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為人不識張伯駒,踏遍故宮也枉然」。
因為他一人所捐贈之物,便佔據了故宮頂級書畫的半壁江山。著名文物鑑定家啟功評價他是:「天下民間收藏第一人。」
他身世顯赫,其父張鎮芳乃是中國鹽業銀行的創始人,與其叔袁世凱之子袁克文、溥儀兄長溥侗和少帥張學良並稱「民國四公子」,卻無心軍政,一生只愛詩詞字畫。
他天資聰穎,7歲入私塾,9歲能做詩,過目不能忘,卻為收藏一擲千金,為保文物留於華夏大地,不惜傾散盡萬貫家財。
他是真正的鴻儒雅士,更是這世間少有的痴情種子,弱水三千,他只取潘素一瓢飲。
他們一見鍾情,相伴終生,把一生的廝守都當做了最初的相遇,故事的開頭和結局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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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
1935年,時任鹽業銀行董事的張伯駒到上海查帳,工作之餘,免不了一些交際應酬。
那一日的天香閣中,張伯駒不斷聽聞旁人提起潘妃二字,稱其有傾國傾城之貌。
說她原叫潘白琴,是清朝宰相潘世恩之後,自幼母親便為她聘得名師教她琴棋書畫,奈何母親去世後家道中落,又逢繼母狠心她才淪落至此地。
自古英雄愛美人,張伯駒不免心生憐惜。
恍神間,就見她猶抱琵琶半遮面,輕移蓮步款款而來,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尤勝崑山玉碎、芙蓉泣露。
一個抬眸、一個回首,驚鴻一瞥,便是金風玉露一相逢。
張伯駒豪對她一見傾心,豪筆一揮,寫下「潘步掌中輕,十步香塵生羅襪;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字裡行間將她的美貌才情描繪的淋漓盡致,更將潘妃二字藏於詩中,把她比作塞外昭君。
可張伯駒卻不若漢元帝那般懦弱,誠然彼時的潘妃早已同一位國民黨的中將定了親,得知此事後便將她軟禁一品香飯店,張伯駒仍排除萬難,透過多方關係買通守衛,硬是趁著月黑風高劫走了佳人。
這一年,張伯駒37歲,潘素20歲。
張伯駒為與她廝守,以重金遣散了家中舊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三房妻妾。
兩人又皈依在蘇州虎丘寺印光法師門下,法師為兩人起了法號慧素和慧起。
從此,世間再無潘妃,她洗淨鉛華只做他一人的潘素,千般風情只為他一人綻放,而張伯駒的萬種柔情,也只許她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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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因為懂得,所以成全
婚後,張伯駒醉心詩畫,潘素寄情山水,一個撫琴潑墨,一個題詞作詩,一個是吳儂軟語,喚他伯駒,一個是聲聲情動,叫她素素,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張伯駒發覺妻子繪畫上的天賦,便引薦她拜在朱德甫門下,又先後為她請來汪孟舒、陶心如等名師教她,將收藏的《遊春圖》等名作拿出來供她臨摹,帶她遊歷名山大川,從大自然中找尋靈感、獲取真諦。
張伯駒把自己比作冒闢疆,誓要將嬌妻培養成董小宛式的人物。可潘素遠比董小宛要幸運得多,董小宛縱有才情卻紅顏薄命。 而潘素在張伯駒的栽培下,畫藝進步神速,成為國內山水畫家的翹楚,連張大千也評價她的畫「神韻高古,直逼唐人」,更是被作為國禮贈予來訪的日本天皇、英國首相柴契爾夫人和美國總統布希。
張伯駒不只是她的良人,更是她的伯樂,成全了她的滿腹才情;而潘素亦然,無怨無悔成全了他此生的名士風流。
隋朝的《遊春圖》現世時,對方開價800兩黃金,當時在北平買一座小宅子也不過5兩黃金,夫妻二人便賣掉了弓弦胡同的宅子(李蓮英的舊居),對方嫌黃金成色不好,潘素又賣掉了自己心愛的首飾,才將其收入囊中。
無論是陸機的《平復帖》又或是範仲淹的《道服贊》,他「紈絝成性」,潘素便陪他「敗家到底」,凡他心中所求,便是她畢生所願。
