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絡中搜索圖書《岸螢》,能夠看到這樣一句話,「這是一本需要讀6遍才能讀懂的書。」對觀眾而言,陳傳興最為他們所熟知的身份是紀錄片導演,目前正在公映的《掬水月在手》便是他的作品,但其實陳傳興也是作家、攝影家、學者。25日晚,陳傳興攜新作《岸螢》亮相南京先鋒書店,與南京青年譯者、學者張博碰撞,兩代留學法國的學者,從二人初到法國各自情狀回溯在法國所受到的全方位的思想上、情感上、精神上的教育。陳傳興先生更是以法語中「過去未完成式」講述「記憶不是只有記憶,記憶也是未來,回憶也是一種未來」。
陳傳興
談作品《岸螢》
一本凝結作者40年思想精粹的「精神自傳」
被譽為西方「現代小說之父」的福樓拜,在《包法利夫人》出版十二年後,寫完了《情感教育》——幾乎代表他最高藝術成就的小說。鮮有人知的是,某種意義上,這部被重寫了一遍的小說,也是福樓拜的精神自傳。他把自己、情人、情敵、隱疾等都寫進了這部小說中,同時也留下了大量謎語,讓翻譯與閱讀這本書都成為了困難之舉。
《情感教育》出版整整一百五十年後,《岸螢》出版了。陳傳興常說自己太「複雜」了,面對試圖閱讀他的人,他常以謎語相贈。2020年,他出版了自己的「人生之書」——《岸螢》,一本凝結了陳傳興40年思想精粹的「精神自傳」。
在這本十八萬字的《岸螢》中,有幾乎半數的篇幅都在講述福樓拜的一本書——《情感教育》。在解開一部分福樓拜「謎語」的同時,也留下了許多難解的謎題,時空的對照似乎為打開謎語提供了某種契機。
《岸螢》的誕生,源於陳傳興去年11月在上海龍美術館舉辦的攝影展《螢與日》。在那次展覽中,展出了陳傳興細心珍藏了四十年、親手放曬的136件珍貴銀鹽原作照片。正因如此,《岸螢》的書籍設計,圍繞「明與暗」的概念展開,內文黑卡印銀,極致呈現了「銀鹽」概念,讀者猶如遊弋於劇場與暗房之間,在忽明忽暗中獲得奇妙的閱讀體驗。書中刊載了陳傳興60餘張獨家攝影作品,以及十餘種筆記手稿。
談電影《掬水月在手》
希望呈現一個最真實的生命
在聊到福樓拜時,張博評價其是「對形式有巨大要求的作家」,而陳傳興先生顯然也是對形式有著巨大要求的作家,《岸螢》內容極具實驗性,每種形式相互獨立又相互勾連,與哲學中的「共同在場」暗合。文中的隱喻更被陳傳興稱為是他對於一種詩性空間的開展和對自己生命在有限時間裡的更大碰撞的希望所在。對於《岸螢》和陳傳興的感受,張博更是在現場朗讀了他在讀完之後即刻寫下的一段文字來表達兩代人某種精神層面的共鳴:
「痛楚,轟鳴,寂靜。積累,然後分發。從失落的熱帶島嶼到舊世紀的最後之都,大西洋的長堤究竟是邀約還是抗拒?如何讓觀看成為觀看,光照亮光?主體間性在暗房中溶解,洗出曠古孤獨的未完成過去。美學、哲學、文學,守護一本地獄之書,從可讀性與不可讀性中心,躍出時間的命運,否定無盡的自我闡釋。東與西的雙性幽靈,身體與靈魂的荒誕衝動,在學術闡釋的面紗之下,躍出一部探索者的精神自傳,在迷茫與追問之間,抵達思之無蔽。」
作為上世紀70年代留學法國的文化先行者,陳傳興親歷了巴黎最後的黃金時代,在時代的尾聲中收集並紀錄下哲學、藝術、影像的種種刻痕,並在之後多年深耕於影像的探索和實踐,書籍文本的閱讀,哲學、精神分析等領域的思考,從中厚積了豐沛的感悟,最終通過片段式的私人記憶回溯時代的斷璧殘圭,還原一段或誤解重重或鮮為人知的傳奇歲月。在散文詩般的筆觸中,文字陳列、發散,經由記憶的脈絡,如絲網般將人收束在法國的鎏金時代,電影館、暗房、圖書館這些場景通過思維如影像熔接,在法國文化界「諸神黃昏」的時代溯源、登岸、觸光。
《掬水月在手》劇照
2020年,陳傳興先生被大眾所談論更多的,則是他所導演的作品《掬水月在手》,記錄「唯一一位從民國傳承下來的詩人」葉嘉瑩先生。陳傳興將其作為自己「詩人三部曲」系列紀錄片的終章,影片目前已在全國公映。陳傳興說:「我希望這部電影,不是拍一個仰之彌高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狀態,而是呈現一個最真實的生命。」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黃彥文