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成嶽家灣實驗學校的新生家長會上,校長介紹道,校園裡新布置了智能垃圾分類回收櫃,師生只需刷校園通,就可以選擇投遞種類,自覺進行科學垃圾分類。
家長會結束後,一位媽媽找到副校長金懿,表示非常認同學校的理念和做法,但她指出,學校犯錯誤了,「環境教育裡出現了錯別字——垃圾分類,有一類是『其他垃圾』,可你們的垃圾桶上寫的卻是『其它垃圾』。」
語文老師發來求助
TA到底是他還是它
作為語文老師,金懿接到這位媽媽反應的問題有點懵:「『他』指代的是人,垃圾是物品,用『它』沒錯啊。」
「可我們單位有垃圾分類相關文件,寫的就是『其他垃圾』。」這位媽媽據理力爭。
到底是「其他垃圾」,還是「其它垃圾」?改正錯別字,規範用字,是語文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金老師也較真了,回去就翻資料求證,沒想到越查越糊塗。
「網上各種相關文件和圖片,『其他垃圾』和『其它垃圾』都有。日常生活中,這兩種用法現在也是混淆的。不光小區裡兩種標識都有,我後來在校園裡仔細轉了一圈,發現後勤同事採購回來的垃圾桶和標識,也是兩種用法並存。」金老師說。
於是他又去翻了詞典,在第7版《現代漢語詞典》中,其他:指示代詞,別的;其它,同「其他」(用於事物)。
但金老師仍然吃不準,決定向記者求助,「愛漢字,首先要把字寫正確。在網絡用語衝擊傳統文化的當下,規範漢字尤為重要,更何況是垃圾分類這樣一件全國關注的大事。要是老師糊塗,學生就更搞不清楚了,所以我一定要弄明白。」
他坦言,語文老師現在最頭痛的事,就是某個知識點,弄錯的人多了,結果錯的變成正確答案。比方說,前段時間部分漢字的讀音標準更改,就引發了爭議——遠上寒山石徑斜,原來念xia,新標準念xie。
三十所學校小調查
近八成用「其他垃圾」
記者隨後在杭城30所中小學、幼兒園做了個小調查,其中用「其他垃圾」的23所,用「其它垃圾」的5所,還有2所學校(幼兒園)兩種標識同時出現在不同區域裡。
記者查詢了8月1日由省十三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三次會議批准的《杭州市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於修改〈杭州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的決定》,修改後的《條例》明確提到杭州市生活垃圾分為「可回收物、有害垃圾、易腐垃圾和其他垃圾」,其中用的就是單人旁的「其他垃圾」。
文瀾實驗學校的語文老師江敏說,一般在課文教學中不會特地去強調這兩個詞的用法,但如果同學在作文中用『其它』來形容人,她會在講評中拎出來解釋,「『其他』是指人或事物,『其它』是指人以外的事物,所以『其他』指代的範圍更廣。比如,『其他同學』就是專用單人旁,如果寫成寶蓋頭,就會被我圈出來。」
至於其他垃圾還是其它垃圾,江老師覺得「這兩種寫法都對,單人旁的範圍更廣而已」。杭州學軍中學高二語文老師姚振娟也認為皆可,但如果「後面跟的是人,那麼只能用『其他』;後面跟的是物的話,『其他』和『其它』都可以用。」
杭州高新實驗學校語文教研組長鄭金平解釋了「其他」和「其它」的來龍去脈——「最早只有單人旁的『他』,這是古代漢語裡就有的,比如他鄉、他日,王顧左右而言他,『其他』可以指代所有人或事物。後來在現代漢語中,開始出現寶蓋頭的『其它』,用於指事物,慢慢就被默認為新詞語。」
語言學教授引經據典
「其他」更合適
記者又請教了浙江師範大學人文學院語言學教授傅惠鈞。「『其他』與『其它』是一組異形詞。這兩個詞,中國社會科學院編輯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從第一版到第七版都分別立條,承認兩種用法的存在。」傅教授說,「不過,漢語中的異形詞有上千組之多,規範其用法是語言工作者的一個艱巨任務。國家語委已經公布了《第一批異形詞整理表》,現正在繼續整理。目前,『其他』與『其它』的用法沒有作出具體的規定。」
傅教授表示;「《現代漢語詞典》的收詞具有引導規範的作用,它在異形詞方面的做法是,推薦詞條立為正條,不推薦詞條立為附條。」比如,唯獨、唯恐、唯利是圖、唯其、唯命是從、唯有、唯一均立為正條;惟獨、惟恐、惟利是圖、惟其、惟命是從、惟有、惟一則立為附條,釋為「同『唯獨』等等。」
《現代漢語詞典》七個版本都將「其他」立為正條;將「其它」立為附條,釋為「同『其他』(用於事物)」。「這就表明詞典編者的態度。」傅教授說,確定「其他」為推薦詞條,從詞源上講也是有理據的。「其他」在先秦時期就已見使用,在歷史上也並不限於人,也用於事物。《國語》中「民生安樂,誰知其他」,就不是指人的。因為「他」的本義是指「別的,另外的」,包括人但不限於人,如《孟子》「王顧左右而言他」。
再從實際使用看,「其他」的使用頻率比「其它」要高得多。北京大學CCL語料庫現代漢語庫中「其他」有12萬多條,「其它」有3萬多條。「其他」條中「用於事物」的佔多數,而且傅教授查看了「其他」的前50條,用於「人」的僅15條,用於事物的有35條——「可見人們已習慣於將『其他』用於事物。從簡化語言、方便使用的角度說,倡導用『其他』是合適的,不過並不意味著用『其它』是錯的。」(沈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