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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翻譯自《looking in》一書
羅伯特·弗蘭克和路易斯·法雷爾
翻譯:魏連軍(安徽,網名:山坡羊)
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攝影師的生活不可能是漠不關心。
--羅伯特·弗蘭克
續上篇
對兩人來說,搬到紐約是逃離一種生活又有意識地尋求另一種新生活。法雷爾曾說他來紐約的原因和弗蘭克離開瑞士一樣:「他必須這樣,就像我必須這麼做,其他人也必須這樣」。
根據歷史學家馬丁.加塞爾(Martin Gasser)的說法,弗蘭克「擺脫了瑞士小家子氣般狹隘的道德價值觀,更加注重事業的成功和社會地位的提升」。紐約的雜誌業是兩人幾年裡收入的來源,弗蘭克籍此養家餬口,而不是拍攝照片的動力,法雷爾也擺脫了青年時期的困境並很快能大手大腳地消費。
1940年代後期兩人都痴迷於這座城市的擁擠、噪音、騷動、文化及豐富的多元性,法雷爾記得弗蘭克反覆說:「多麼美麗的城市,多麼可愛的城市,多麼偉大的城市!」。
起初,兩人都是以人物照片著名,但畫面中都攝入了紐約的建築。尤其法雷爾,當電臺記者問及拍攝紐約的有關問題時,法雷爾談及對天際線的摯愛,先是費城,然後是曼哈頓。他還描述了從當年從三年級教室裡看到的景象:「我可以直接看到費城的輪廓,看到慢慢變化的太陽和灰濛的天空,我真的很喜歡這些,喜歡這些建築」。他後來回憶,十二三歲時看到的一張紐約的航拍照片「簡直驚呆了」,「我不敢相信有那麼多的大樓矗立在那裡,那麼高聳入雲」。
他一直保持這種新奇的感覺並不斷拍攝這些建築,如《麥迪遜大街的施工現場》(Construction Site on Madison Ave圖5)、《洛克菲勒中心遠望》(Looking Toward Rockefeller Certer,New York ,N.Y 1947-1949圖6)、《從52大街碼頭遠望聯合國大樓》(52nd St Pier Looking TowardsUnited Nations Building ,New York 1947 or 1950),還有很多,這些照片中行人點綴在建築之間並與建築融為一體,成為城市活力與光彩的一部分(圖7)。弗蘭克也拍過紐約的建築峽谷和現代大樓,但更多地是襯託個人的渺小,人物常常迷失在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之下,與歐洲的城市截然不同。
圖5 麥迪遜大街的施工現場 路易斯·法雷爾
圖6洛克菲勒中心遠望 路易斯·法雷爾
圖7 路易斯·法雷爾 紐約 1946
國家藝術畫廊
法雷爾在費城時就拍過很多令人難忘的照片,但來到紐約後才真正找到了拍攝的主題,1947-1951年間,這些主題引領他拍出了最好的作品,內容涉獵廣泛:火車站和地鐵站、街頭集市、影劇院、自助餐廳、百貨商店、史泰登島渡輪(the Staten Island Ferry)。
尤其鍾情時代廣場,那裡就像一場嘉年華,在那裡他偶有一次和弗蘭克一起拍攝,但已不記得那次漫遊時拍攝的是哪些照片了,法雷爾在時代廣場的照片常利用百老匯白熾燈的光芒作為表現人物的背景,比如一個吐著煙圈的女人、在沒有鋪砌的街道上漫無目的而又擁堵的行人、迷迷糊糊的拳擊冠軍、敞篷車上兜風的孩子、茫然四顧而又滿懷疲憊的一家人。
弗蘭克也拍夜晚的紐約,但吸引他的不是夜晚人們聚在人行道上的景觀(美國人的遠景),而是單個人或少數幾個人,捕捉個體的姿態與細節,比如握住念珠的手或袋子中的布娃娃,主體很少被其他人物包圍,即使有也彼此孤立,人物間的情感互不關聯。
圖8 路易斯·法雷爾 紐約 1948
兩人都對鮮花情有獨鍾,他們拍攝房間裡的花、插在頭髮上的花、別在肩上的花、拿在背後的花,還有擺在貨攤上的花,用花反襯城市的冰冷,用花強化心目中的主體(圖8),利用鮮花拍攝夫妻、兒童、工人、不幸的人有移情作用,比如法雷爾拍攝一個乞丐時,通過櫥窗裡擺放的花枝聚焦這位乞丐,將乞丐的身影與富麗堂皇的商業世界並置。他們慣用幽默的形式表現嚴肅的形象,包括將大老闆、大兵、社會名流、成功的股票經紀人放置在街區的鮮花叢中。
兩人還都注重捕捉特定的瞬間,從底片印相看這種觀念源自於自發,有些最好的照片僅是主體的輪廓或框架,印相還顯示兩人對獲取想要的照片的自信,一些著名的照片經常是對主體曝光一次後也是最後一次曝光,不再另拍。
