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有讀者想讓筆者寫一篇關於阮小七的稿子,並表示自己超愛阮小七。
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做的事情也有些無釐頭的惡搞。即使是在《水滸傳》原著中,阮小七也堪稱一個不忘初心的大智慧者,正因為他的滿不在乎,才造就了一個善始善終的歡樂英雄。
有人說梁山聚義,其實是坑了一百零六個好漢,成就了偽君子宋江和真小人吳用的升官發財夢。這話是有些道理的,因為按照宋朝官制,宋江既然做了小吏,走正路這輩子都當不了官,吳用兩秀才都沒考上,也註定了一輩子只能當個不在體制內的鄉村私塾教師,連轉正的機會都沒有。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想當官,上梁山,殺人放火受招安。」
但是阮小七跟宋江原本沒什麼交集,對什麼「鳥招安」也絲毫不感興趣,他和兩個哥哥只想過得快活——不欺負人,也不被別人欺負,當然最好還能吃喝不愁,再有點閒錢去擲幾把骰子。這就是阮氏三兄弟的初心,而且一直堅守初心到了最後。
窮也窮得有骨氣講義氣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阮小七沒有那麼高的理想,只想著跟倆哥哥一起,打魚養活老娘,吃些安樂茶飯。這三兄弟都很窮,但卻都窮得有骨氣。
按照阮氏三兄弟的武功,別說打遍周邊無敵手,就是當年的水泊梁山,陸戰除了林衝,沒有人是他們的敵手,要是到了水裡,三兄弟能團滅王倫以下全班人馬。
可是這三兄弟卻安心打魚受窮,賭博也是十賭九輸,阮小七對著來拉他們下水的吳用自嘲「輸得赤條條地」,但是卻沒有像李逵那樣仗著一把子力氣去輸打贏要,只是嘆息「晦氣」。
談論起王倫等人,阮氏兄弟的評價也很搞笑:「新來一個好漢,是東京禁軍教頭,甚麼豹子頭林衝,十分好武藝。」至於其他的,不過是「這幾個賊男女」。
入了晁蓋的生辰綱打劫八人組,晁蓋取出三十兩花銀當見面禮,結果「三阮那(通哪)裡肯受」。還是吳用勸說才收了,為什麼吳用要勸說呢?因為他事先已經收了晁蓋的銀子,而且是主動要的,「討了些銀兩藏在身邊」才去找三阮的。
生辰綱到手,按人頭分錢,阮家兄弟當然得了最大的一份,上了梁山,當然要把老娘和阮小二的老婆以及拖油瓶孩子一起接上了山。要說梁山上最富有的,可能不是晁蓋、吳用,而是阮小七的老娘——有三份工資和獎金(搶劫分成)都歸她了。
阮氏兄弟的家屬才是梁山第一批原住民,估計宋江也不敢讓他們給自己騰房子搬家。
耍了招安欽使 也涮了宋江吳用
隨著宋江野心不斷膨脹,招來了一些一打就敗、一敗就投降的朝廷軍官,但是阮氏三兄弟穩坐天罡正將寶座,無人可以撼動,而且四處水寨,他們掌管三個,既能一呼百應,又可逍遙自在,那真是給個皇帝都不換,在阮家兄弟眼裡:招安?也就宋江那傻瓜才會想想!
