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有80人在池塘裡練「射門」,還有更多的人在圍觀。這比賞荷、聽蛙、月下感懷,更有詩意,而且直接呈現詩歌!
我不知道在這次池塘「射門」同題詩賽之前,是否有人寫過「射門詩」,在我的閱讀視野裡不曾有過。正是如此,當我看到這個同題時,一時茫然不知所措。感嘆這個刁鑽的選題給詩寫帶來陌生化和挑戰性,也為這個選題的娛樂化傾向而心生幽默。對於包括我在內的缺乏挑戰性和幽默感的寫作者,只能坐在看臺上。
射門,是足球運動中一個固有動作和專有名詞,離開其唯一屬性都是扯蛋。但詩人都是「胡扯」的人,比小說家還能扯。詩,當然就是「胡扯的蛋」。扯好了,蛋就是球,一腳定乾坤。
實際上在我一下子讀了這麼多「射門詩」後,又如守門員被狂轟濫炸砸暈了。球場上絕大多數球員都沒有精準的射門,甚至都沒射在門框範圍之內。他們只是比我多了一分參賽的勇氣?這已足夠令人驕傲!
大致梳理,本期「射門詩」構成較明顯的分類凡此幾種:
一是靶向寫作。圍繞射門這一命題的事象,調動足球、球場、球門、感覺體驗等物象和意象,展開描述或闡釋。為什麼說是「靶向」?同題寫作並非主題寫作,在同一題目下可以拓展或提升遠超其邊界和表層的主題,正如同一主題可以分櫱出很多題材詩。「靶向」寫作的正解是精準性,說得更漂亮點的是回到事物本身;負解是目的性,或者說命題作文(詩)。由於同題詩賽命題在先,而此命題的符號性和指向性又有很強的確定性,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產生了對思維的鎖定。「靶向」由此形成,結果不言而喻。
二是性暗示。我不確定是不是有這樣一個說法,足球的魅力在於射門,因為射門滿足了人們的性需求。這次詩賽作品似乎提供了有效證明。儘管這與女性,女足也不矛盾,但終究還是表現出以男性為傳統和主流的這一運動,在「射門詩」中的主體地位,並實現男性性心理和徵服欲的滿足(當然,我同樣不確定其中是否有女性詩人將射門與性暗示聯繫起來,估計沒有)。然而就詩歌本身來說,由於射門和性的對應關係大多表現的過於明晰,似乎本來就是如此,導致暗示性變弱,甚至最終失去暗示,直接轉換為簡單對應或類比,帶來詩意的平直。
三是心理渲洩。從「靶向」寫作的行為學,自然過渡到邊界模糊的心理學,其中也暗合了「射門」本意含有的渲洩的動機。從詩寫角度說,是對本題「靶向」局限的突破,也不甘心對應「性」的單一而向豐富性努力。但,射門這一強大的外在行為和相對固化的符號所指,在心理上留下巨大的投影,使自由想像沉舟折戟。大多數詩歌滄為單向的情緒出口,或泥沙俱下的模糊閘門。
四是娛樂化。以詩的娛樂化對應射門的娛樂化,同步完成對射門的想像和射門的文本。
五是挑戰性。與性暗示的男性主體相比,可能是一部分女詩人(也包括有女性化傾向的男人)願意挑戰這個題材。她們對射門這一基本屬於男人主題的內核難以精準把握,從而不可能以此為基礎轉換為情緒渲洩。她們還要迴避性象徵,也無娛樂化的體驗。她們唯一能做的就如現實中坐在看臺上當一個看客,或從足球寶貝的情境中獲得虛妄的滿足。因此,挑戰是很難獲得成功的,事實也是如此。
以上各種我不用一一例證了,各位有興趣可以自證或互證。
本期同題詩賽依然堅持了池塘的公正性,儘管不排斥評委的個人偏好和局限。在評選階段,從80首詩初選36首,複選至22首,再選至10首,最終產生前三和優秀獎作品,都是匿名編號進行。有點狀況是其間各位評委都為生計繁忙,沒有展開很充分的討論,但讀詩評詩都是認真的,而且也有不負眾望的自信。
盛夏的一場賽事結束了,現在只有球場上的空曠和寂靜。無論是射門的精彩瞬間,還是高出橫梁的扼腕嘆息;也不管是一首詩的成敗得失,還是不同角度的體驗和感受……都是池塘的活力和記憶。在詩人面臨的現實中,有太多艱辛、虛妄、焦慮、憤怒、無奈……本期「射門」,讓我們以自己的方式實現了對生活的報復和讚美,也許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並存在許多遺憾,但我們完成了射門。這是詩歌給予我們的饋贈,而且大於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