉千回的小巷裡,清晨買上一疊新鮮出爐的饢,中午循著宣理塔的聲音去清真寺祈禱,傍晚牽著家人的手四處散步。
可如今,這流淌著歷史的老城卻已經人去樓空。街道兩邊的商鋪早已被廢棄,只剩下滿是子彈孔的捲簾門和一堆垃圾;有的小巷子被脆裂的石頭堵住,已經無法通行;有的居民離家前用石頭堵住家門,防止自己的房子變成軍事堡壘。只有少數依然在此生活的人們,坐在廢墟之中喝茶聊天,他們告訴我:「現在已經比戰時「乾淨」多了,因為屍體已經被清理完畢。」
老城裡許多小巷都堆滿了碎石和垃圾原本的市場只剩下滿是子彈孔的捲簾門和一堆垃圾逃難的人們用石頭堵住家門口,防止成為軍事堡壘老城廢墟裡喝茶聊天的人們確實如他們所說,如今,除了阿勒頗老城之外的區域,已經大體從戰爭中恢復了。雖然路邊經常能看到觸目驚心的廢墟,但計程車、公交車已經恢復運營,沒被炸毀的店鋪都正常開業,阿勒頗大學也已經恢復了教學。在阿勒頗城堡外的廣場上,有賣棉花糖、爆米花和玉米杯的小攤販,也有體面的咖啡店和水煙店。日落時,人們若無其事地拖家帶口到廣場散步、踢球、玩滑板,即使身後就是大片廢墟。
主幹道上正常行駛的車輛在阿勒頗城堡前的廣場上踢球的孩子Nowar是我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旅行時的沙發主,戰爭期間,她獨自離開了位於阿勒頗的家,逃到了貝魯特生活、工作、學習。她曾告訴我:「戰時,停水停電是家常便飯,麵包和酸奶都需要去搶購。炮彈有時會從天而降,炸到附近的街區,家裡就像一直在地震一樣,最激烈的時候,爆炸和巷戰時常發生,有一次上街,我眼睜睜地看著馬路對面的朋友被飛彈炸死了。」
大量難民與Nowar一樣,被迫離開故土,逃亡到土耳其、約旦、伊拉克、歐洲等地,以求保全生命。
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定居點之一,如今只剩下寥寥一點點菸火氣。戰爭徹底改變了這個原本開放富庶的城市,也徹底改變了阿勒頗居民的人生軌跡。
戰爭使人孤獨:Issam的故事當我坐大巴抵達阿勒頗時,Nowar的父親Issam開著車來接我。
Nowar告訴我,她的父親Issam是個工程師,曾在阿聯、沙烏地阿拉伯等國家工作過,也在高校裡任過教職。受過高等教育的父親,收入和社會地位在阿勒頗著實算得上中產以上階層,除了自住房之外,還有好幾處房產。但是,一帆風順的日子隨著內戰的爆發和父親的失業而徹底改變。Nowar說:「爸爸有很長一段時間總是沉默不語,頭髮也很快變白了。」
滿頭白髮的Issam從一群拉客的計程車司機裡擠到我面前,幫我把登山包從大巴車的行李艙拿出來,示意我跟著他上車。或許是因為敘利亞局勢逐漸好轉、也或許是因為Issam已經適應了生活的驟變,從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Nowar所描述的那種鬱鬱寡歡了。
上車後,他和我寒暄了一會,馬上就聊起了戰爭。他告訴我:「內戰期間,經濟蕭條,通貨膨脹,以前5敘磅一包的煙,如今要賣到150敘磅,漲了30倍,但工資卻只漲了2-3倍。」如今,已然到了退休年齡、本可以安度晚年的他,不得不絞盡腦汁想辦法繼續掙錢。他告訴我,為了貼補家用,他只好把家裡的幾處房產出租,甚至把自住房的地下室和後院都打造成了學生宿舍,出租給阿勒頗大學的學生。
談話間,我們就到了Issam那位於阿勒頗北部的家。這所大房子靠近阿勒頗大學,附近的街區安靜、雅致,並沒有什麼戰爭痕跡。一進門,三隻小貓就在院子裡東躲西躥,Issam笑笑說:「它們是附近的野貓,時常來這裡串門蹭飯。」他邊說、邊為我打開了通往客廳的門。
客廳並不大,擺放著沙發、茶几、電視,還有一臺用柴油作為燃料的取暖機。12月的阿勒頗陰森寒冷,溫暖的客廳一下子驅趕了我的寒意。Issam邊打開取暖機檢查柴油是否需要添加、邊跟我說:「以前柴油只要7.5敘磅,現在貴達275敘磅,窮人家根本用不起取暖設備。」
