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北澤虎膽龍威》:日本街區版本的「一千零一夜」

2021-01-17 澎湃新聞

堅持劍走偏鋒的東京電視臺在出企劃案上大概只有廣告公司可以比一比,表面上看到的只有東京電視臺不走尋常路的姿態,為了能夠堅持在這條與眾不同的獨木橋上行走,暗地裡東京電視臺做出的努力很少被端到檯面上來。

凌晨播出的深夜檔電視劇《下北澤虎膽龍威》接檔《孤獨的美食家》,卻和饕餮附體的井之頭五郎嚴肅對待吃喝的正經模樣完全不在同一頻道上。

《下北澤虎膽龍威》前半段是地名,後半段借用了美國動作影星布魯斯·威利斯的系列動作影片片名,本身和狂轟濫炸、打打殺殺的好萊塢動作電影沒有半點關係,但在內容上同樣堪稱「勁爆」。

上升勢頭的黨派議員羞恥的性癖好、知名配角逛非法營業風俗店被逮個正著、異裝癖丈夫「死性不改」、末路狂花失手殺人、十二年地下女友策劃報復成名渣男……

一集一個小故事,單集標題都能拿去為八卦周刊雜誌拿去衝擊銷量紀錄,每一集內容都涉及自媒體寫作三大關鍵點「性、暴力、金錢」中任意兩點的組合。

為了博觀眾眼球衝擊深夜檔收視率新高的庸俗表象下,是東京電視臺為扶持電視劇編劇新星而劇烈跳動的一顆紅心。

夏菜飾渣男的地下女友

《下北澤虎膽龍威》號稱是東京電視臺發掘未來版三谷幸喜、未來版宮藤官九郎的大型深夜企劃,十一名編劇參與進來,其中絕大多數都與下北澤這片直徑不過一千米的小區域結下不解之緣。

相比都市題材電視劇中更加常見的新宿、澀谷、六本木等地,下北澤的出鏡率並不是很高,這裡既不算繁華也沒有什麼具有高視覺辨識度的建築。

下北澤地區只有兩大名產:年輕又沒什麼錢的大學生們,以及年輕又算不上什麼名人的藝術行業從業者。

1982年下北澤第一家劇院開張,之後這片不大的區域裡陸續出現了許多劇院,十家劇院在一個區域扎堆,足以營造一種濃鬱的文藝氣氛。多數以下北澤為背景的故事,主要人物都是大學生和文藝工作者。

舉例而言,園子溫的短篇《嗯哼哼下北澤》講述的是新晉電影人努力拍片拿獎的故事;朝日電視臺的電視劇《下北澤星期天》講的是小劇場內外的人情世故;東京電視臺電視劇《下北澤陽光燦爛》講的則是復讀大學生和七個穿著暴露的美人的故事……

《下北澤虎膽龍威》選中的人物主體仍然是這些在日常生活中搞出任何意外都不奇怪的人。

參與《下北澤虎膽龍威》的編劇們大多有戲劇編劇經歷,許多編劇又身兼數職,有做演員的、有做聲優的,有又做演員又做聲優的,多為當下最時髦的「斜槓青年」(指,擁有多種職業、多重身份,過多元生活的青年)。

戲劇編劇相比電影編劇、電視劇編劇,仍然更傾向於遵循傳統的編劇規律,雖然也難免受到流行趨勢的影響,對熱門漫畫、小說進行改編,但仍然更熱衷於進行原創。

把握戲劇原理保證了《下北澤虎膽龍威》單集故事在起承轉合、戲劇衝突和故事結構的完整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而對原創的需求使得這些麻雀形態的故事能夠突破八卦周刊封面新聞的軀殼,延展出更加有深意的內容。

神保悟志飾虐戀癖政客

《下北澤虎膽龍威》從形式上不過是日本街區版本的《一千零一夜》故事,古田新太飾演的酒吧常客就是靠講故事維繫生命的山魯佐德,而小池榮子飾演的酒吧媽媽則是這個「國度」中最一個熱衷於新奇故事的統治者。兩人互動引出故事,故事結尾再由兩人對主體進行總結,收尾呼應,構成了穿起眾多獨立小故事的紅線。

古田新太飾酒吧常客

每個故事在內容上大相逕庭,在結構上卻規整得近乎一致。

首先,引出故事的核心人物,這個人物通常懷揣著難以啟齒的秘密,秘密的成因不是自己就是關係親密的人,秘密構成了後續戲劇衝突的動因;

接下來,秘密因為突如其來的危機被揭露,核心人物的原定計劃被打亂,戲劇衝突爆發,人物陷入短暫的混亂中。

最後,衝突過後,人物想法發生轉變,事件得到圓滿解決,尷尬開場終得圓滿收場。

所有故事無不如此,在兒子演出的小劇場裡被「公開處刑」的政客重獲家庭幸福;因為丈夫的異裝癖煩惱不已的女主人公最終在一家三口公開異裝中獲得了自由;試圖報復渣男的地下女友計劃未遂卻得以釋懷……

起承轉合,都嚴絲合縫地按照戲劇編劇原理進行,劇終時刻可能沒有太多令人感到意外的東西,但過程卻充滿了令人小小驚喜的情節。

光石研飾風俗店稀客

同是舞臺劇出身,做起電視劇編劇來便能凸顯出經驗的優勢,第一集《全裸著被誘拐的男人》以及第五集《開最棒船的女人》的編劇的影視編劇經歷更加豐富,對臺詞、節奏的把握也更加純熟,且都能夠在相對封閉的空間內完成整個故事。而其他幾集,空間調度幅度更大,表演和臺詞的衝擊力明顯被弱化,完全依賴情節轉折設置,稍顯不足。

小池榮子飾酒吧媽媽

按照東京電視臺的老路,拿不出大牌編劇吸引眼球的《下北澤虎膽龍威》仍然靠的是一眾熟臉放下面子傾情出演,戲份不重,犧牲很大。不過,這種程度的犧牲是值得的。不僅僅是為了未來三谷幸喜、未來宮藤官九郎的作品能夠得到更好的詮釋,新老互動也為了整個電視劇界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保障。

新人有靈感沒經驗,老人經驗豐富但容易落入模式的陷阱中,如果沒有編劇為整個行業提供新鮮血液,老編劇們總會按照自己的偏好或是自己已有的成功經驗塑造角色,演員最終拿到的角色通常缺乏挑戰,長此以往,演藝生命也就停滯了。

電視劇或許可以成就一批批的演員,但電視劇的靈魂鑄就者是編劇,東京電視臺看到了這一點,先下手為強,獲得了虎膽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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