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經典碑帖百種題識》,費時一年,終於在2020新年鐘聲響過、節日氛圍尚濃之時送交出版社了。依照「約定俗成」的算法,我已成為「80後」的一員,這本小冊子算是我步入八十歲的一份答卷吧!
也許您會問:到了這樣的年紀,是什麼原因,讓您還要寫一本說易也易、說難也難的碑帖題識的書呢?如果您平時對我有所關注的話,就不會覺得突然了。之前,我也曾零零散散地發表過一些碑帖題跋之類的文字,也拜讀過不少專家學者的碑帖題跋,我注意到,當代書法理論家還很少有人對歷代經典碑帖做過較系統的題識,於是我萌生出這一想法。從選題到動筆,曾經歷過幾次自我辯論,最後決定去做。開始稱為「題記」,最後定為「題識」,覺得這樣更為開放和包容,字面上也有些新意。
歷史遺留下來的稱得上經典的碑帖數以千計,均經過時間的篩選,並成為業界的共識,代表著所屬時代的高峰。然而在歷史和現實中,即令是多數人認可的經典,仍不可避免地遭到不同程度的貶損。貶損者多有一定的影響力,持論也並非沒有道理,相左的意見則往往缺乏必要的佐證,兩種意見乃並存於世。出現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在於對書法藝術的評價沒有量化標準,時至今日,仍然沒有所有人一致認可的科學的評價體系。因此,依什麼標準選取,為什麼選此而非彼,就我而言,即使可以說出個一二三,對於質疑者我可能也無言以對。面對如此多的經典之作,不管由誰來選,都會囿於各自主觀的審美因素,不可能得到百分之百的認可,這是多種因素疊加影響的結果。當然這些糾結,並不能成為草率選定的理由。選取過程中我的態度是嚴肅的,權衡是認真的,並徵求了多位專家的意見,最後只能求同存異,儘量同多異少。另外,這種選取不是「排行榜」,僅是對經典學習的一個認識而已,選定者自有其道理,未入選者也無損其固有的光彩,因此不必太較真兒。
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即令是專門研究碑帖的理論家,一生中能對多少種碑帖下過精研的功夫?我有一位同事,畢業於中文系,擅長書法,在大學從事書法教學,四十年來對兩種字帖逐字逐句臨寫,寫出體悟,付梓問世。我讀其初稿時十分震驚,不知道書界還有多少如此用功者。有一段時間,我也曾強調吃透一家。實踐證明,吃透很難,而對於自己長期宗法的碑帖能夠做到背臨已屬不易,如果長期過於深入以至不敢越雷池一步,則有可能陷入「食古不化」之牢籠,終身為其所困,掙扎不出。陶淵明自嘲的「好讀書不求甚解」,未嘗不是獲取知識、提高能力的一種途徑。我對於題識的百種碑帖談不上甚解。古代將對於經典的注釋稱為「章句之學」。《漢書·藝文志》注謂秦近君「但說『曰若稽古』三萬言」。若依這樣的標準要求,確實非我能夠勝任,其實也無此必要。客觀地講,對於這百種經典碑帖,有些自己臨過,時間長短不一,大多只是認真讀過、想過,用以開闊眼界、拓展思路而已。所作題識,多以自己的閱歷,結合書壇現狀,聯想及工作中曾接觸到的諸多書家,從而產生的思索和領悟。讀者自然不必把題識看成對某碑、某帖、某書家的研究和定評,只是一個過來人的感受而已。若失於一葉障目和瞎子摸象,則祈請諸位海涵。
我對每一種碑帖的題識還是認真的,動筆之前就對自己提出五點要求:一要獨立思考,儘量避免人云亦云;二要行文有自己的風格;三要題識形式多變,不令雷同;四要貼近創作實際;五要言之有物,對讀者有所啟迪。這些要求並不高,真正實行又覺殊非易事。題識並非平地起高樓,寫作前必然參閱前賢時彥的一些資料,描述某種碑帖特徵時,會自覺不自覺地借用別人的某些詞語,為避免瑣碎,不再一一註明。題識作為一種文體,百餘字或數百字,形式求變尤為不易,好在題識的重心並不在此,對碑帖的思考和認識更為重要。陶淵明所謂「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倘某些篇什能得萬一,則所祈焉!
現在是大數據時代,所選百種經典碑帖在書界的接受度如何呢?這些年來,一些省市舉辦了碑帖臨摹展。完稿之後,我選取了幾種不同地域、不同時期的臨帖作品集做了統計,並將統計表附文後,讀者可以清楚地了解這些經典碑帖時下的受眾面,從而得到某種啟示。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經典,每一種經典經過歷史的甄別和篩選,都有著不可動搖的權威性,至於哪些經典仍在人們的視野之中,哪些經典受當下的審美取向和一些客觀條件的影響,暫時淡出人們的視野,與經典自身固有的魅力無關。每一種經典都有其獨特的價值和仍待開掘的內涵,我們應多看多讀、看懂讀懂、努力踐行,或遲或早,都會成為我們從事書法藝術創作的筋骨和血肉。
此書從選題到成書有若干環節,主要是基礎材料的搜集整理與校對,困難多,費時多,這裡對參與其中的諸位同學、同道表示真摯謝意。
2020年1月
(張海,中國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書畫室副主任,河南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名譽主席,鄭州大學書法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國務院批准有突出貢獻的專家。)
責編:李曉航、周璇
31935705,.我為什麼還要寫這本《歷代經典碑帖百種題識》,.2020-12-10 18:33:07,.204476,.李曉航、周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