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北京世紀文景出版的《馮至譯文全集》面世,譯作均為歌德、裡爾克等古典主義和現實主義中的大師之作。18日,由世紀文景與中國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所聯合舉辦的「重讀『外來的養分』——《馮至譯文全集》新書發布會」在京舉行。
馮至是我國傑出的詩人、作家、學者、翻譯家,中國德語文學翻譯與研究的先行者和奠基人。曾任院系調整後的北京大學西方語言文學系首任系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第一批學部委員和外國文學研究所首任所長,後當選中國作協副主席。曾獲聯邦德國「歌德獎章」「文學藝術獎」「大十字勳章」和民主德國「格林兄弟獎」。馮至一生致力於外國文學的教學、研究和推廣,為我國培養出一批優秀的德語文學研究者。
部分與會者合影。
《馮至譯文全集》驚豔亮相
四卷本《馮至譯文全集》所譯大師之作涵蓋詩歌、小說、書信、散文等體裁,種類豐富完整,從中一窺德語經典文學的樣貌,也可研究早期德語文學譯介在中國的發展軌跡。該書也是馮至譯作首次以全集形式出版,其中包含數種目前市面上已絕版的譯作,一些見證他學術生涯的珍貴圖片更是首次亮相,具有較高收藏價值。
卷一收錄馮至先生翻譯的歌德、荷爾德林、海涅、尼採、格奧爾格、裡爾克、布萊希特等詩人之作及民歌,包括歌德最著名詩作《普羅米修斯》《浮士德》選段等,以及馮至代表性研究作品《淺釋歌德詩十三首》,有《海涅詩選》《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等,還有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德語詩人、影響中國幾代詩人的裡爾克的作品。
卷二收錄《給一個青年詩人的十封信》《審美教育書簡》。前者是裡爾克在其三十歲左右時寫給一個青年詩人的書簡,揭示了審美、信仰、寂寞、愛、悲哀等論題的深奧本質。後者是1793—1794年間席勒寫給丹麥奧古斯滕堡公爵的27封信,席勒認為要改革國家、獲得政治自由,必須首先完善時代的性格,恢復人的天性和完整性。
卷三為歌德長篇小說《維廉·麥斯特的學習時代》。出身於市民家庭的維廉·麥斯特不滿於市民階層的平庸和惟利是圖,寄望於通過戲劇藝術和美育改造社會,並與伶人馬利亞娜相戀。在與馬利亞娜遭遇誤會後,威廉四處漂泊,遇見形形色色的人物……
卷四收錄馮至翻譯的《歌德年譜》《哈爾茨山遊記》《遠方的歌聲》及集外譯文七篇。其中,集外譯文收入了馮至發表過、但生前未收進其各類選集的譯文,包括短篇小說、凡·高書信、克爾凱郭爾隨感等。
在裝幀設計上,出版方選取藍色為主色調,採用復古風格,函套以不同層次的藍色呈現出「山巒靜默,海水深遠」般的視覺效果,卷冊封面則配以純淨的淺藍。整體風格典雅沉靜,與馮至先生深邃、質樸、謙遜的人格魅力相呼應。
專注德國文學研究第一人
發布會請來了馮至的家人和中國德語文學翻譯與研究界多位重量級學者,大家回顧與馮至的交往,暢談馮至的譯作,研究馮至的治學和翻譯歷程,均給予很高的評價。
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外文所研究員陳眾議稱讚馮至是專注於德國文學研究的第一人。他說:「當年,馮先生櫛沐風雨、篳路藍縷地維持外文所的建制,他和張維廉這兩架馬車奠定了現在外文所所有的德語語言文學工作的基礎,當然也有整個外國語言文學學科的基礎」。他用八個字概括了自己對馮至的敬仰和了解:顧全大局,虛懷若谷。
馮至長女馮姚平發言。
馮至的長女馮姚平回顧了父親一生的翻譯和創作歷程,提到了馮至對翻譯外國文學的看法:「積極方面是豐富自己、啟發自己,消極方面是糾正自己。」她說父親在繼承中國文學優秀傳統的基礎上,不斷地汲取「外來的養分」,用以豐富自己的創作。到了晚年時期,哪怕疾病纏身,也不斷地翻譯、學習,《論歌德》《審美教育書簡》和《維廉·麥斯特的學習時代》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寫就並出版的。
