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上,永遠是這山望著那山高,不知滿足,這個特性用薩特的虛無能夠很好地解釋,因為,人總是為了那個還沒有的存在而存在著,總是在追求還「不是」的東西。——坤鵬論
那真令人窒息,在這幾天以前,我從未考慮過存在為何物。
我和其他人一樣,和那些穿著春裝在海岸邊散步的人一樣。
我和他們一樣也會說:大海是藍色的,上面的那個白點是一隻海鷗,但是,我感覺不到這個存在,感覺不到這隻海鷗是一隻存在著的海鷗,通常來說,存在是隱藏的……
而現在,存在突如其來地就在這裡,如太陽一般清晰分明:存在突然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它丟棄了它的抽象範疇的攻擊性外表:它是物自身的材料,這種根源就是從存在中製造的。
存在,簡單說就是此在,存在者在場,它可以被遇見,但我們卻不能把它推導出來。
存在即虛無,從遠處來看,它一定會突然把你吞沒,停留在你的上面,如果一個靜止不動的龐然怪物重重地壓在你的心頭——此外一切皆無。
——摘自薩特的小說《噁心》
坤鵬論請你細品上面這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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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與虛無》,洋洋灑灑幾十萬字,只有五頁貢獻給自在的存在(無意識的存在),其他絕大部分都在討論虛無。
虛無是什麼?
可以說,理解了虛無也就理解了這本書,它是理解薩特哲學的關鍵之一。
不過,實話說,它真的很難懂,坤鵬論看了好幾本書,甚至多篇論文,對它也只能算是略有領悟。
一、薩特的虛無≠尼採的虛無
在《不知信仰什麼,不知為了什麼而活!》坤鵬論講了尼採的虛無主義。
虛無主義,指人們喪失了價值觀與目標的狀態,它是一種心理狀態的空虛。
也就是將所有事物視為無價值的、無意義的、空虛的心理狀態。
虛無主義的英文為Nihilism,最早來源於拉丁語中的nihil,意為「什麼都沒有」、「缺席」。
而薩特的虛無,法文是le Néant,英文譯為nothingness,表示「空的「、」無物「。
薩特用它要表達的是,人的存在,是從虛無中來,是無中生有。
所以,雖然它們都翻譯成虛無,但是兩者相當不同,如果望文生義就會陷入理解錯誤的漩渦。
如果一定要問薩特的虛無和虛無主義的關係,薩特說「存在先於本質」的時候,反而是肯定了人的能動性,要去創造價值,在這個意義上講,薩特絕對不是一個虛無主義者。
有人曾說過,哲學,也是一門語言的學問,它沒有試驗,只能靠語言和文字來闡述思想。
所以,語言就成了哲學學習的一大障礙。
具體到《存在與虛無》,薩特將一些原本很普通的詞,賦予了一些特定的含義,這樣一來,就給翻譯和理解帶來了困難。
在三聯出版的《存在與虛無》一書的前言中,我們的翻譯者就專門提到了一些重點詞語,比如:
存在,它就是最難譯的詞之一,它的直譯為「是」,國內有譯為「在」、「有」。
譯為「在」蠻準確,但是,「在」和「虛無」或「無」在中文不是對應概念。
「無」的反而是「有」,因此,曾經也有將該書譯為《有與無》的。
可是,「有」又和法語中的「擁有」無法區別,而且,「有」這個詞不含本體意味,而在薩特那裡卻有著強烈的本體意味。
再有就是「烏有」這個詞。
在日常的法語中,它就是「沒有什麼」、「什麼也沒有」的意思。
但是,薩特將其當成一個術語來使用,而且是不同於「虛無」的。
薩特的「虛無」指的是,存在的虛無;而「烏有」則表示虛無的虛無,比虛無還要更深一個層次。
這些困難造成我們的翻譯者,有時候只能無奈地在書中同時將原文也給標出來。
二、存在就是虛無
薩特的哲學著作《存在與虛無》被譽為存在主義聖經。
在其中他首先規定了兩種存在:
無意識的存在——自在的存在;
有意識的存在——自為的存在。
自在的存在比較好理解。
薩特將其規定為,沒有否定、沒有矛盾、自身同一、自身充實的自在存在。
它不透明,既無過去又無將來,沒有變化,沒有可能性。
一言以蔽之——「存在是其所是」,比如:路邊的石頭。
自為的存在,人的存在就是其最典型的體現,是存在先於本質的,後來意識創造出了本質,人才成為人。
也就是說,人本來是虛無的,是nothingess,意識一片虛無。
薩特認為,意識並非內部活動,而是面向世界,面向未來,將自己投射出去的運動。
它就是允許我們「把自己投向未來、重新評估過去」的那些東西。
人只能生活在與世界的不同當中,生存在與自己的不同當中。
坤鵬論想到一句話可以對這種狀態進行詮釋——永遠在路上。
顯然,意識的目的是要達到意識的內容,意識是將來時的,是想要成為什麼。
