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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是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實現之年,也是全面打贏脫貧攻堅戰收官之年。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落實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舉措,保障重要農產品供給,提高農民生活水平。」其中,特別提到「加強非洲豬瘟等疫病防控,恢復生豬生產,發展畜禽水產養殖」。
而畜禽當中,品種資源是畜牧業生產發展的基礎,是畜禽遺傳育種工作的基本素材,是全球人類的生產生活資料。如何培育、選擇適應生長環境以及飼養條件,在產量和品質上不斷滿足社會需求的種質資料,是整個畜禽產業的重中之重。
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白羽肉雞產業迎來了一場史無前例的考驗。封城封路、交通管制、消費需求下降、國際航班大面積取消造成引種受限……作為一家生產肉用父母代種雞的企業,疫情給北京愛拔益加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疫情常態化,行業怎麼辦?日前,本報記者專程來到了北京六環邊上的昌平小湯山,對北京愛拔益加家禽育種有限公司總經理李紅髮進行了專訪,聽其剖析疫情衝擊下,白羽肉雞行業面臨的「危」和「機」,以期為行業發展提供參考。
疫情不是影響行業發展的唯一因素
凡事都有兩面性,疫情也是一把「雙刃劍」。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亂了白羽肉雞行業原本的發展節奏。由於行業的特殊性,造成了大面積的引種受限,然而,「為了利於我國白羽肉雞產業的發展,我們又必須適量規模地引進種雞。」李紅髮如是說。
記者:請您談談疫情下白羽肉雞行業的發展現狀?
李紅髮:總的來看疫情對於行業需求的打壓是比較明顯的,尤其在最初階段,由於各地封城、封路、封集中消費場所,極大程度地打壓了需求。截至目前,我們也沒有看到疫情對肉品消費影響的一個具體數據,但是從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來看,疫情對第三產業的影響最大,第三產業消費下降了70%。所以,總地來講是疫情對肉雞產品的消費下降影響是比較大的。
記者:請您具體分析一下疫情帶來的影響?
李紅髮:這分兩部分。一方面是國內的。國內各項運輸基本上恢復到疫情前水平,個別地區發生個別問題以後,會對運輸的車輛人員提出一些相應的要求,但都能夠在企業內部或者通過當地政府的幫助來解決。另一方面比較複雜,是國際上的。從1-6月份的情況來看,由於防控疫情減少了大量的國際航班,國際運輸受到了明顯的影響,不是某個企業或者某個地方政府可以協調好的,造成我們不能按原計劃對應的固定時間提供產品,同時也大幅增加了運輸費用。比如,我們今年4月份進口的種雞運輸成本由過去的二三十萬增到了一百萬以上。而且從長遠看,許多國際航班的恢復時間還沒有明確的說法。
目前看來,不僅是受疫情的影響,可能還有政策等方面的影響。疫情是一把「雙刃劍」,由於種雞進口量減少,有可能在未來一到兩年銷售價格出現增長,這對於種雞企業有好處,但同時由於產能過低,接下來就會造成行業的綜合成本上升。
總地來講,適量規模地引進種雞,對促進我國白羽肉雞產業健康有序發展,是有利的,是很重要的。
記者:受疫情影響,種雞進口減少,可能會造成未來幾年白羽肉雞消費市場價格上漲,您認為呢?
李紅髮:不一定。有些企業這麼看,有些企業不這麼看。不管是自己育種,還是從國外引種,只要總量控制比較好,行業發展就會比較平穩健康。白羽肉雞行業歷經了幾波的大起大落,凡是價格上漲的時候就是短缺造成的;凡是價格下行的時候都是產能過剩造成的,也不排除有特殊情況。比方說2002年受禽流感影響,雞肉產品需求大幅下降,還有2011年底的一波禽流感,造成所有養殖產品需求大幅度下降。
所以,疫情是影響價格的因素之一,但不是全部因素。
記者:由於疫情造成的產能調整,您認為是消極的影響大,還是積極的影響大?
