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諾曼人入侵英格蘭期間,蘇格蘭的民族分裂現象已經幾乎消失;唯一的分歧存在於講蓋爾語的蘇格蘭高地人和住在南部平原地區的蘇格蘭低地人,也就是條頓人後裔之間。 低地蘇格蘭人在血統上其實和英格蘭人更為親近,他們的語言可以同時被英格蘭人、丹麥人和日耳曼人聽懂。他們雖被叫作蘇格蘭人,卻與英格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語言和血緣成了低地蘇格蘭人和高地蘇格蘭人之間最大的障礙,加上高地蘇格蘭人的個性中又融入了原始部落所特有的高傲和狂妄,時常挑起事端,高地和低地蘇格蘭人無法和睦相處,多年以來戰爭不斷。蘇格蘭王室雖為高地蘇格蘭出身,但是為了解決民族分裂這一棘手問題,他們世世代代利用兩個民族之間的矛盾,同低地蘇格蘭人聯合,一起打壓、對抗高地 蘇格蘭人。肯尼思一世的後代更是開始大方接受英格蘭移民,給予他們優待,以博取低地 蘇格蘭人的好感。 就是在這樣的政治形勢下,埃德加攜親友忠臣來到蘇格蘭。蘇格蘭國王馬爾科姆熱情地迎接了他們。
他稱埃德加是英格蘭唯一的合法國王,並表示願意 援助其東山再起;他還為埃德加的將領們分封加爵。馬爾科姆尚未結婚,便娶了埃德加的 小妹妹瑪格麗特為妻。瑪格麗特不懂蓋爾語,在同北部和西部地區首領談話時需要翻譯, 而擔當此職責的正是她的丈夫。久而久之,這門由自己的祖先斯科特人流傳下來的古 老語言,就遭到了馬爾科姆的嫌棄,他開始漸漸厭煩起蓋爾語。 在英格蘭人同蘇格蘭國王聯手的同時,英格蘭北部地區的反抗聯盟也逐步成型,留給 威廉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必須立刻發動進攻。
威廉率軍先行進攻牛津,面對諾曼人的來勢洶洶,牛津人頑強不屈,諾曼人突破城牆,進入城內,發動猛烈襲擊,肆意燒殺搶掠。720座建築當中,有將近400座被毀。聖弗裡德韋德修道院的修道士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園,卻無濟於事,他們在諾曼人獲勝之後全部被流放。諾曼人乘勝追擊,接著,他們拿下了華威和雷塞斯特 ,兩座城市也幾乎被毀殆盡,德比有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掀翻。攻下諾丁漢之後,威廉在這裡建立大本營,交由紀堯姆·佩維爾 看守。紀堯姆·佩維爾可謂收穫頗豐,他拿到了諾丁漢的55座莊園、 48座商人房屋、12座英格蘭士兵的房屋和8座英格蘭農夫的房屋。
他將自己的城堡建在德比的一座巖石尖上,看上去像是一個懸在空中的鷹巢,氣勢磅礴。接著,諾曼人從諾丁漢向東進發,直逼林肯。在林肯,有166座房屋最終被毀。考慮 到這座城市的特殊性,這裡的居民擁有丹麥血統,與丹麥人始終保持友好往來,諾曼人擔 心會像在諾維奇一樣,遭遇援兵突襲,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們用被毀掉的房屋碎 片建造起堡壘和戰壕,以形成更強有力的防禦工事。在林肯,諾曼人所關押的人質當 中,有一位叫作瑟爾戈的丹麥人後裔,他通過賄賂監獄看守人而成功越 獄。
他秘密前往亨伯河口的格裡姆斯比港口,求助正要駕船啟程回國的挪威商人,帶其一同回到斯堪地那維亞半島去找援兵。不巧的是,他們碰到威廉派去北歐各國進行談判的使者,使者決定徵用這艘船,同挪威商人一同前往目的地。挪威人見機行事,將瑟爾戈藏在船的最裡面,全力協助他躲避搜查、保護他的安危。使者登船之後,船順利離港,待地平線消失於眼前之後,瑟爾戈突然跳了出來,使者們大為震驚,遂 要求船隻掉頭返航,以將逃犯交給國王。奈何挪威人全然不屑,搪塞道:「風向正好,船隻正在全速行駛,萬萬不可掉頭。」諾曼人堅持要求返航,爭論愈演愈烈,最終短兵相接,挪威人稍佔上風;隨著船隻越來越深入海中,諾曼人漸漸失去對局勢的掌控。拿下林肯之後,諾曼人繼續向約克前進。