意識與世界、意識與自我之間的距離就是虛無。
因此,虛無,「像一條蠕蟲一樣盤繞在存在的中心」。
薩特和雅斯貝爾斯、海德格爾一樣,他們都認為,人的存在的可能性並不是預先規定好了的,人不是某種在那裡存在的東西。
對於人的存在來說,他首先是虛無,指人被拋在世上什麼都不是,沒有任何規定性,只是存在而已。
他必須使自己成為他是的那個東西。
仿佛始終要從虛無中創造自己,是無中生有,他是「被判決為自由的」。
人的自由與生俱來,無須追求,不可避免,無可選擇,是人命定的。
既然如此,薩特認為,「自由不是一個存在:它是人的存在,也就是說人的存在的虛無。如果人們首先想像人是充實的,那麼接著要在人身上尋找人的在其中自由的時刻或者心理範圍就將是荒謬的:也可以說就像一個預先裝的滿滿的容器中去尋找虛空一樣。」
「自由和自為的存在是一回事:人的實在嚴格地說,他應該是其固有的虛無而言是自由的。」
上面的話其實反映了薩特的觀點——「存在就是虛無」,是有意識的存在(自為的存在),人由於虛無而自由。
人的存在原來就是虛無,它的本質是「有待形成」的,人的存在只有填充進了什麼東西,才會獲得自己的本質。
「存在就是虛無」賦予了人一個永恆的需求:填滿虛無,獲得某種本質。
但有限的、固定不變的東西無法填滿無限的可能性。
因此,人總是渴望去佔有、去追求,但滿足永遠無法實現,所以「人是一種徒勞的激情」。
一個人永遠不會完成是他所是的那個人,因此人永遠處在不斷超越自我與超越客觀存在事物的過程中。
人活在世上,總是為了那個還沒有的存在而存在著,總是在追求還「不是」的東西。
「欠缺」是人存在的本性,只有人的世界才可能有「欠缺」。
虛無「不是其所是,是其所不是」。
而《存在與虛無》的中心思想就是:「意識的本質同時是『成為它不是的東西』和『不成為它是的東西』。」
同時,虛無也是人的真實存在。
換句話說,人就是虛無,並且是一切虛無之源。
虛無即為否定,而否定的起源恰恰是人。
沒有肯定就沒有否定,沒有存在就沒有虛無,反之亦然。
而人用什麼否定?
無它,意識!
所以,人產生意識,意識產生虛無。
坤鵬論認為,虛無可以理解為可能,是成為什麼的可能,是夢想。
而人的意識就是不斷地選擇虛無——不斷地選擇成為什麼——成為它不是的東西和不成為它是的東西。
這從概率的角度更好理解。
人生在世,就是選擇的一生,是至死方休的選擇。
因為,存在是隨機的、純偶然的。
存在生於虛無,又必然走向虛無。
因此存在總是與虛無相伴。
必然性是一種錯覺。
實際上根本性的東西都是偶然的。
偶然性並不是一種錯覺、或然,它是絕對的。
這就是世事無常,世事無絕對,所以,這也說明一切都是自由的。
要想成為更好的自己,就要積極地選擇,積極地行動。
從而消滅某種虛無,使自為與自在不斷達到某種重合,進而實現自我造就。
三、意識的二度虛無
薩特在《存在與虛無》中舉了一個非常著名的例子,用來說明虛無的作用。
假設我和皮埃爾約在下午四點鐘在咖啡館見面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不巧的是,我有事遲到了15分鐘。
進入咖啡館後,我著急地尋找皮埃爾,此時,我的意識中對他有一個清晰的形象。
我會用這個形象去對照咖啡館中的客人,只要不是皮埃爾的,都會被我化為虛無。
我的眼裡只有你,這句話特別能說明這種情況下的我。
也就是,我心中有找皮埃爾這個意識,所以,就算咖啡館人頭攢動,人聲鼎沸,所有非皮埃爾都會被我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都被我化為虛無。
這時,我的意識太過專注,以至於根本看不到皮埃爾之外的其他人。
換句話說,當我集中注意在某件事情時,就會忘記其他事情,其他事情如同不存在一樣。
這就是意識的第一度虛無作用。
但是,如果當我尋尋覓覓尋不到皮埃爾後,就會產生意識的第二度虛無作用。
我腦海中原本對於皮埃爾的形象也不見了。
從上面的描述,我們可以知道,第一度虛無作用是必要的,因為沒有它,我就無法找到想找的皮埃爾。
而第二度虛無作用則會讓人產生一種寂寞的感覺,因為所有的一切都落空了。
很多時候,薩特與其說是哲學家,不如說是心理學家,還是那種特別會用文字描述的心理學家。
他用這個例子表達出人在做任何事情,尤其在設定目標、加以界定時,所產生的一種微妙的感受。
人在人生之路上,不斷地與第二度虛無作用相遇,它讓人們總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
無論一個人過去的生活多麼豐富多彩,對未來有什麼樣的憧憬、理想,所能掌握的只有當下這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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