他們既是夫妻,又是知音,在興趣上志同道合,在精神上旗鼓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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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守:凡你所願,皆我所求
然,命運總喜歡在最美好的時候轉彎。
1941年6月,張伯駒在上班途中被人綁走,綁匪獅子大開口向潘素索要300萬元贖金,暗示她賣掉家中藏品。
潘素心急如焚、四處籌錢,找到了張伯駒的故交孫耀東,一見面哭成淚人的潘素就跪倒在地。
幾番周折,潘素終於見到了絕食多日的張伯駒,他囑咐潘素:「寧死魔窟,絕不變賣所收藏的古畫贖身。」
潘素含淚應允,她深知於丈夫而言,這些字畫的價值遠勝於他的生命。
別後,潘素謹遵丈夫的話,寧死也沒動過家中的收藏,那一年,她只有25歲。
經過8個月的周旋,綁匪終於同意將贖金將至40萬,張伯駒這才回到了潘素身邊。
張伯駒歸來後立下字據,將他視同性命的字畫,包括《平復帖》在內的18件珍寶全部贈予愛妻。
潘素自是愛張伯駒的,可她更懂他,所以才狠下心、拼了命來成全他要把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留在華夏大地的宏圖偉願。
1956年,國家號召捐款、買國債,當年家財萬貫的張伯駒已是家徒四壁,他時常望著那些字畫嘆息。
夫妻情深,他不必說,潘素便懂。
幾天後,二人就將最為珍貴的八件藏品捐給了故宮博物院,並且拒絕了國家獎勵的20萬元,只留下一張褒揚的獎狀。
何為生死相隨?不過如是。
你要千金散盡,我奉陪;你要拱手於人,我亦相隨。你若誓死不屈,我亦不苟且於世。碧落黃泉,永不相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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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此情不變,此心不改
情動於心,相守於情,初見的心動固然美好,可歸於平淡之中的懂得和珍惜卻更為可貴。
某次,張伯駒看上了一幅字畫,因思量家中的經濟狀況潘素一時沒有應允,年近花甲的丈夫便像孩子般賴在地上,任憑潘素如何哄他都不起來。
潘素哭笑不得,答應賣掉一件首飾讓他買畫,張伯駒這才翻身爬起,高興地拍掉灰塵回屋去了。
婚姻素來有點金成石的魔力,多少浪漫被歲月洗滌成了浮華,深情被光陰風化成了矯情,多少乍見之歡都敗給了經年歲月裡的久處厭煩?
可潘素始終懂張伯駒的好,她愛他從前的意氣風發,也愛當如今華發斑白,仍舊孩子氣的模樣。
晚年張伯駒獨自外出吃飯,也不忘從口袋裡取出小方巾,將抹上黃油和果醬的小面包裹好帶回家給妻子。
他時常給潘素寫詩,年逾古稀,因到西安女兒家小住,他便寫了首《鵲橋仙》給她:「不求蛛巧,長安鳩拙,何羨神仙同度。百年夫婦百年恩,縱滄海,石填難數。白頭共詠,黛眉重畫,柳暗花明有路。兩情一命永相憐,從未解,秦朝楚暮。」
錦衣玉食也好,粗茶淡飯也罷,何時、何地,潘素都是他手心裡的寶。
他們這一生,相遇算不得什麼天時地利。
自古以來不乏豪門闊少戀上風塵女子之事,一如蘇小小和阮鬱,可大都是露水姻緣、黃粱一夢罷了。
可張伯駒硬是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血路來,還她一世一雙人。
相守四十八載,同甘苦,共富貴。世間滄海桑田,此情不變,此心不改,用一生的相守,不負當初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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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岑小夕:一個皮囊有趣、靈魂好看且熱愛文字的小女子,想要用文字溫暖你、陪伴你,治癒你心底的荒涼。
平臺簡介:顧一宸,青年作家,專注於情感治癒和勵志分享,寫暖床故事,潑酸辣雞湯。
著有《如果覺得委屈就成為你想要的光》《我與你的驚喜是剛剛好的相遇》《管他努力有沒有回報,拼過才是人生》《寫作變現:新媒體爆款高效進階》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