Issam家的客廳Issam先把我帶到住處——後院的一個用於租賃的小房子。小房子被聯合國難民署分發的防雨塑料布包裹著。在這個不到10平方米的房間裡,只有一個衣櫥、一個沙發和兩張小床,房間外有一個很小的簡易廚房和衛生間。
Issam告訴我:「這裡住著一個在阿勒頗大學學習的庫德女孩Susi,會說英語,人也很好,你這幾天就和她一起住吧。其他租住的女孩們都住在地下室,有空你也可以和她們聊聊。洗澡的熱水每個周五才對這些女孩開放,但你如果要洗澡,隨時來客廳和我說就好。」
庫德女孩Susi聽說我可以隨時洗熱水澡,問我能不能洗之前通知她,讓她能在我洗完後,用剩餘的熱水也衝個澡。我自然一口答應,並且每次都洗得飛快,這樣就可以多留一點熱水給她了。
兩邊靠牆分別放著單人床,中間是一個衣櫥和一個沙發這間沒有窗戶的屋子寒冷得像個冰箱。雖然屋裡有一個取暖器,但電力並不總是穩定,尤其是雨天或用電量高峰的夜晚,時常會整夜整夜地斷電。住在這裡的好幾個夜晚,我和Susi只能一邊企盼著「來電」、一邊瑟瑟發抖地各自蜷居在床上。
Susi是來自敘利亞東北部城市哈塞克(Hasakah)的庫德女孩,由於戰亂,她的家人已經移居到伊拉克北部,只留下她獨自一人在阿勒頗大學學醫。
「你一個人呆在這裡不害怕嗎?雖然政府軍已經宣布收復了阿勒頗,但還是存在一些不安定因素。」我問她。
她笑笑說:「但生活總要繼續啊,難道我們的人生計劃要因為戰爭而徹底改變嗎?」
在敘利亞,人們對戰爭的淡定總是出乎我的意料。如同Susi一樣,我遇到的許多年輕人提起戰爭時總是一笑而過。他們會向我描述榴彈在腳邊爆炸的場景,向我描述街頭發生爆炸時人們四竄而逃的時刻,但他們更樂於與我分享學業、人生計劃和日常生活。「外界總是認為戰爭佔據了我們的生活,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們有自己的人生。」Susi告訴我。
她的床頭和沙發上堆著許多書籍,沒課的日子,她就蜷縮在這冰冷的小屋裡,讀書、做筆記、準備考試。如果哪天電力穩定,可以開一下午取暖器,她就會笑容滿面地跟我分享喜悅。獨自在外求學孤獨而艱辛,再加上戰爭的影響,這些年輕人的生活實屬不易。
戰爭影響的當然不止是年輕人,也深深影響了原本富裕的Issam一家。家裡廚房的料理臺上,擺滿了幾十個裝滿水的大瓶子,Issam告訴我:「一星期只有一天的自來水是乾淨的,所以我們會在那天收集許多水,用來做飯、泡茶和飲用。」
每天晚上, Issam的妻子都會為我準備簡單的晚餐,主食一般是炒飯或饢,配菜會有茄子泥、野菜、醃菜、沙拉等,很少出現肉類。
在Issam家的日常晚飯,有餅、茄子泥、炒飯和蔬菜我和Issam邊吃飯、邊聊起他的家庭。「內戰前,我、我妻子和四個女兒都住在這裡。五個女人的家有多熱鬧你可以想像嗎?」他哈哈大笑起來,但馬上笑容就僵住了,「但是,戰爭爆發之後,我的三個女兒都陸續逃去了國外,你認識的Nowar去了黎巴嫩貝魯特,另外兩個女兒如今分別在德國和阿聯,我身邊只剩下妻子和一個女兒了。這幾年,很多親戚朋友也都逃難了或去世了。你去過很多阿拉伯國家,應該知道,我們阿拉伯人喜歡走親訪友、闔家團圓,過去我們家幾乎每個晚上都會有人來做客。但現在,有往來的朋友已經不多了。」
正如Issam所說,阿拉伯人非常喜歡熱鬧,尤其是周末,家裡總是擠滿了親戚和朋友,茶几上永遠都會堆滿瓜子、花生、餅乾、甜點,男人們聚在客廳裡,一邊飲茶、抽水煙,一邊談天說地;女人們聚在廚房或餐廳裡,一邊為大家準備茶水,一邊嗑瓜子聊天。
「那你的女兒們這些年會回國探望你們嗎?」我問道。
「Nowar偶爾會回來,因為貝魯特距離阿勒頗比較近,另外兩個幾乎就不回來了。我也希望她們暫時別回來,為什麼要冒險回來呢?」說罷,Issam抬起頭、眼神空洞地望著陽臺,說道:「聖誕節快到了,以前,我們都會買很多裝飾品、LED燈,把家裡布置得花花綠綠,但今年,我連聖誕樹都沒買,因為沒有人了。」
