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蒲公英花兒鮮黃,我與妻子踏青堤坡之上。我喜愛蒲公英花兒,妻子也喜愛蒲公英花兒。我喜愛蒲公英花兒有我的心事,妻子喜愛蒲公英花兒是討我的喜愛。
記得小時候有年春天,我與表妹在河灘上玩耍,表妹穿著姨母的大衣服,在光禿禿的河灘上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朵蒲公英花兒,捏著獻給我說:「我就是蒲公英花兒,哥哥愛我嗎?」那時我只當表妹天真調皮,電影上學的,打表妹的小屁股說:「不害羞,懂啥!」妹妹當時小臉一紅,好長時間不理我……
表妹和我一個村,表姨家的女兒,因表妹是春天生的,名字叫春妮。我比妹妹長兩月,我是她的哥哥……
小學時春妮和我一個班,春妮口快,樣子有點瘋,班裡的男孩都叫她黃毛妮子,春妮哭了,我要護表妹和人家動拳頭,有時候鬧得鼻青眼腫……
中學時我們還是一個班,春妮是個聰明的女孩,學習成績很好。這時的春妮,比小時候顯得文靜,再沒有那時候的張狂。她尊重我,我喜歡她,也是從那個時候,春妮對我有一種異性的磁,在我的眼裡她成了天上的月牙兒……
度過初中時的美好,我與春妮都考上了縣裡的高中,春妮依舊是班裡的尖尖。女大十八變,春妮越發水靈了,瓜子臉泛出嫩白,秀目比以往更精明,春妮成了高中裡的校花,招惹了許多男生的眼……
這時的春妮對我顯得更尊重,除了生活上對我特別細心外,平時就尊稱我為哥哥,沒事也不多語。
那時我雖對春妮有愛的湧動,但我仍要保持做哥哥的尊嚴,恭恭敬敬地呼她為妹妹……
我們高中畢業了,那時無高考,城裡的知青上山下鄉,我和春妮只能在農村參加勞動。
1974年底,我幸運的體檢合格當了兵。在部隊我給春妮寄了信,春妮也給我回了信,她讓我在部隊不要掛念她,在部隊努力學習好好幹。也許我的前程比她更光明,春妮在信裡很喪氣,也從不再談「愛」什麼的。後來我給春妮寫了好多信,也接到她好多的回信……
當兵滿三年,我又接到春妮的信,說她要給哥哥轉親(當時農村特別流行),不然她的父母都得被哥哥掐死。一聲炸雷,我忙給連首長打報告要探親,連裡同意了我的要求,當我五天趕到家得知春妮的嫁日已定,農曆臘月初六。我的心要炸了,忙忙約春妮出來,春妮哭成個淚人。我告訴春妮,我要帶你去邊疆,春妮直搖頭:「不行,我哥哥是個愣人你是知道的,那樣他真會殺了俺的爹娘。說這話時春妮顫抖的厲害,我一把將春妮攔在懷裡,淚水滴在她的脖頸上。大白天,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
明天春妮就要嫁人了,我獨自關在一間小屋裡跺腳嘆氣,嘆氣跺腳,猛地我將房門拉開,跑到院外問天,天黑洞洞的,星星亂眨眼睛;問地,大地茫茫,遠處的燈光似鬼火閃耀,煩!我又回到屋裡,使勁把門甩上,跺腳又把門拉開,我要見春妮!
我剛剛起步,春妮來啦!她頭髮散亂,根本不像個要做新娘的人,我一下子拉住春妮的手:「走,我們走!我們現在就走……」
春妮還是搖頭,忙掙開我的手,急急慌慌把自己的衣服脫掉,鑽進我的被子裡。她聲音沙啞,語不成聲:「哥,我知道你也苦……,我一生只能給你當這一次女人,以後忘了我,忘了我……」
天快亮了,春妮要走,我送她到村東小橋。我們又一次擁抱,雙雙涕不成聲,最終春妮還是戀戀不捨地離我向南跑去。
我呆站在小橋上,扶欄南望,小河彎曲模糊,此時我恍惚看見兒時的春妮在小河裡洗澡,拿著蒲公英呼喚著:「哥哥,快看……。」我看到春妮對我詭異地笑,一會兒又什麼也看不到了,淚水模糊了雙眼……
「快看,這大堤上蒲公英花都開了。」愛妻一聲喊,我回過神來,忙採了一朵喜愛的蒲公英花兒,拉著愛妻的手,嬉笑著向黃河故道大堤奔去。
哦,我的蒲公英花兒,我的春妮妹妹。多年來,每當牽著妻子的手到田間地頭,總喜歡尋蒲公英花兒,我早已把賢惠的妻子當成春妮,當成我最喜愛的蒲公英花兒,含在嘴裡……
作者朱秀章(天山牧者),河南虞城縣人,生於1955年,1974年12月入伍,現已退休居虞城李老家。
《青煙威文學創作苑》編輯:李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