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季節,站在我們校門口,就能看到四棵高大的柚子樹,掛滿了金黃色的柚子(當地人叫它「香泡」),十分醒目,人見人愛。
我們學校在浙江西部的衢縣,人稱桔鄉。這裡盛產一種當地人稱之「小(當地話讀成『下』)桔」的桔子,外形像我們上海人知道的南豐貢桔,只是個頭略大,外皮略粗,顏色更紅,口感極其鮮甜。我在1962年剛到學校任教時,曾經和同學兩人一口氣吃光二十斤小桔,至今還是談笑資料。現在當地桔農都改種引進的柑桔,產量高,收入豐。柚子也是當地的特產,上海人叫文旦,有一種果肉呈粉紅色的尤為好吃。
說起校園裡的十來棵柚子樹,我有很多回憶。
從1962年進校到1985年出任校長的二十多年間,幾乎沒有看到樹上掛著成熟的果實,沒等結到拳頭大,就被人打光了。記得六十年代初,我校的書記、校長合住校園內一幢帶院子的平房,土瓦磚木結構,據說還是一個國民黨將軍的住宅。院子裡有一棵大柚樹,枝葉茂盛,覆蓋屋面。每到秋天,果實剛長出,晚間就有人扔石塊,捅竹竿,小果實落下咚咚作響,還打破了瓦片。書記和校長不堪其擾,最後下令把這棵柚樹砍掉。
1985年,我出任校長後,就決心讓柚子在樹上掛住。首先要讓柚子樹有一個好的生存環境。幸運的是,所有柚子樹都落在我們規劃好的教學區內,而且都分布在把校園分成南北兩區的一條馬路附近。我們一邊養護柚子樹,一邊遷出教學區內散住的教職工,一邊美化教學區的環境,一邊加快徵用路邊殘留的六戶民宅,一邊建造敞開式的圍牆和校門。這樣,用了兩年多的時間,一個環境整潔優美、相對獨立封閉的教學區就形成了。柚子樹有了安穩的家,「小寶寶」也就健康地成長了,小腦袋大的柚子終於掛滿了枝頭。然後要讓柚子樹為我們服務,要讓它為提高教育質量服務。我們反覆教育學生愛護果樹,耐心引導學生欣賞果樹。這些果樹潛移默化地成為訓練行為規範、提高文明素質的好教材。不多時,不要說隨意採摘,就是果實自己掉落在地上,學生們也會因避嫌而不撿,馬上告知保衛科的老師。
1990年,我們開工建造圖書館,地基上恰好有一棵柚子樹。這棵樹,長勢不太好,有人說挖掉算了,我還是堅持遷移。那知遷移時缺乏準備、施工粗糙,挖出來時樹根斷了不少,而且一點土都不帶,眾說不會活了。當時我真是心急如焚,決定「死馬當活馬醫」,連忙叫人在教學區中心的菱湖旁挖坑移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樹放進坑裡,才發現根部只放進去一半多一點,我們也顧不得搬出再挖了,就填土、堆土,就像一個小土包。經過精心養護,竟然活了過來。一年後,結出了很多柚子。真是樹也懂人心啊!
這批柚子樹,不僅是我校的標誌性景觀,也是我校精神文明的象徵,是我們的最愛。金秋時節,無論是返校的校友,還是來自全國各地兄弟師範的朋友,還是來校視察的部、省、市、縣領導,都對校門口這批掛滿黃澄澄香柚的柚子樹嘖嘖稱讚。
2002年,在全國掀起小學教師學歷升級、撤消中等師範學校的狂潮中,我服務了一輩子、創建於1912年的衢州師範學校,也和全國其他師範學校一樣,90歲就「壽終正寢」了。好在我們的校園由我們的第一附屬小學遷入,現今已擴展為九年一貫制學校,叫做衢州市實驗學校。但當地老百姓還稱之為「附小」,還稱現址為「衢師」。歷史是不大容易抹掉的。現任校長(註:此文寫於2015年之前)既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同事,很多老師都是衢師校友,他們一點都不在意老百姓的習慣叫法。
2010年11月下旬,適逢我擔任過班主任的班級舉行畢業30周年同學會,我們師生又相聚在母校的校園內。校園被後人整治得更美了,但這批柚子樹還是掛滿了果實,站在校門口迎接我們。師生們在柚子樹下回憶往事,感慨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