說到這裡,客廳突然一暗,又停電了。黑暗多少掩飾了一點我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的尷尬。
如今,敘利亞約10%的人口是基督徒 。相比於中東其他國家,敘利亞在宗教上比較開放包容,教堂和清真寺比鄰而居,聖誕節已經不再是只屬於某個宗教的節日了,就連Issam這種穆斯林家庭,也會慶祝聖誕節。
晚飯後, Issam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邊抽菸邊看電視。他對電視節目並沒有太多興趣,但電視製造出的聲音,多少能化解一點生活的冷清。
戰爭使人孤獨,但孤獨又何嘗不是最好的結局?因為更多家庭,不僅孤獨,還要面對貧窮和死亡。雖然Issam孤獨,但至少他還有大房子、有電視、有食物、有暖氣、有生活必需品。戰爭中的人們沒什麼選擇權,只能不斷降低底線,靠著僅存的那一點希望和安慰,努力地活下去。
戰爭使人顛沛流離:Nowar的故事Issam的女兒之一Nowar是我2016年去黎巴嫩旅行時的沙發主。她在沙發客網站的自我介紹裡,說自己是一位來自敘利亞阿勒頗的「電影製作人」。這個鮮少有阿拉伯女性涉足的職業,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於是我給她發私信,詢問是否能夠與她同住幾天。她一口答應了。
Nowar租住的房子所在的街區,一半時間都會停電、停水,能不能洗澡完全看運氣,也沒有Wifi。不像大多數熱衷於做飯的阿拉伯女性,Nowar租住屋的廚房幾乎沒有任何廚具,除了偶爾切個水果外,廚房基本等同於閒置狀態。我問她不自己做飯嗎,她笑笑說:「我不喜歡做飯。」
勤於打工、不愛做飯、又是「電影製作人」,她果然是一個非常另類的阿拉伯女性。
在敘利亞內戰爆發前,Nowar曾做過一年新聞記者,對庫德問題、中東問題、女權問題等都有過一些深入研究。但不久,內戰就爆發了,她原本富裕的家庭一落千丈,家庭的支柱——父親Issam,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工作,只能賦閒在家。但好在他們還有幾處房產,戰時還能靠出租房子勉強維生。
為了逃避隨時可能發生的巷戰、爆炸和榴彈,她逃到了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由於戰爭,敘磅大幅貶值,黎巴嫩的消費又非常高,光是有效期一周的電話卡,價格就比鄰國高出至少3倍。父親已經提供不了任何經濟上的支援,走投無路的她只好靠一天打兩份工來維持生計,每天從一大早工作到半夜。
縱使她英語流利、工作能力很強,在職場上,她依然因為「敘利亞公民」的身份受到許多歧視。她告訴我,曾經她面試了一家公司,老闆非常認可她的工作經驗和能力,承諾每月給她1500美金工資,但一聽說她的國籍是敘利亞,馬上說:「那我只能給你一個月600美金。」雖然她氣不過,但為了生存,也只能委曲求全地接受。即使這樣,公司都可能隨時因為她的國籍而解僱她。
由於難民大量湧入,擠佔了黎巴嫩人的工作機會,影響了黎巴嫩的經濟和安全,黎巴嫩人對敘利亞人的敵意越來越深。Nowar這樣的普通敘利亞公民,不幸成為了受害者。
初來黎巴嫩時,Nowar才25歲,殷實的家庭和父母的關愛讓她自小就沒遭受過什麼挫折。但她原本波瀾不驚的生活,就這麼意外地被一場始料未及的戰爭毀滅了。她不僅要面對戰爭和死亡,獨自背井離鄉,還要面對這些赤裸裸的「歧視」。雖然憤憤不平,但她也只能屈服於世界的殘酷,接受同工不同酬的待遇。
「但是,」Nowar聳聳肩笑笑說:「我的新聞理想還沒有被磨滅。我來到黎巴嫩之後,一邊努力工作,以期可以支付我的生活開銷,一邊在貝魯特的大學裡學習電影製作。雖然一邊工作、一邊學習,非常辛苦,但我真的希望可以拍一些紀錄片,讓世界了解敘利亞戰爭、了解戰爭中艱難求生的阿勒頗人民、了解阿拉伯女性所面臨的問題。」
