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陸續看到一些資料,描述了更多的歷史細節,我想把它們介紹給喜歡梁實秋和雅舍迷的朋友。這些材料都是梁實秋研究者的勞動成果,在此向他們表達我的敬意。尤其是陳子善先生,他對淹沉入歷史中的史料打撈有重大貢獻。
隨著我越是想細緻地了解梁實秋,就越是發現研究他的人真多,我就感到像是走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洋,歷史是多麼豐富而細膩。
就在今年1月份,林清玄去世了,這讓我想起「巨星隕落」和「了生死與四十不惑」。我記得十多年前類似於《讀者》這類雜誌上幾乎每期都會有林清玄的作品,恬淡從容,潤物無聲,沒想到他年僅65歲就離我們而去,不過他的文章會一直陪伴著我們。
這一集要說的是梁實秋與臺灣師範大學,是根據師大老校長劉真的回憶文章寫就的。
1949年,臺灣省立師範學院發生學潮,應臺灣省政府之邀,劉真從大陸趕赴臺灣接手師範學院,任院長。這時他37歲了。劉真上任後,重新規劃各項工作。
首先,他認為大學的靈魂是教授,必須要聘請最好的教授。他是4月份接手的院長之職,梁實秋是6月份到的臺灣,劉真7月初就得知了梁實秋來臺灣的消息,立即登門拜訪,送上聘書,讓他擔任英語系主任一職,梁實秋見劉真如此真誠,一口應允。
此外,劉真還聘請了50多位教授,系主任,可見其氣魄之大,後來有人想在臺灣恢復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但因為晚了一步,聘不到足夠的好教授,北京大學復建失敗,清華大學勉強建立,卻不復原來的輝煌。
劉真先下手為強,把一個小小的師範學院建成頂級學府,不愧為一代教育家,被稱為臺灣教育之父。而梁實秋到臺灣後,也開始了一生中最穩定的教書生涯,一直就在師範學院直到退休。1952年,臺灣大學要挖梁實秋過去,劉真趕緊過來勸說,梁實秋最後留在了師範學院,住進了雲和街11號,現在這裡成了梁實秋故居,也叫雅舍。梁實秋在學校熱心公事,幫了劉真不少忙,以致學校的教職員工和學生們都對他有好感。
為了增進從天南海北聚在一起的同事之間的感情,劉真和梁實秋商量著,每月組織一次郊遊,具體的組織聯絡工作自然就落在梁實秋和他英語系同事的肩上。他們的郊遊活動逐漸有了聲勢,以致於國民黨第一兵團司令胡璉都聽說了,就請他們到他的司令部附近大溪來遊覽。
胡璉對梁實秋仰慕已久,趁這次郊遊,終於見面,雙方一見如故,賓主盡歡。郊遊活動使同事之間彼此熟識,增進感情,增強了對學校的認同感。但這種同事之間,師生之間的郊遊活動十幾年以來幾乎絕跡了,非常可惜,原因無非是安全問題。說白了就是沒人敢擔責任,把安全喊得震天響,只能是因噎廢食。把人當作固定動作的機器,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知是進步還是倒退。
師範學院的學生活動也得到學校支持,梁實秋也是熱情參與。有一個學生社團叫國劇社,每次學生演出結束後,請梁實秋點評。了解梁實秋的一定知道梁實秋與戲劇的淵源。他的好友齊如山就是戲劇理論大家,有一次齊如山還應梁實秋之邀來看學生演出。可見他對學生的熱情以及學生對他的愛戴。梁實秋還幫助學生出國深造,號召親朋故舊,有人的捧個人場,有錢的捧個錢場。
以致於師範學院的老校友們都記得梁實秋教授對學校和學生的好,他們稱讚那時候學校真正做到了「師生一體,全校一家」。劉真對他的評價是:梁實秋對師大的最大貢獻,就是使校園裡充滿了安詳和諧的氣氛。
在這樣的氛圍下,臺灣省立師範學院舊貌換新顏,1955年升格為臺灣師範大學。
劉真將十幾個系合併為三個學院,梁實秋擔任了文學院院長和英語系主任,劉真這時刻又體現出教育家的風範,他把選聘教授的權利給了三個院長,他堅決不向院長推薦任何人選,也不幹擾選聘工作,只要院長認可,他就批准,這種做派在哪個時代都是極少見的。
有一個學期,梁實秋想聘請他的兩位老同學來校教授英文,劉真立馬批准了。可是學期還沒完,梁實秋向劉真說這兩位同學他不想續聘了。因為他們雖然學問很好,但不適合擔任老師。由此可見,有一份權力就有一份責任。沒有責任心的人不配獲得權力。
而劉真下放權力,是法治和人治的完美結合。他必須完全了解,和信任了3個院長的人品,才敢下放權力,所以從中也可以看到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有一次劉真到英國開會,他的中文講稿由別人翻譯成英文,但他不放心,讓梁實秋再給看一看。梁實秋極度負責的勁又來了,他幾乎把講稿重新翻譯了一遍。
還有一次,一名美國專家晚上來校演講,說好的他自帶翻譯,但事到臨頭,翻譯病了,來不了。劉真給梁實秋打電話讓梁實秋派個英語系的老師來救場。梁實秋說:「這麼晚了,還下著暴雨,叫別人不方便,我離學校近,還是我去吧。」這話誰聽了誰心裡不熱?
梁實秋為學校和他人熱心付出,他自己在事業上也收穫頗多,1955年和1956年,他創建了英語教學中心和國語教學中心。創新中英文教學方法,成就頗高。其中的國語教學中心是教外國人中文,在國際上享有盛譽。
同時,他還創立了國文研究所和英語研究所,是臺灣成立最早的研究所,都是從1956年開始招生,培養了大批人才。
這時師範大學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局面。劉真,梁實秋,陳可忠(此時是理學院院長),他們三人發誓說:為把學校建成最好的大學,他們絕不離開師大。為此,劉真居然把立法委員會的職位給辭掉了。但到了1957年8月,政府下了死命令,劉真必須擔任臺灣省教育廳長,劉真無法推辭,只得離開師大。為此,梁實秋辭掉了學校裡的行政職務,只管教書。這時侯劉真45歲,梁實秋54歲。劉真只幹了一屆廳長就跑去教書了。1968年,他提出設立教育銀行,為貧困學子提供助學貸款,可見其眼光之長遠。
1966年,梁實去從師大退休,學校舉行了盛大的歡送會。第二年,他的莎士比亞戲劇終於翻譯完成,8月6日,臺灣各文學團體為梁實秋夫婦舉行慶祝會,到會的有300多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文壇大佬和親朋故舊,包括陳道潘,劉真,陳雪屏,謝冰瑩,大會頒給梁實秋一座銀盾,上面刻著余光中的兩句讚詞:文豪述詩豪,梁翁傳莎翁。余光中既是梁實秋的弟子,也是師大的同事。當初余光中去美國深造還是梁實秋力推的。余光中去香港任教,也得到梁實秋的幫助。
後來,程季淑去世,梁實秋去世,雲和街11號改造為梁實秋故居,這三件事無不體現了臺灣師大及余光中對梁實秋的深情厚誼。
在梁實秋故居,有一個專門的主題就是梁實秋與臺灣師範大學,可見梁實秋和臺灣師範大學的關係,我認為他們二者是相互成就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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