在宋江與吳用的苦心巴結下,朝廷終於來人招安了。可惜他們忘了,在梁山水面上,那是阮家兄弟,尤其是阮小七說得算,於是包括耀武揚威的朝廷大官和走狗,都被阮小七狠狠地涮了一把。
面對鼻孔朝天的陳太尉、張幹辦、李虞侯,蕭讓、裴宣、呂方、郭盛「俯伏在地,請罪」。
同樣是來接人,阮小七和他的一幫屬下在幹什麼呢?在旁若無人地唱歌!估計那歌詞也是直接嗆朝廷肺管子的,而且面對朝廷鷹犬的詐唬,「那水手那裡採他,只顧唱歌」,後來乾脆搞了一個假警報,把那幾個落湯雞送到別的船上去了——你牛,老子還不送你了,你們走可以,把朝廷送來的御酒留下來。
其實阮小七不但沒把朝廷鷹犬放在眼裡,其實也沒拿宋江當回事:好酒只有我們兄弟才配喝!阮小七瞄著一班卑躬屈膝的宋江之流簇擁著欽使走遠了,馬上叫自己的手下兄弟:「你且掇一瓶御酒過來,我先嘗一嘗滋味。」而且還說得大義凜然:「只怕有毒,我且做個不著,先嘗些個。」
估計水手也在暗笑:「你咋不說你嘴饞?」
總共才十瓶御酒,阮小七一個人就對著瓶嘴吹了四瓶,然後又拿過水瓢,把剩下的六瓶分給了手下水手。要不怎麼說什麼將帶什麼兵呢,他的兵也像他一樣——毫無心理負擔、笑呵呵地把御酒全部喝光,弄了點劣質散酒灌了進去,結果氣壞了魯智深武松,並成功地讓皇帝背了黑鍋,也把宋江眼巴巴等著的招安給攪黃了。
與宋江雖非冰火不容 卻也淡淡如水
阮氏兄弟是真正意義上的梁山元老,但是與宋江派系卻一直格格不入,宋江對待他們也是在忌憚中使用。
徵方臘的時候,張順被亂箭射死,宋江哭得昏倒:「我喪了父母,也不如此傷惱!不由我連心透骨苦痛!」好個逆子「孝義黑三郎!
解珍、解寶陣亡,宋江又哭得幾番昏暈,而阮小二和玉幡杆孟康陣亡,宋江只是「煩惱」,呂方、郭盛陣亡,宋江只是「惆悵」,阮小五陣亡,宋江連煩惱惆悵的表現都沒有了。
好不容易打進方臘大本營,梁山眾好漢的表現也很有意思:燕青搶入洞中,叫了數個心腹伴當,去那庫裡擄了兩擔金珠細軟出來,就內宮禁苑放起火來——這是為日後離開宋江開溜做物資準備了;柴進殺入東宮時,那金芝公主(諜報人員柴進騙娶的老婆)自縊身死,柴進見了,就連宮苑燒化——這是毀屍滅跡。
至於眾軍將,那幹的都是李逵的老本行:「都入正宮,殺盡嬪妃彩女,親軍侍御,皇親國戚,都擄掠了方臘內宮金帛。」
阮小七這時候在幹什麼呢?他既沒有去搶錢,也沒有去殺人——他正玩著呢。阮小七殺入內苑深宮裡面,搜出方臘的皇帝制服,心裡想道:「這是方臘穿的,我便著一著也不打緊。」便把袞龍袍穿了,緊上碧玉帶,著了無憂履,戴起平天冠,卻把白玉圭插放懷裡,跳上馬,手執鞭,跑出宮前。
三軍眾將只道是方臘,一齊鬧動,搶將攏來看時,卻是阮小七。眾皆大笑。童貫手下的大將王稟、趙譚上來斥責,阮小七才不管什麼童貫不童貫,統統不慣著,直接開罵:「你這兩個直得甚鳥!」罵完還不算,「阮小七奪了小校槍,便奔上來戳王稟……」
生冷不忌而又視功名如糞土的阮小七,讓童貫也很頭痛:給他定罪吧,他肯定還要造反,還是讓他收拾財寶回家吧,大家都省心!
於是阮小七「心中也自歡喜」——這要是宋江吳用被免了職,肯定是要磕頭如搗蒜,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哀求保住烏紗。
阮小七帶著老母親,回到梁山泊石碣村,過起了幸福生活:早年分得的生辰綱,兩位哥哥的工資獎金外加撫恤金,就是天天輸給村裡的小夥伴,下輩子也輸不完。但是阮小七「依舊打魚為生,奉養老母」,這就有點諸葛亮「躬耕隴畝」的意思了:不為賺錢,只為我運動、我快樂,並且一直快樂到六十歲,這才安詳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