2019年上旬,我託敘利亞朋友帶給了她一個鏡頭,以期可以支持她拍攝紀錄片的計劃。如今,她已經完成了一個講述阿勒頗戰爭的紀錄片的初剪。她還告訴我,她正在籌備另一部關於阿拉伯女權狀況的紀錄片,準備以後拿去參加電影節。
「把女孩當男孩去教育」Nowar的另外兩位姐妹,一個跟隨丈夫在戰時去了阿聯,如今,她是一位服裝設計師和英語老師;另一個在丈夫先逃去德國後,獨自帶著兩個當時分別1歲、5歲的孩子,先去首都大馬士革辦理材料,再去黎巴嫩申請馬來西亞籤證,最後在馬來西亞拿到了德國籤證,如今,她正在德國修法律學碩士學位,很快就要畢業了。而留在阿勒頗的妹妹,如今分別在一家銀行和一家旅行公司工作,打兩份工的她,每天晚上十點左右才會到家。
提起四個女兒,Issam總是一臉驕傲,我很快意識到這不是一位普通的父親。在阿拉伯社會,傳統觀念總是傾向於把最好的資源都留給男性。而女孩,除了可以在女性學校接受基礎教育之外,更重要的任務是學會做飯和料理家務,然後在適當的年齡結婚,做全職家庭主婦。
我好奇地跟Issam打趣道:「你的四個女兒都這麼獨立、強大,看上去非常不『阿拉伯』啊。」
Issam先是笑一笑,隨後非常嚴肅地說:「是的,雖然敘利亞算是阿拉伯世界裡相對世俗化的國家,但大部分敘利亞家庭依然認為女性不需要接受教育,只需要學會成為一個盡職的妻子和母親。哪怕是一些接受過大學教育的女性,畢業後也會因為提供給女性的工作機會稀少、家裡的反對等原因而放棄工作,呆在家裡。但是,那些不工作、很少出門、沒什麼見識的女人們聚在一起時,總是鬧哄哄的,一直都在講廢話,比如鄰居的閒言碎語、吃的喝的、如何化妝和買漂亮衣服,這些談話毫無意義。」他越說越激動,做出了一個頭要爆炸的姿勢,聳聳肩說:「你能想像那種場面嗎?我太討厭那樣了 。」我笑笑表示認同。
他接著說:「我有四個女兒,沒有兒子。親朋好友都勸我和妻子再試試生個男孩,但我覺得莫名其妙。男人女人都是人,沒什麼區別。我很喜歡女兒們,從小把她們當『人』去培養,教她們讀書、思考,培養她們獨立生存的能力,教導她們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也鼓勵她們出去工作,自己養活自己。戰爭爆發後,那些沒任何技能的家庭主婦,只能眼睜睜呆在阿勒頗,祈禱飛彈不要飛到自己家門口;或者作為家屬,跟著丈夫出國逃難,但在國外,她們依舊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甚至連英語也不會。」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裡流露出驕傲:「但你看,我的女兒們,可以獨自辦理各種文件,輾轉幾個國家出國逃難。在國外,她們可以獲得學位、找到工作、經濟獨立,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我知道她們在這個過程中遇到過許多挫折,痛苦過、絕望過,但她們挺過來了。如果她們不是獨立的人,人生的選擇會少很多很多,甚至可能連生命都保不住。」
Issam談起這些教育理念時,我眼角泛著淚,同作為女性,我深深明白,在一個保守社會中,能遇到如此一般明事理的父親,有多麼幸運。在阿拉伯社會,我看到過太多被保守的社會傳統禁錮在家裡的女孩,她們不被傳授任何謀生技能和知識,甚至不被允許獨自出門。所有的可能性,在她們面前都化為烏有。廚房那一隅小小的空間,便是她們的整個人生。
Nowar告訴我,父親也因此一直遭受著各種非議,親朋好友們反覆勸他再生個兒子,也有很多人警告他說:「你不該送女兒去學校,不該讓她們拋頭露面去工作,不該讓她們與除了親戚以外的男性有任何接觸和交談。」但Issam不顧這些閒言碎語,總是堅持己見。
離開阿勒頗前,我鄭重地對Nowar的父親說:「同作為女性,我要替四位女孩感激您這位開明、睿智的父親。正因為有您那迥異於傳統文化的教育觀念和細心栽培,她們如今才能從零開始,在世界各地繼續她們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