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柚子樹(散文)
作者:唐幸福
鄉下老家院子裡,生長著一棵高約五、六米,樹冠直徑六米左右的柚子樹。喜鵲、斑鳩和麻雀都喜歡選擇在柚樹上築巢,喜鵲首選樹冠的頂部築窩,精心砌築得像一個倒置的鍋蓋似的大鳥巢,站在上面成天嘰嘰喳喳,歡快地高歌。斑鳩喜歡低調地生活,總是把自己簡陋的窩隱藏在茂密的枝條裡,斷斷續續發出「咕咕、咕咕」地低吟。麻雀別無選擇,住在樹冠底部,鳥巢像燈籠似的掛在枝條上,三五成群,你追我趕,歡天喜地,逍遙自得。它們各得其所,和諧相處,每時每刻都能聽到鳥兒歡快地歌唱;夏天在樹蔭下納涼,仿佛是參加一場鳥類的演唱會,給我的童年帶來無窮的樂趣。
秋去冬來,柚樹上掛滿了金黃色的柚子,沉甸甸地壓彎了技條,估計有二百多個,甚是逗人喜愛。聽婆婆說,這棵柚子樹是爺爺的爺爺時就有的,經歷了清朝、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名副其實的柚樹之王。參軍離開家鄉,走南闖北,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柚子樹。
打我記事開始,每到春暖花開,柚樹的技條上都會發出嫩綠的幼芽,讓這棵老樹青春換發,盡顯勃勃生機。春末夏初,鬱鬱蔥蔥的柚樹上開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像一枚枚銀白色的喇叭,掛在枝條上,綠葉映襯,潔白無瑕,格外嫵媚;微風吹拂,一陣一陣幽幽的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讓人陶醉。盛夏到了,湯圓般大小的嫩綠的柚子掛滿枝頭,沉甸甸的,給人無窮的歡樂。秋天,柚子長到了碗口大小,慢慢地由綠變黃,滿樹黃橙黃橙的,像是掛著無數金黃色的燈籠。一遇颳風下雨,樹下總能撿到幾個成熟的柚子,院子裡十幾個小孩爭相搶奪,免不了暴發一場「戰鬥」 ,為了平熄戰火,婆婆總會找來長長的竹竿,捆上一把鐮刀,從柚樹上割下來幾個柚子來,分給沒有搶到的娃兒,大家又喜笑顏開,和好如初。
一九五八年,這棵柚樹不知查德,奇怪地開出從來沒有的扁平的柚花,像一個個砸扁了的喇叭。有人放出謠言,說柚樹開出這種花不吉利,天下要大亂。生產大隊的幹部害怕謠言傳到公社領導哪裡,被追究責任,想悄悄地砍掉這棵柚子樹王,既可闢謠,又可用作大煉鋼鐵的燃料。婆婆知道後,天天守在樹下,並放出狠話來,「誰砍這棵樹就與誰拼命」;院子裡的十多家一致抗議砍掉柚樹王,才使它免遭危運。
每年入冬以後就開始採摘柚子,院子裡的男人都來幫忙,搭上竹梯,爬上柚子樹,把金黃色的柚子摘下來,裝在竹筐裡,用繩子從樹上一筐筐地吊到地面。看著堆成金山似的柚子,大人、小孩的臉上都堆滿了笑容。我們院子裡住著十多戶人家,每家都會收到送去的十多個柚子,他們說著謝謝,婆婆總是微笑著說:「今年柚子豐收了,大家都嘗一嘗!」
聽大人說,吃柚子養生,冬天不容易感冒。我們弟兄幾個放學後總要剝幾個柚子來吃,一邊吃著柚子一邊猜謎語,「金桶桶、銀桶桶,裡面裝的大麥種」 ,誰要是沒猜中,誰就去剝柚子,大家一齊喝倒彩,歡呼聲、笑聲在院子裡飄蕩。
柚子不僅好吃,柚皮也能做很多美食。母親心靈手巧,她把柚皮集中起來,用水清洗乾淨,放入鍋內,再加上麥芽等原料,熬成柚皮糖。黃亮亮的,晶瑩剔透,嘗一口,甜甜的清香滿嘴飄溢,哪味道現在想起來都要流口水。有時母親又把柚皮那層金黃色表皮削掉,把銀白色的柚皮放在鍋裡加水煮熟,然後把水瀝乾,再用清水漂洗,拌上糯米粉和各種調料,放在蒸籠裡蒸熟後食用,美味可口,健脾養生。
記得一九六九年三月我從部隊探親回家,見到闊別三年多的柚樹上還掛著幾十個金黃色的柚子,頓感驚奇。父母告訴我:「知道你要回來探家,去年冬季就沒採摘柚子,成熟的柚子自然落下不少,就剩這幾十個了」。吃著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柚子,嘗著那熟悉的酸甜適度的味道,一股親情的暖流頓頓時傳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