李紅髮:這要看時間段,到目前為止真正影響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一直持續到今年年底,就可以判斷出,2022年肉雞行業會有非常好的反彈。如果只影響這三個月,三個月以後基本就會恢復疫前水平。由於國外育種公司同樣受到疫情影響,同樣虧損嚴重,國外育種公司會儘快將產品銷往中國。但這個時間節點還不好判斷。
記者:當前,我國疫情防控進入常態化階段,您對行業的未來發展有什麼研判嗎?
李紅髮:我的看法是總體需求會下降。有很多業內人士認為,有危機和有風險,就會有機遇。從總體來看,這次疫情不是單一一個國家的問題,也不是幾個貿易相關國家的問題,而是全球問題。
如果全球貿易環境不好,全球經濟會受影響,整個國際的第三產業都會受影響。目前來看,影響最大的是人員交往。沒有人員交往,消費的提升速度,或者經濟的復甦速度就會很慢。所以,我覺得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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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種企業要提前把握方向
白羽肉雞自上世紀80年代進入我國以來,短短的30多年時間,因為白羽肉雞產業具有節糧節水、低碳環保、生產周期短、產出效益快等優勢,已經成為我國畜牧業重要的支柱產業。近來,受非洲豬瘟影響,我國大力扶持畜禽水產養殖。白羽肉雞行業是否將迎來新的發展高潮?
記者: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特別提到「加強非洲豬瘟等疫病防控,恢復生豬生產,發展畜禽水產養殖」。您認為,國家宏觀政策是否會受疫情影響呢?
李紅髮:我認為,國家是從整個中國動物蛋白質的需求和供應方面考慮的,總體思路完全符合我國整體肉品消費的需求發展方向。就肉雞產業而言,作為市場化最早的行業之一,肉雞產業是純市場化的,整個發展歷程有起有落。有高速的時候,有低速的時候;有過剩的時候,也有短缺的時候,是完全市場化的,所以肉雞產業受國家政策影響不大。但是,由於豬肉供需要受國家補貼性政策的影響,財政補貼政策和土地使用的便利和過去相比有了很大的提高,這對豬肉行業發展是非常有利的。
記者:白羽肉雞行業下一步是不是也面臨著行業結構的調整和優化呢?
李紅髮:早期,全中國的祖代雞廠大約有30多家。到2000年,掉到了十五六家;2012年,開始不好的時候掉到了9家。整個行業企業數量是不斷變化的,在沒有出現非洲豬瘟的情況下,行業基本上處於微利狀態,企業略有擴張,但是數量基本上變化不大。
從2015年開始,由於受到美國流感的影響,供種受限,企業數量大幅增加,這一時期大家能搶到種雞就得到了賺錢的資源。截至今年上半年,又增加到了14家。行業內的企業數量不斷在發生變化,當然這是一個短期行為,如果整個引種恢復到正常水平時,也可能一些小企業將來還會逐漸的被淘汰,或者逐漸併到大的一條龍企業當中。
從更長遠看,一定是肉雞產業當中的企業數量越來越少,規模越來越大。目前,國內最大的企業——聖農年屠宰量已經達到5億多羽,聖農的目標是10億羽,甚至將來有可能提出更大的規模需求。正大也有3億羽,要提高到5億羽到10億羽。企業的生產規模不斷提升,抵禦市場風險的能力越來越強,它的生存能力要遠遠高於小型規模的,這是非常肯定的一個走向。
記者:對於行業發展規劃,您認為國家層面或者行業層面有沒有必要進行指導性規劃?
李紅髮:我覺得從國家層面不應該規劃,因為肉雞行業是市場化很高的行業,肯定是逐利為主。如果哪個地方成本低,哪個地方適宜提高生產性能,企業就會主動選擇這樣的區域去發展。比如有的企業將養殖場放到了西北地區,或者新疆地區,但是運輸、消耗飼料原料的價格等各方面的成本都要增加,所以這些企業基本上是不成功的。這是很重要的選項,國家層面上沒有理由去限制。
記者:您如何看待目前國內企業自主育種的問題呢?