行經亨伯河口,他們遇到了盎格魯—撒 克遜人和威爾斯人聯合部隊的激烈反擊。奈何這也只是黑斯廷斯戰役的重演,諾曼人憑藉人數眾多和裝備精良擊退了敵人。大多數英格蘭人戰死,少數人逃至約克;諾曼人緊追不捨,突破約克城牆進入城內,大肆殺戮,老弱婦孺無一倖免。被諾曼第史學家稱作「叛亂分子」「強盜」的英格蘭剩餘殘留將士自亨伯河駕船逃至北方英格蘭和蘇格蘭交界處,準備在那裡稍作休整,重整部隊。然而,面對當前局勢,埃德溫和莫卡爾都感到無能為力,他們宣布撤退;接著,一眾有影響力的人物和大主教也宣布撤退。但是他們相互承諾,誓死不做諾曼人的奴隸。
諾曼人在約克建立起堅固的堡壘,這便是諾曼人在北方地區的大本營。五百位裝備精 良的士兵和數千位騎士聳立其上,對整個北方地區虎視眈眈。然而,約克不斷湧現出的反抗聯盟令諾曼人大傷腦筋。他們一邊下令修溝壕以鞏固防禦工事,一邊從各處搬運生活物品至堡壘當中,以免陷於包圍之中被困而亡。危機四伏的約克似乎困住了諾曼人的腳步, 他們侵佔北方地區的大計也就此暫時擱置。時值某一盛大宗教節日,曾為國王威廉加冕的大主教埃爾德雷德回到約克。一來到這裡,他便派人出城尋找糧食,待其僕人押運裝滿糧食和生活用品的馬車回城之時,於城門處偶遇諾曼第的子爵。諾曼人見狀問道:「你 們為何人?要把糧食運給何人?」
他們回答道:「我們是大主教的僕人,這些物品都是供大主教所用。」子爵隨即心生疑慮,並未考慮大主教的處境,就示意其隨從將馬匹和 糧車引至堡壘,將這些物品統統收入了諾曼人的糧倉之中。 此事一出,埃爾德雷德深受打擊,他一直自認為是威廉的盟友,如今卻受到如此待遇,憤怒之感從心而生。他身著主教禮服,手拿權杖,來到國王面前想要討個說法。 按照當時的習俗,國王在接見大主教之時應起身與主教行貼面禮;但是威廉起身之後,埃爾德雷德卻後退幾步,說道:「請您聽我說。您曾是外國人,您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接過了英格蘭。我曾用我的雙手為您加冕,為您祝聖。但是現在我要詛咒您和您的民族。這是您應得的,因為您背叛了上帝,您無視上帝指派到人間的使者。」
此番言論一出,威廉手下諸位將士憤怒不已,紛紛拔劍,要懲戒這個肆無忌憚的英格蘭人;威廉卻靜靜地聽著大主教的牢騷,甚至還有閒暇之心平息眾人的怒氣,想必老教士無力的詛咒並不能在他的心中掀起任何波瀾。他保全了埃爾德雷德的性命,讓其毫髮無損地回到了約克。但是此次事件卻在大主教的心中留下了無盡的憂愁,或者說,他終於意識到,是自己曾經助推自己的國家進入水深火熱之中,內疚之感令其惆悵不已。埃爾德雷德的雄心壯志就此被摧毀,於威廉而言,他既不是人質也不是奴隸,而是個沒有任何分量、不值一提的人。這一事實令他一蹶不振,健康狀況每況愈下,疾病一點一點地吞噬著他的精力。
一年之後,英格蘭人高舉抗爭旗幟朝約克進發,企圖奪回這片土地,埃爾 德雷德的憂愁和抑鬱也隨之加重,比起死亡,他更害怕看到威廉鎮壓同胞。害怕會目睹自 己的祖國和教堂變為廢墟,而他也只是無能為力,便祈求上帝帶他離開這個世界。英格蘭邊境的戰爭仍在持續,四處動蕩不安;人們期待著曾經從約克逃離的人們可以從遠方歸來,再次嘗試趕走外敵。諾曼人也漸漸感受到了局勢的動蕩和英格蘭人的倔強不屈,很多人滿足於已經到手的財富,決定就此罷手;有的人認為,英格蘭這片大地已不值 得讓自己去冒險失去眼前所得;還有人因為持續收到家信,遂決心回國,信中的內容全是 妻子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早日回鄉。
為了挽留軍心,威廉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慷慨,對諾曼人實施更為誘人的分封獎勵政策;同時向眾人承諾,一旦戰爭結束,他們所獲土地、 金錢和榮譽都將不可計數;他還命人在諾曼第士兵當中散播各種詆毀諾曼第婦女的言論,嘲笑諾曼第婦女的無知和無為,說這些婦女是致使軍心混亂的罪魁禍首。儘管使出了一系列手段,諾福克公爵于格·格朗麥斯尼爾,黑斯廷斯的堡壘看守者翁弗魯瓦和其他很多人都準備放棄他們的土地和榮譽,啟程回國。威廉嘲笑他們胸無大志,稱他們的行為是在損害國家的利益。眾人的離去為威廉帶來了嚴重的精神壓力,他預示到未來將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困難和挑戰,便將自己的妻子瑪蒂爾達也送回諾曼第,使其免受傷害,也可以使自己全身心地投入戰爭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