世紀文景總經理姚映然介紹,文景出版《馮至譯文全集》的起因,是此前馮至的部分譯作只是以零散、片段的方式與讀者見面,甚至一些重量級的譯作已經斷版,「有鑑於此,文景決心做這套《馮至譯文全集》,將馮先生在翻譯領域留下的寶貴財富完整呈現在讀者面前。」
馮至帶來的珍貴養分
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李敬澤發言表示,上世紀,以馮至為代表的翻譯家,通過翻譯參與建構了現代漢語,對建構現代漢語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馮至從翻譯德國浪漫派一直翻譯到現代主義,實際上是為漢語注入了一種現代的抒情的語言和方式。從這個意義上說,這一代翻譯家的貢獻還沒有得到充分的認識。馮至所譯介的德語文學作品,是和自己的生命體驗、生命困惑、還有時代中的國家和民族境遇息息相關。「不是說這個作品在文學史上很重要,我就要翻譯一下,實際上都是有一種心靈的呼應。「他還提到馮至上世紀三十年代研究、五十年代出版的《杜甫傳》,認為馮至是個詩人,又是德國文學研究者,從譯歌德到譯裡爾克,最後在根本精神上融匯到杜甫這裡。
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李敬澤發言。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張輝以馮至譯著為線索,研究馮至的翻譯脈絡和思想變化。他說,人們對馮至的豐富性和複雜性的認識還遠遠不夠,甚至很可能剛剛開始。透過這些譯文,至少從兩個方面「看見」馮至。一是馮至如何從早期的情感型詩人,逐漸成長為經驗型詩人,並在此之後努力探究成為「完整的人」的。「我們可以看到德語詩人,特別是歌德、裡爾克,在他的精神嬗變中所起的重要作用。這個過程,很自然地也讓我們想到他由早年喜歡晚唐詩到熱愛杜甫的另一條並行的精神線索。「另一方面,多少可以看到一個不同於時流、不同於現代思想主流的馮至。馮至的譯文選擇似乎並不是隨機的。既有受時代氛圍決定的方面,更折射了他的自我精神探索,以及對他所處時代、對現代性的反思。
中國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員、中北歐研究室主任梁展認為,馮至素來倡導文學翻譯的規劃性,而不是盲目的譯介,他這個觀點一以貫之。1989年,馮至在《世界文學》座談會上還談到,「要加強(文學翻譯)規劃性,而不是盲目根據美國的獎、拍成電影來翻譯」,這對我們當下的出版選擇具有重大啟示意義。
馮至關門弟子李永平研究員發言。
中國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員、馮至的關門弟子李永平強調,「馮先生早年對裡爾克可以說下了很大功夫,但後來裡爾克這個名字在馮至的文字裡消失了,當然這有歷史原因。但是在他心中,裡爾克從來沒有消失過。」李永平回憶,馮至晚年最想翻譯的詩人是裡爾克,最想翻譯裡爾克的《致奧爾弗斯的十四行詩》。 「馮先生雖然沒有把《十四行詩》完全翻出來,在這個全集裡也就是十首多一點,但是他翻譯得非常精粹,特別講究韻腳,要做到這一點是非常難的。」
北京大學德語系主任黃燎宇教授發言。
北京大學德語系主任黃燎宇教授認為,馮至在選擇譯介內容時十分有高度。他有大局觀,有一種情懷,他的每一部譯作的推出,顯然都問自己 「為什麼翻譯這個」。這就涉及兩個問題,一個是時代訴求與本土意識的結合考慮,第二個是對德國文化史的全面把握, 「作為譯者,無論是看國內的需求還是看對德國文學史的整體把握,我都很佩服他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