李紅髮:這個問題比較大。從國際層面來講,肉雞產業剛剛在國內起步的時候,曾經有天津華牧育種中心在搞肉雞的育種,實際上五六年的時間就失敗了。
育種的成功與否,還是要看市場化,一個不成熟的品種很難在社會上站住腳。我覺得只要政府有決心,就可以很好地完成,單靠企業恐怕有一定困難。畢竟肉雞行業的波動性較大,如果虧損期較長,企業可能難以撐下去。
企業自主育種風險非常大,必須擁有一定的客戶規模支撐企業搞育種才行。如果規模達不到,光靠企業自身的力量,投入的費用也很難收回成本。
同時,我國育種還需要考慮育種方向的問題。我們目前主要追求速度,但是五年後呢?十年後呢?有可能五年以後,就不是單純要求生長速度快的雞種了,那麼企業能不能把控好?是不是有了準備,是不是有了儲備?很難講,需要專業的人員做評估。
記者:「種源一直靠國外引進,這樣飯碗就不是端在自己手裡。我們還是需要有一個自主育種企業引領市場發展的。」您怎麼看待這句話?
李紅髮:我們當然需要自己的東西,尤其是從現在整個國際形勢來看更需要。肉雞育種工作需要國家來推動,不能靠企業,需要政府在各個環節上給予大的支撐才行。
記者:外國引進的品種優勢和競爭力是不是很強?
李紅髮:從目前僅存的兩大育種公司來看,這兩大公司經過了不同階段的競爭才存活下來。在我剛進入這個行業時,全世界大概有十幾家育種公司,包括以色列、荷蘭、法國都有自己的育種公司,僅美國當時就有若干個品種,各自都有各自的優勢。
但這之後的二十年裡,不斷地發生企業間的兼併與合作,最後只剩下了兩到三家。這就說明這中間有些育種公司在不同的階段肯定走了不同的彎路。不管走到哪去了,最終都沒有找到一個正確的方向,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就被其他資本吞併了。以AA公司為例,我們過去的合作企業是美方出資的美國愛拔益加公司。大約在2000年之前,AA公司在亞洲佔有很大的市場份額,種雞生產性能非常好,但商品代的肉雞性能不太好。跟別的品種相比,尤其是跟羅斯相比差距非常大。羅斯種雞可以在45天增重2.5公斤,AA的話可能需要48天,這就增加了企業的養殖成本。
記者:雞肉是高蛋白、低脂肪食物,具有 「一高三低」的營養價值,但仍有部分消費者對其存在誤解和盲區。您對肉雞行業的科普有什麼建議?
李紅髮:我覺得白羽肉雞的科普教育和宣傳是非常有必要的,這些知識要讓普通大眾理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們都知道雞長得快,商品肉雞長得快完全是育種的結果,而不是餵了亂七八糟東西的結果。
作為行業人士,我天天在做,天天在看,完全明白,但是作為普通老百姓就不明白。
所以科普宣傳非常有必要。找一個比較好的辦法,並不容易,因為中國消費群體巨大,我們大約有一半的城鎮居民,七個億需要消費肉雞產品,怎麼跟他們說明這個問題打消他的顧慮?這個比較困難。一方面企業要想辦法多做工作,另一方面重要的還是媒體,主流媒體要經常性的、多角度的宣傳,讓大家能夠理解和明白這個事,去消除消費者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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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秀的團隊是公司最重要的競爭力
北京愛拔益加繼1989年獲「先進技術企業」稱號後,又於1993年建立了國內最先進的肉用祖代種雞全場全進全出制雞群安全體系,通過實行科學和嚴格的管理措施,確保了生產的每隻AA種雛都具有優秀品質。嚴格的品控管理和優秀的管理團體,讓愛拔益加擁有了現在的行業地位和市場份額。
記者:疫情期間,愛拔益加是如何做好生產防控來確保食品安全的?
