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舒婷:獨立有多難

2021-02-10 歪歪課堂

獨立有多難

許舒婷

黃老師叫我寫大學生活感悟是十分不明智的,因為我能跟你們交代的大學生活少的可憐也都不正能量,倒是在這三年裡我從依賴群體到獨立的一些體驗可以給你們當點參考。

當你獨身走向大學,可能還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會有多難過。在你即將走出十二年義務教育和你熟悉的生活圈之際,腦子裡可能被自由和其它儘可能遠的遐想充斥著。反正在我們高中剛畢業聚會的那個時候,我看到我的好同學們臉上都是寫著一樣的字:我不要再看見你們的臉,我想現在就飛向全新的世界,我們十年後再見吧。

那個時候的我,考完試在一家婚紗攝影店打工,最先接到的是陳宇帆的簡訊,當時我們在出外景的小巴上,那小巴擁擠得我廢了很大得力氣才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那條簡訊沒有署名,沒有打招呼,而是寫著「陳宇帆同學,恭喜你為我院錄取…」落款為北京電影學院招生辦。我端著手機大吼一聲「混蛋!」,整車人都看過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梗著脖子把快要掉出來的眼淚收了回去。這是曾經跟我一起在北京日夜奮戰的朋友,希望他當時就在我面前,好讓我直接把手機塞進他那了不起的嘴裡。事實是我醒悟過來應該保持一個成年人的風度,於是歪著臉打了一句「恭喜」回他。然後接二連三地收到了藝考同學的好消息。過了沒多久我就收到了南廣的錄取通知書,送到家裡的時候沒人收,快遞員十分勤快的送到了我們公司門口,直到那一刻我才覺得我闖禍了,我花一年的時間考進一個以前想都沒想過的學校。

事情就是這樣的,在我踏進大學校園的那一刻,沒有興奮,沒有期待,沒有夾岸桃花和落英繽紛。開學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我在快走到我的房間門口的時候摔了個大跤,身上的衣服都溼了,還甩丟了在超市買的一瓶水。走進房間關上門後我就使勁地哭,後來回想起來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愛哭的,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怎麼哭都沒人管我。哭完再打開門赤著腳走回去撿那瓶礦泉水,門外鋪著磚的地上躺著雨水,涼得我腳板一陣陣發抖。我沒有辦法用欣賞的眼光看待南京,也不想看外面的空氣有多新鮮,一個人住一個房間,一點都不想認識新的朋友。所以整個大一,班裡認識我的人寥寥無幾。

慢慢的我回顧自己失敗的藝考結果,它像汕頭老市區的殘垣斷壁一樣看起來難以收拾,但是我有手有腳,有什麼理由不好好地收拾一下自己,可能沒有走回去撿一瓶水那麼簡單,但是我必須自己負責任地去做。

我開始嘗試著什麼事都一個人去完成,然後理所當然的承擔所有的後果。周圍的環境令我恐懼,當和房東對峙的時候,當遇到精神失常的鄰居的時候,害怕生活費很快花完,擔心著手開始做的作業不能完成,仿佛每天都有新的恐懼誕生。有時候習慣性一有問題就跟我爸打電話,卻發現我在這麼遠的地方他也無能為力了。有一段時間,我忙於作業,想打電話給我爸的時候想到好像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放棄了,結果一整個星期過去都沒打給他。直到有天半夜,我做了個噩夢,夢見我媽打電話給我說我爸在醫院快不行了,我嚇得飛快地跑了回去,我從沒感受到這麼快的速度,不用幾分鐘就從南京的學校跑到了汕頭的醫院,可是我爸已經被蓋在白布下面,我媽在旁邊泣不成聲。我站在門口嘴巴張著卻說不出任何字,想問也不知道找誰問什麼問題,我就這樣被最親的人拋棄了。醒過來我發現胸口是麻著的,呆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又是一頓大哭,又害怕又氣,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夢,邊哭邊想要打給我爸,很想問候他最近怎麼樣,很想跟他傾訴我做了多麼可怕的一個夢,最後還是放棄了。要是我爸半夜接到我的電話,我還在那邊大哭,他們應該會擔心。所以那天我坐在床上一直等到了天亮吃完了早餐,才給我爸打了個問候的電話,但是那個夢就沒再提起。我想這有可能是我戒掉依賴家人的轉折點,雖然它很殘酷,可是我好像從某個圈子裡走出來了,對父母的關係有了新的定義,包括對朋友的依賴。

我們在還很年輕的時候總是把希望放在友誼身上,總希望交上能力比自己強的朋友,優秀的朋友,能夠給自己的發展帶來好處,在失敗的時候可以給你很多安慰。但事實上是,上了大學以後,不管你有意還是無意去交朋友,都不會有人輕易把你當重要的人看,世界也不會圍著你轉。集體必然能給予個人強大的精神力量,但是我發現這兩年來一旦我走進某一群體就十分難受,他們很喜歡把個人的想法帶走,這是很恐怖的,人怎麼可以沒有獨立的思考。也許趁這個時候你可以把大學當成一個讓自己獨立的機會,不要沉醉於加入任何團體或融入任何群體之中,不要一遇到問題第一時間就想找人幫忙,而是自己想辦法解決,不要把友誼提到你生活裡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或是當成你的全部。

獨立很難,當你想要跳脫往常呆慣了的圈子,你會像得到懲罰一樣地接受接二連三的考驗,感覺全世界都與你為敵,日子會變得十分難過,特別是跟別人吵架的時候不會有人跟你站在同一陣線。但是當你有一天逐漸靠自己的努力證實了自己的想法,無論那件事有多小,成功帶給你的喜悅絕對超越以往依靠群體帶給你的榮譽感。因為這是時候你不是代表你的家人、你的城市或者你所處的任何群體,而是代表你自己。可能這個時候你看到的是跟以往不同的風景,當你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在這個時候你再選擇要不要回歸群體。

編輯:新青年.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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