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郭富城在經典老歌《對你愛不完》中唱道:「多想找人陪我逛,累了睡在馬路上。」似乎一語成讖,多年後的今時,一部《麥路人》讓他飾演的男主角真正的「睡在馬路上」。
夜色下的麥當勞餐廳,「24 hour open」的霓虹燈下,當白天如織的人潮散去,會有什麼故事?《麥路人》以深夜食堂的視角,把鏡頭聚焦到香港底層生活的群體,展示了一群無家可歸而在夜晚相聚在快餐店抱團取暖的眾生相,家長裡短的故事與人物的命運歸宿糾結在一起,一眾在麥當勞的路人,I’m living ti,這也是片名的追溯。
整部影片色調陰暗,雖未按照時間順序交代每一個人的背景,但通過穿插回憶片段讓我們了解了每個人家裡的現實困頓和自我的救贖。影片多次出現求佛燒香的場景,也給神佛進行了面部特寫,體現了香港街頭對於命運輪迴的篤信。
麥路人中,阿博代表了「貪」,曾經風光一時的他因為侵吞公款入獄,出獄後只能依靠打零工為生。阿珍代表了「痴」,喜歡唱歌的她作為街邊夜總會的歌女,唱了二十多年,忍受著顧客的挑剔和謾罵,沒有出頭機會,還要面臨解僱的窘境。深仔代表了「嗔」,沉溺遊戲一事無成,好逸惡勞,甚至對懷孕的大嫂動手,離家出走。口水祥代表了「癲」,痴迷於繪畫卻不被承認,四處求職碰壁,甘願去監獄過可以吃早餐的日子。等伯代表了「怨」,目睹妻子跳樓自殺,精神受到刺激,不敢面對現實。惠妍(媽媽)代表了「哀」,單親媽媽被婆婆趕出家門,為了孩子上學不辭辛勞,還要承擔婆婆賭博欠下的高利貸。在快餐店內,各色人等的命運纏在一起,麥路人們白天在外謀生,夜晚聚在24小時餐廳內依偎,衣不解帶,囫圇度日。
現實題材的電影,往往通過突發事件和快節奏給觀眾視覺衝擊,帶來更強的觀影感受。《麥路人》卻用平緩的節奏描述著日常的故事。通過深仔出走遇見阿博為楔子,通過阿博為其他人介紹工作來串聯齊了各角色的故事,也使得他們的命運捆綁在一起。電影中,錢和食物成為了麥路人們的第一需要,貧窮讓人變得現實而市儈,社區食物冰箱、收集印花、倒賣鞋子、領取救濟福利等鏡頭真實刻畫了底層群體的生活狀態,可以看出導演和編劇在開拍前功課做得細緻十足。治安、破產、賭博、詐騙、養老、醫保、北妹、高利貸等社會問題都在麥路人的命運遭遇中找到制度性根源,生活不是休閒的養生堂而是殘酷的修羅場,居無定所的港漂無論來自本土還是內地,人生命運在燈火搖曳的城市中隨風飄搖。
享清福不在為官,只要囊有錢,倉有米,腹有詩書,便是山中宰相。祈壽年無須服藥,但願身無病,心無憂,門無債主,可為地上神仙。暖色的燈光鏡頭體現了香港導演團隊鏡頭運用的藝術,雖然衣食無落,居無定所,但麥路人們的樂觀精神始終充盈於影片,整部電影給人以強烈的信念感和希望感。面對著生活中的苦難和各種突如其來的打擊,阿博作為主角,總是熱心地幫助身邊的朋友尋找工作機會,用樂觀的言行感染大家;阿珍始終堅持著唱歌的信念,日子雖然窘迫但始終租單間保管自己的演出服;阿博患病後,大家拿出不多的繼續放入紅包作為利是。特別需要留意的是小女孩囡囡,明亮的眼睛搭配上活潑好動的性格以及面對母親離世的堅韌,給整部影片增添了一抹亮色。即使最後阿博和惠妍離世,但隨著片尾代表香港精神的獅子山出現,引出了麥路人們在新的社會角色中不斷奮進的生活,代表著草根階層對於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和命運的不屈抗爭。
香港本土導演在北上潮流後,留守本土的香港導演面對萎縮的港片本地市場有些放不開手腳,但香港電影流派多元,本土生活和情感類電影始終有一席之地。近年來的《老港正傳》《桃姐》《歲月神偷》《天水圍的夜與霧》系列都屬於此類型,並在兩岸三地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績,導演黃慶勳作為曾國祥和鄭保瑞的副手參與了多種類型的電影,作為香港導演新生力量,一出手就能拿出這般水平的作品,足以看出香港電影在本土人才培養上的成果,導演領域又添一支生力軍。
一眾演員的表現均可稱出色。男女主角都是影帝影后級別的,郭富城近年來已經成為香港演技派的實力擔當,自從《三岔口》開竅以來,在塑造角色方面不斷取得突破,這部作品中阿博的矛盾心理刻畫得非常到位,筆者覺得城城目前已經是四大天王中最會演戲的一位;楊千嬅同樣告別了「大笑姑婆」的刻板,有層次地展現了賣唱女對於生活的態度和對愛情的追求。配角中,張達明和萬梓良給人印象深刻,前者抗癌成功,出演落魄的畫家,在為進監獄而搶劫的戲份中「有頭髮誰想當和尚」的臺詞和表情拿捏非常精彩;後者息影多年復出,雖不見當年的大哥風採,但成功把一個老年喪偶的消防員對於命運的不甘表達的淋漓盡致。比較驚喜的還有苗可秀,這位李小龍當年的銀幕情侶在與惠妍的婆媳街頭大戰中展示了自己的另類拳腳功夫,令人難忘。
《麥路人》在香港電影金像獎上表現尚可,10項入圍,最終張達明捧回男配,但在北上內地中遇冷,豆瓣評分6.6,票房未達預期。內地對於香港電影更多的印象還存在於「雙周一成」帶來的視覺衝擊,社會制度和文化的差異使得刻畫香港本土生態的影片難以適應市場需求。但港味文化作為香港電影的重要依託,還會與光影世界絲絲入扣,並通過各種電影呈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