兩人開創了「直接」攝影這一廣受業界歡迎的術語,至少在美國,勾勒出了現代攝影的輪廓,突出的進展是利用單一底片製作大量品質相似的照片,那些代表最美時刻的作品得以更廣泛地流傳,獲得更多的榮耀,美妙的作品為更多的人理解並接受。
圖9 羅伯特和瑪麗·弗蘭克在聖根那羅電影節
路易斯·法雷爾紐約1950
休斯敦美術館
弗蘭克和法雷爾都沒有宣稱是「純」攝影,也即通過一次偉大曝光就獲得了最終的成果。法雷爾偏愛窗戶和鏡子插入形成的複雜構圖,例如:在《羅伯特和瑪麗·弗蘭克在聖根那羅電影節》(Robert and Marry Frank at SanGennaro Festival,New York ,N Y 1950)中,抓取了驗光師櫥窗的反光投射到人體模特頭部兩側的瞬間,暗示了夫妻之間的心理分離(圖9),同樣,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模特的頭是開放的,弗蘭克的身影漂浮在模特的大頭上,瑪麗(Marry)的頭頂是花叢和蝴蝶,身後是節日喜慶的拱門。
為更好地表達觀點,法雷爾也會毫不猶豫地採樣雙重曝光或底片合成。弗蘭克的路徑是通過底片昭示文化模式偶像,常反覆拍攝並建立新的秩序以「獲取最佳的底片」。有些還用原片做成了書籍,如:《黑白和事物》(Black White and Thing,1952)、《瑪麗書》(Marry’s Book,1949),後者是一本小對開的攝影書,照片是他為即將成為他第一任妻子的瑪麗·洛克斯佩瑟(Marry Lockspeiser)在巴黎拍攝的。後來,在《美國人》中,弗蘭克巧妙地運用多種元素反覆呈現編織成了一個更為宏大的主題,諸如美國國旗,汽車及與汽車相關的設施—高速公路、加油站、汽車影院、路邊餐館等。
法雷爾從未將自己的照片編成過一本書而登上一個臺階,但他非常欣賞《美國人》,批評那些批評這本書的人,斥責那些接受這本書遲的人,他很快就指出:學生和攝影人是最早擁戴《美國人》的群體,雖然並不完全正確(弗蘭克總是得到美國和歐洲主要策展人的支持),採訪中他為弗蘭克的辯護反映了他們兩人友誼的另一個側面,沒有相互嫉妒,也回答了關於兩人友誼的猜測,「我們相互影響,完全沒有隔閡,完全相互接受,從不褒貶對方的照片,從不相互指責」,兩人還都對他們之間缺乏競爭發表了評論。
作為一個藝術家,一個有個性的藝術家,弗蘭克更加進取,永不停歇,他走出自己過去的成就繼續輕裝前進,當法雷爾決定把自己的生命和才華奉獻於還算成功的時尚攝影中的時候,他表現的相當失望,覺得更像他們曾經嘲笑的「薩米」。
法雷爾承認,弗蘭克對他背棄初衷的指責很準確也很刺耳,但遠沒有破壞他們的友誼,1940年代末到1950年代初是他們關係最密切的一段時光,在紐約的大街上漫步,形影不離。正是弗蘭克在休斯敦美術館發起了法雷爾的2001攝影作品回顧展和專論,安德裡亞·弗蘭克基金會(Andrea Frank Foundation)提供資金支持這一項目,弗蘭克曾這樣描述法雷爾「很聰明,好生氣,對世界滿懷激情」,甜美美妙之情溢於言表,兩人都很懷戀這段歲月,法雷爾的話或許最準確:「我們總覺得人很有趣,人們的小小憂愁更讓我們開懷大笑,我真想再認識他一次,還是那種感覺認識他,或者說是想認識以前的那個他」。
END
(全文完)
譯者
翻譯:魏連軍(安徽,網名:山坡羊)
關於《Looking in:羅伯特·弗蘭克的》
《Looking in:羅伯特·弗蘭克的》(英文名Looking In: Robert Frank's The Americans )是一本展示、解析弗蘭克《美國人》攝影著作的攝影畫冊,由於其資料的豐富和詳實,使其成為研究《美國人》的珍貴資料。
書中含有《美國人》中的所有照片以及另外部分攝影作品集,回顧了弗蘭克的創作歷程。另外刊登了包含策展人薩拉·格林諾夫的幾篇引人入勝的文章,探討了這本開創性攝影作品的淵源,以及弗蘭克在古根海姆基金幫助下的拍攝過程,《美國人》的排序,作品對此後攝影的影響等。
此外,本書還介紹了《美國人》幾個版本的不同,以及弗蘭克的書信和手稿材料等。附錄中,包括了底片展示等珍貴資料,資料的完備和詳實使其成為《美國人》的權威信息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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