李紅髮:首先,我們嚴格遵照北京市政府關於疫情防控的具體要求行事,由於我們企業本身性質的特殊性,正常情況下工作人員進出現場的機率非常低。出現疫情以後,我們更是嚴格要求,有的工人從1月28號開始一直到5月11號結束,接近4個月時間裡基本上都在現場,做到了避免接觸,避免感染。
記者:愛拔益加主要生產AA+,這種品種有什麼特性?
李紅髮:AA+是由國際上的兩大育種公司(安偉捷和科寶)供種,AA+最大特點是種雞的生產性能比較穩定,商品代具有非常良好的飼料轉化率,特別適用於加工廠做產品分割,各個部位的雞肉比例相對比較平穩。
記者:請您簡單介紹一下愛拔益加目前的養殖規模?
李紅髮:直到去年,愛拔益加實現年引進祖代雞數量達到8萬套,2016-2017年主要是受引種量的限制。今年受疫情影響,引進了祖代雞4~6萬套,產出父母代大概300多萬,能轉化成商品雞3.5億隻左右。
記者:是全產業鏈嗎?
李紅髮:不是,愛拔益加目前主要是養殖祖代雞。過去有產業鏈,包括肉雞飼養、種雞飼養和屠宰加工等,現在沒有了。
記者:是什麼原因造成環節縮減呢?
李紅髮: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工廠的位置在北京的六環內,由於白羽肉雞屬於非首都功能的需疏解產業,缺少政策性的支持。二是當時趕上了連續三年肉雞產業簫條,也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經營困難。所以到了2016年1月1號就正式停產了。像原來的華都肉雞,屬於北京市最早一批「菜籃子」企業,是專門提供北京副食品的基地。
記者:您認為愛拔益加的競爭力在哪裡?
李紅髮:首先,從我們公司本身來看,我們有現場經驗比較豐富的管理隊伍。公司擁有大中專畢業生70餘人,其中兩人有高級職稱。主要工作人員都是中國農大畢業的獸醫或者畜牧專業畢業的,有一定的理論基礎和多年現場工作經驗,能夠保證雞群在日常生產過程中不出現大的偏差。
其次,我們針對不同階段所引進的不同的雞群,通過與安偉捷的信息技術交流,在不斷的改進和適應當中,保證商品雞的生長速度和產蛋質量。由於每一階段種雞的品質不一樣,比方說我們高峰料量要餵到168克,才能達到產蛋高峰的需求,現在餵到158克,雞的體重已經達標了,這都是不斷摸索的結果。當然最重要的優勢還是我們有一個非常穩定的管理團隊。
記者:祖代雞育種企業裡合資企業多嗎?合資企業對企業運營有什麼影響?
李紅髮:目前合資企業有兩家,一個是愛拔益加,還有一個是北京家禽育種有限公司。至於影響,目前來看優勢不太明顯了。起初成立以後有各項國家的便利政策,比如稅收政策,近幾年待遇都差不多。另外單純從合資情況來看,相對得到更多一些的安偉捷技術上的幫助,其他的都差不多。
記者:愛拔益加的下一步發展規劃是什麼?
李紅髮:現在看還沒有。因為愛拔益加分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20年合資期,從1988年到2008年,第一個合資期已經結束了。第二個合資期是15年,要到2023年結束。目前還在計劃再成立一個新的合資公司,目前還不太清楚,由於受疫情影響,這個計劃或許會延期。
總地來講,是希望保持愛拔益加繼續在國內保有一定的市場地位和市場份額,這個戰略應該是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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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採訪:李濤
文字統籌:陳年久 郭敏 張元欣
新媒體:王廷芳 孟渤鈞
來 源:中國食品安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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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白羽肉雞行業大咖訪談錄|優秀的團隊是公司最重要的競爭力——對話北京愛拔益加家禽育種有限公司總經理李紅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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